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薩特的存在主義解讀《你好，憂愁》

沈晴娜

摘要：《你好，憂愁》是法國20世紀女作家弗朗索瓦茲·薩岡的成名作。本文借助薩特的存在主義，從以下三點分析該小說，首先就塞西爾與安娜在生活中的周旋以及關系展開分析，以此論證存在主義“他人即地獄”的思想；其次，借助對人物的分析，揭示其痛苦的人生。最后，通過對小說總體分析，向讀者展示主人公對自由的追求與渴望，讓讀者進入西方“叛逆”青年的世界，給予讀者一種新的審美體驗。

關鍵詞：存在主義；地獄；痛苦；自由

一、存在主義

存在主義產(chǎn)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從此人類進入了歷史中的非宗教階段。雖然擁有了前所未有的財富、權利、科技、文明，但人們也同時發(fā)覺到自己的無家可歸。隨著宗教信仰的瓦解，人在精神層面顯得一無所有，甚至變成一個支離破碎的存在物。沒有了歸宿感，被自己創(chuàng)造的文明排斥、奴役和異化。在迫切的需要一種理論來化解這種異化感時，存在主義應運而生。

而二戰(zhàn)中的法國充滿消極頹廢，悲觀失望的情緒，導致知識分子中形成一種由于苦悶，孤獨，找不到出路而放蕩不羈的風尚，于是以追求自由，個性，個人存在標榜的薩特的存在主義受到了人們的熱烈歡迎。《你好，憂愁》的作者薩岡年輕時就十分崇拜薩特，還曾公開發(fā)表了那封《給讓-保爾·薩特的情書》，傾訴了多年來她對他的仰慕愛戀之情。自然，薩岡的作品大多深受她的精神導師薩特的影響，字里行間充斥著存在主義的影子，《你好，憂愁》作為薩岡的第一部成名作當然也名列其中。因此，本文將從存在主義的角度，分析這一小說。

二、他人即地獄

小說中塞西爾是一個稚氣，任性，放蕩不羈的女孩，她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曾經(jīng)她的理想是過一種卑鄙無恥的生活，曾經(jīng)她將王爾德的“罪惡，是在現(xiàn)代世界中延續(xù)這的唯一帶有新鮮色彩的記號”作為座右銘，她也確實任性妄為，然而這是在在安娜進入她與父親的生活之前。但是，安娜的闖入打破了她肆意頹廢的生活，兩人也在各種事物的觀點上產(chǎn)生了分歧與碰撞。

塞西爾不能正確對待安娜試圖灌輸?shù)挠^念與評價，安娜便成了她的地獄。為了讓塞西爾通過考試，安娜不惜讓其在炎熱的天氣里用功，而塞西爾卻陽奉陰違；安娜對塞西爾訴說她的愛情觀，認為在愛情中，有持久的柔情，甜蜜的回味，有魂牽夢縈的留戀，而在塞西爾眼里，愛情只是約會、親吻、厭倦。從根本上來說，這是由于他們的價值追求不一，引發(fā)了最后毀滅性的結局。小說中安娜在看到希里爾和塞西爾親密地呆在一起時，她嚴肅而冷漠地反對他們的來往，以一種仿佛塞西爾是行將毀滅的東西懇求她能對自己負責，好好地完成功課，而這點燃了塞西爾的仇恨，因為安娜妄圖改變的東西正是塞西爾原本向往的，17年來一直堅守的生活準則，她愛自己，生來就是為了享受幸福。正因為兩人種種不同的思想的碰撞，當安娜闖入她的生活，試圖融入她的圈子時，她們其實成為了對方的地獄。試想一下，如果整天與自己的生活觀念相違背的人相處，爭論甚至是抗爭，這樣的相處能不是地獄嗎？這樣的相處能不是一種精神折磨嗎？安娜對塞西爾來說是這樣的存在，塞西爾又何嘗不是呢？安娜最后因為塞西爾的計劃，最終得到的落空的愿望，破碎的信任，絕望的痛苦，將她狠狠地推向了地獄。這不由地讓我想發(fā)出疑問“這是誰的過？該由誰來背呢？”

