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財經大學商學院 呂素莉 金 宇 天津城建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陳潔
產權性質、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
天津財經大學商學院呂素莉金宇天津城建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陳潔
承擔社會責任已成為促使企業和諧發展的新戰略,高管持股激勵機制增強或削弱了長短期財務績效,能否進而影響社會責任承擔水平,本文結合RESET檢驗對二者的關系進行了探究。研究發現: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有顯著倒U型關系;進一步分析發現,相比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承擔水平更高;不同產權性質企業的高管持股對承擔社會責任的影響存在差異,非國有企業的高管持股與社會責任承擔的非線性關系更顯著。本文研究了高管持股與社會責任承擔的非線性關系,以期為以股權激勵為目的的公司治理理論提供參考。
社會責任承擔高管持股利益趨同效應壕溝防守效應產權性質
1984年弗里曼提出利益相關者理論認為,企業雖歸屬所有者,但應兼顧員工、消費者、供應商、社會、環境等利益,需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人民網和公益研究院聯合發布的報告指出,我國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企業正以高于20%的速率逐年增長,可見員工權益、環境污染、產品質量等社會問題已成為熱點。同時2006年1月開始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從法律層面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也做出強制性要求。隨著監管機構和主管部門政策法規的陸續完善,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已是必然之選。按照代理理論,管理層享有的剩余索取權與控制權不匹配導致了代理問題,因此股權激勵成為有效的抑制代理成本的措施。隨著股權分置改革的結束,高管股權激勵效應得以充分發揮出來。然而Morck,Shleifer,Vishny(1988)指出,高管持股會產生兩種效應,即利益趨同效應和壕溝防守效應。利益趨同效應是指高管權力較小時,激勵作用顯著,高管與股東利益趨于一致,從而改善企業長期績效;壕溝防守效應是指當高管取得足夠大權力后,基于理性經濟人假設,會有機會通過隧道行為挖掘公司利益,提高當期在職消費,損害企業業績。不同的高管持股效應會使高管產生不同的利益目標。企業承擔社會責任作為一種公司治理途徑,具有良好的信號傳遞功能,能夠提升企業形象、長期和諧發展;但同時承擔社會責任,必須支付相應的成本,且其收益具有時滯性,當期的社會責任會降低本期的績效,對企業的短期發展不利(張兆國,2013)。因此基于不同利益目標的管理人員,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會產生不同的態度。
(一)產權性質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影響最終控制人為國有的上市公司,企業的利益目標最終會趨從于政府的宏觀意志,更多的體現國有資產的公益性價值,承擔更多的社會義務。在國有企業中,政府的社會利益最大化目標會強烈干擾公司的利潤最大化目標,驅使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而對成本則不甚關注(Faneta1,2007),這是因為政府可以通過財政補貼幫助國有企業維持經營與創造利潤(陳曉、李靜,2001)。相比之下,非國有企業沒有政府的干預和救助,會更多關注承擔社會責任的收益與成本。承擔社會責任不僅當期成本增加,其帶來的收益也有滯后性,理性經濟人原則告訴我們,以利潤為目標的非國有企業對社會責任的承擔行為會少之又少。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相比非國有上市公司,國有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承擔水平更高
(二)產權性質、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按照委托代理理論,高管持股能夠從根源上緩解高管的剩余索取權與控制權不匹配的代理問題。持有股權的管理層作為股東會以股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但同時經濟人是理性的,管理層會追求自身效益最大化。Morck,Shleifer,Vishny (1988)、李維安、李漢軍(2006)等學者都證實了高管持股會產生利益趨同效應和壕溝防守效應,持股比例不同,占主導地位的效應不同。當股權較小時,激勵作用顯著降低了偏離股東利益最大化的代理成本,此時利益趨同效應占主導地位,高管偏好于長期享受股利,公司治理決策中會致力于能夠增加企業長期財務績效的活動。信號傳遞理論認為,承擔社會責任能夠向外界傳遞一種良好的企業形象,從而吸引更多外來投資、提高風險管理能力;同時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理念也會得到政府、員工等利益相關者的支持。因此基于信號傳遞理論和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會增加企業的長期績效,這一結論得到了朱乃平(2014)的印證,他利用兩階段投資決策模型證明了,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與以市值為基礎的長期財務績效正相關。因此,股權較小時,激勵效果對社會責任承擔的有積極影響。
