蓑煙雨話江南

姜涵

是“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縈繞的哀戚；是“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驀然的驚喜；還是寂寥雨巷中那丁香一樣姑娘的心思……水鄉的煙雨，融進古往今來多少的相思，仿佛水墨般，一點點暈染出一幅名為江南的畫卷。

一蓑煙雨氤氳了淡淡醉意。泛舟湖上，古箏聲曼妙地繚繞著韶華。凈手烹茶，裊裊茶香升騰入空，逐漸交織進煙幕。靜聽絲竹，窗外雨打芭蕉；細看落花如雨，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堤柳在輕紗里搖曳著往事，青山在薄霧中夢想著將來。紅荷白蓮中，隱隱約約的是荷葉羅裙，有歌聲悠揚，槳聲陣陣，醉了多少水中岸邊人。

小樓聽雨，望窗外亭臺樓閣、小橋水榭，密密的水簾中，仿佛洗盡鉛華。千百年前，是誰和我一樣，也望著盛宴之后的落寞？只是如今，它已承載了似水流年的痕跡與滄桑。千百年前，是誰的纖纖玉手，撥弄出一段千古絕唱？只是如今，韻依舊，人已非。千百年前，是誰憑欄望穿秋水？只是如今，欄上朱漆斑駁，再也沒有誰，語笑嫣然等他的歸來。

梅子裹了雨絲，藤蔓纏盡相思。巷弄幽遠，仿佛通往時光深處。撐起一把油紙傘，細碎的藍花撒在傘面上，輕輕轉動傘柄，那二十四股紫竹撐起一個淡藍色的夢境。粉墻黛瓦的老屋前有棵香樟樹，仿若在守候著時序更迭，守候著那香閨中的夢，守候著千年前的一場邂逅。斑駁的雕花窗回蕩的是誰的嘆息，和著幽幽箜篌，悠遠而綿長？所有的故事仿佛都被雨水打濕，落在青石板上，宛如淚痕。

寺院鐘鼓聲息，已是夜半三更。獨坐輕舟，淡淡惆悵自心中蔓延，彼岸在霧中朦朧開來。煙波浩渺的水面上，不知誰人的簫聲自岸邊傳來，悠悠揚揚，卻是孤寂。舉起酒樽，獨酌獨飲，縱歌擊節，倒是別有滋味。只是不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雨碎江南，點點滴滴，似乎是某首古曲；青石板上的足音由遠至近，似乎是舊時光的年輪轉動。披一蓑煙雨，赴一場遲到千年的幽會。記錄昔日花開的筆墨，只言片語寫不盡萬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