另外，塞西爾不能正視自己，不能正確對待自己，導致“第二個自己”成為了自己的地獄。在《你好，憂愁》中，塞西爾盡管與安娜在種種的事情上意見不合，也害怕她將自己及父親變成循規(guī)蹈矩的乖乖寵兒，卻也敬佩著安娜的冷靜，與自持。這便是第二個她——戀慕安娜的優(yōu)秀，渴望和睦協(xié)調的生活，討厭被放蕩的生活摧殘得消瘦，憔悴。然而，在對待這樣的自己時，塞西爾充滿著搖擺與恐懼。塞西爾在小說中提到“生平第一次，這個“我”仿佛分了身，這樣一種二元論的發(fā)現(xiàn)使我驚愕，百思不得其解”。另一個塞西爾，另一個“我”不斷與自身做著搏斗，自己是否該自由地體驗所經(jīng)之事，是否是個具有虛假獨立感的姑娘等等諸如此類的來源于“我”的自我審視使塞西爾感到羞愧，憎恨自己，也使她進入了自己鍛造的地獄。這讓我想起了薩岡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有時候，我認定它是游牧民族的美麗的純種，有時候，我卻以為它是貪圖享樂者的冷酷的可憐種”，這和當時的塞西爾的糾結與彷徨的心理應該是相互照應的。

三、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

薩特認為在這個“主觀性林立”的社會里，人與人之間必然是沖突、抗爭與殘酷，充滿了丑惡和罪行，一切都是荒謬的。而人只是這個荒謬、冷酷處境中的一個痛苦的人，世界給人的只能是無盡的苦悶、失望、悲觀消極，人生是痛苦的。窮人是如此，富人也如此。而在《你好，憂愁》這一小說中，安娜三番四次妨礙塞西爾尋求快樂的自由，妨礙其愛自己的行為激怒了她，也堅定了她希望重新找回往昔生活的決心。這中間存在的沖突與抗爭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也因為這，塞西爾開始了邪惡的計劃，她利用愛爾莎的虛榮心，利用她對雷蒙的尚存的感情，利用父親雷蒙的占有欲，也利用了初戀希里爾對她的感情，總之，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將其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丑惡演繹得淋漓盡致。盡管父親上鉤了，愛爾莎贏回了雷蒙，塞西爾也似乎達到了她的目的。但是，在這個計劃的實施過程中，塞西爾這個主謀其實是痛苦的，是徘徊的，畢竟安娜是那么聰明，那么照料過自己生活的人，也是一個那么潔身自好的人，似乎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對待。然而，對自由，對本性生活的渴望還是讓她繼續(xù)了這個荒誕的計劃，所以她的內心深處其實遭受著似冰火交替般的苦痛。

另一方面，其實在這篇小說中的每個人都是荒謬世界中痛苦而孤獨的個人。正如小說末尾，父親和塞西爾為安娜的死而悲傷時，提到他們如今只剩下彼此，然而他們都孤苦伶仃。因為每個人都是完整的世界，盡管他們也許過著相似的生活，相似的不羈，他們沒有真正的觸及內心的交流，只能依靠這些表面的相似處來尋求一絲共鳴，不幸的是，他們依舊孤單，在安娜死后不久便又開始了各自的放蕩生活。而安娜，在我看來，是整篇小說中最悲劇的人。她付出真誠執(zhí)著的感情，卻根本無法溫暖這些虛妄頹廢的靈魂；即便是再熱情洋溢的愛戀，也難以抹去鐫刻在生命中的那份孤獨。她無法和小說中的其他人真正的“和諧”相處，因為她連這些與他人表面的相似之處都沒有，何其孤獨，又是何其不幸。

四、自由選擇

自由選擇也是存在主義在這篇小說中非常鮮明的體現(xiàn)，而且“自由選擇”可以說串聯(lián)了整個故事，從故事開篇塞西爾對自己恣意生活的描述，到中間為遵從自己的內心，重回往昔而設計趕走安娜，再到最后消極地回到自在生活，字字都充斥著對自身自由的追求。自由自在地思想，自由自在地瞎想，自由自在地少想，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己的生活，選擇自身，這便是主人公的真正想法，她將自己比作一塊可塑的面團，但卻是一塊拒絕任何模子的面團，拒絕任何人的擺布。

總的來說，《你好，憂愁》是存在主義哲學思想在文學領域的體現(xiàn)，當然這也歸功于薩岡對現(xiàn)代人微妙的情緒體驗有著深刻而細膩的把握，故事的場景多是那隱秘的松樹林，陰暗消沉，人物身上殘留的松針就像是那追求自由頹廢而遺留下來的證據(jù)，而主人公的出場總是會帶著一股無可名狀的“孤獨”，在看似平淡的畫面里，彌漫著一種比死亡還要沉重的氣息，是無可奈何的自由追逐，是撲向地獄般的自我毀滅……

（作者單位：杭州師范大學，浙江 杭州 31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