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廣州,1998
一個人就是一座城市
你從未進入現在
你就要在南風中相遇
一個靈魂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孩
在夢境的黎明繼續相遇南風
帶來的種種情欲像大霧
已散盡而你的憂傷更深
對孤單的廣州和更孤單的虹
你僅僅想像著它安居其中
光的沉溺者天機的泄露者
第五季的一朵玫瑰幾乎不是玫瑰
你猶猶豫豫不知道該送給誰
城市秘密入住秋天的陰影徘徊不去
另一種空間
再見云彩飄過的天空
再見蔚藍照耀的大海
轉身就沉浸于另一種空間
并不存在
這樣具體的圖景仿佛遙不可及的樂音
從通往去日那橋的斷裂處渺渺而至
它是空同時它也是滿
它無從溝通劇變就在不變當中
羞恥退居本色生命空出的杯盞承載
世紀末四顧迷惘的無垠
支配另一種生活在延續
在落花的庭院看吧看一看
守夜人在昏睡的下沉丟失的呼喚里
忘卻人人最終必埋骨異鄉
鏡面
此去只趕上漫長的疲憊令人不安
回旋的神秘謠曲的神秘主題
它無垠抽象比最高的更高
它的主角一向沉默在潔凈無瑕的鏡面
顯現出時間的虛構寂靜
孜孜不倦地追尋還原
道路的墮落與狂歡的缺席
絕望的挽留更加令人不安的鏡面
違背遺忘的塵土
就讓黑暗來審判吧既然沉默
已沉默下去一時的盲目是幸福
一生的盲目也該是幸福瞧幸福
潔凈無瑕有人在說它只應天上有
藏身之地
總有人要委身于花瓶沿著那條沉睡的小河
撐來粗糙的竹排建立另一個家
在幽暗的行進中
回頭還來得及
可誰知道該怎樣回頭
一個花瓶粉碎了就會有另一個花瓶替代
擔心是多余的并非定要找到出路
才能向自已告別
離開從來不是意外肯定有許多人
漫無目的又有許多人縱情聲色
透支自由的本質
編造真實的謊言自甘墮落
高潔的靈魂在祖國遼闊無邊的大地
已沒有一處藏身之地
玩笑
昏迷著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
生存著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生存的目的
為什么受苦(夢仍保存在夢鄉)
為什么踏入長明燈的照耀就只有守望
九月的臉孔慌張迷惘麻木
安頓好酒醉的漢子
流浪的漢子
從此收起了流浪的翅膀
往昔到處傳唱的詩篇
還在暗暗傳唱
但早已面目全非預言實現
新的版本以高速度完成了它的懲罰
雨水滋養的沃土荒廢虹
所注視和光亮的夜花園
召喚消失
習慣于傾聽與傾訴的心靈在昏迷
答復
余醉未消的秋天就要結束
喃喃自語的旅途
就要在同一時刻出現兩個方向
我活過了黑夜我愿意繼續接受它
深不可測地贈與和取舍
把黎明留給需要的人群倘若虹
仍相信愛和忠誠的心點燃
夜色如水漂零就會在沉默中隨詩篇
去到最后驕傲就會在一無所有中
重建純真倘若葬禮的儀式不可終止
我將獨飲自釀的苦酒巨大的
空虛變得深沉喂養墨筆的饑荒虹
破碎為星星鑲嵌在永不消逝的夜空
廣州,1999
你不再屬于我其實
你從來就不屬于我你是你
我是我最初是這樣的最后也是
我的存在是對你恰到好處的諷刺
我的孤獨就像你的污染你無法擺脫
更無法從中作梗打擊我使我自已叛離
在一個人的城市里我慶幸我所知太少
還不夠一個葬禮儀式的揮霍
因此我心曠神怡在踽踽獨行中
充滿發現的感動(沒有誰屬于誰)
軀體寄居何處無關宏旨只要心靈
穿越世俗的偏見提取到真理人類的良知
仍在追隨黎明的路上燃燒棲落何處無關宏旨
玫瑰
遠在那年夏天的一朵玫瑰
多么紅艷多么鮮美讓我不能抗拒
等待中的趕赴詩歌和音樂
在漂移不定的城市預支歡樂
成就此后纏綿不絕的回憶
日復一日
折磨著我的意志和靈魂斷斷續續的諳問
不知所終的心事這樣絕對的一朵玫瑰
因為我曾經的吸吮我必須負擔一生
它的沉默它的飛翔從含苞待放
到完全凋謝的過程蘇醒并且堅定了
我挺立的欲望與我上下求索的欲望
融合為一自此相守相望
在朝圣的路上我不是孤身一人
圖書館Ⅰ
這里有什么沒有什么你熟視無睹
置若罔聞仿如大地的旁觀者
墮落深淵的熱血為了不打扮
喬裝成折服于萬物的樣子
在向下茁壯的狂歡中躲入安居的內心
沾沾自喜而出其不意的大雪
吞噬了最初的季節和為之哀傷的印象
赤裸的召喚披著衣裳的軀體
游蕩在街上在廣場中在空無一人的荒野
沙沙作響
然后就歸于日漸霉爛的沉寂
諦聽是多余的造訪是必然的
而你停留在喉間的歌聲在這里
只有在這里才能找到它完整的名字
圖書館Ⅱ
且讓圖書館成為城市的見證人
已經失去大鐘的城市不能再失去它
這是需要其實就是要得到滿足
一如生命總需要有人去傾聽包括逝去的
塵世的夢游者當他們在匿名的夢境
看見我在各式各樣的字里行間穿行那時
我是大地圖書館正在消失的一部善本
訴說讓我忘掉瞌睡微風也能把我打開
并帶來馥郁的香氣光明的開端
而我終必重返他們中間在消失之后
我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在人頭攢動的地方
沒有我我習慣與冷清在一起
在沉靜的書籍中找回自身的沉靜
呼喊
時光就要走到世紀盡頭我就要公開
這個段落最后的歌唱我就要向危險的預謀
討還我天生的自由在奔騰洶涌的波浪之巔
悠然地滑行而我目前還在深淵的谷底
積蓄著隨時爆發的能量起早貪黑
晝伏夜行在閱讀里找尋流產的黃金
在回憶里忍耐人世間的冷暖
在時隱時現的鏡中達到頂峰人和人的世界
變得越來越無厘頭榮耀已歸于榮耀自身
嬉戲的眾生仍樂而忘返愈墮落愈快樂?
我就要現身在新世紀的門檻上把日子共度
我就要在我深愛的女人身上找到日常生活的
寬慰
我張開口但終于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