隨著股權的增加,理性經濟人的財富欲望將不再滿足,激勵作用削弱。隨著高管的投票權與控制權的增加,原先來自其他股東與企業的監督控制減少,因而可以在更大范圍內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更有動機做出短視行為;同時由于公司在對股權激勵方案的績效考核指標設計方面都相對不完整,這使得高管有機會獲得和行使股票期權,表現出明顯的自利行為(吳育輝、吳世農,2010);馮根福(2004)的雙重委托代理理論指出,除了控股股東與經營者之間的代理問題,企業還存在大股東與小股東的利益沖突,由于信息不對稱,大股東會通過隧道行為侵蝕小股東利益,所以出于自保,高管也會做出利己的短視行為,故壕溝防守效應在股權較大時占主導地位。短視行為致使高管注重當期財務績效,對于企業的收益他們認為“一鳥在手,強于二鳥在林”,多數的收益用于現金股利的發放,長期投資的資金減少;同時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有滯后性,其收益也有不確定性,承擔社會責任會降低當期的財務績效(李正,2006)。因此注重短期績效的管理者會放棄承擔社會責任的機會。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2:在其他條件相同情況下,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之間具有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關系
此外,產權性質的不同對這種非線性關系的影響也存在差異。在國有企業中,無論高管是否持股,企業最終都要體現政府的公益性,都會努力承擔社會責任。然而非國有企業中,因為高管持股的利益趨同效益與壕溝防守效應會影響企業的長短期財務績效,所以以利潤為目標的企業中高管對社會責任承擔的態度會明顯改變。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3:不同產權性質企業內高管持股對社會責任承擔的影響存在差異
H3a:相比國有上市公司,非國有上市公司內高管持股對社會責任承擔的影響更為顯著
H3b:相比非國有上市公司,國有上市公司內高管持股對社會責任承擔的影響不顯著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本文以我國2008-2014年全部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并按下列標準加以篩選:剔除高管信息不完整以及當年有高管離職情況的公司;剔除在2008-2014年間被ST和*ST的公司;剔除一些變量值異常的公司;剔除相關財務數據無法獲取的公司。經過上述篩選,共得到2975個樣本。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自萬德、國泰安和瑞思數據庫。數據的處理是通過excel和stata完成。表1列示了不同產權性質的上市公司承擔社會責任的現狀。從社會責任的承擔分值來看,國有企業表現更佳,57.69%的國有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分值大于等于8分,而非國有僅占35%,顯然,以政府為支撐的國有企業成為推動社會責任承擔水平提高的主要力量。

表1 分產權性質的企業社會責任情況
(二)變量定義
(1)因變量。企業社會責任承擔(CSR):本文借鑒了朱乃平(2014)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計量方法,將企業的社會責任分為企業對政府、公益事業、消費者、股東、債權人、供應商、員工和環境這八個方面的責任。單項方面最高2分,滿分為15分。在8個類別中,如果在報告中披露這8個方面的情況,就打分為1;如果還具體披露數值,那這個方面就為2分,其種有一項內容僅能披露內容,所以該項最高分為1分。(2)自變量。高管持股(DIR):是指當年管理層直接持股比例和間接持股比例之和。(3)控制變量。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FIRS),產權性質(STATE)、董事會和高管兼任(JR),企業規模(SIZE),獨立董事占董事會的比例(IND),企業的成長能力(GROWTH)和高管持股激勵強度(TMTID)。本文變量定義見表2。

表2 變量定義
(三)模型構建梅世強(2014)研究高管持股的雙效應與公司價值的相關關系,模型中用到了二次方項來研究非線性關系;王海妹(2014)使用了較全的控制變量來研究股權結構與社會責任承擔的線性關系。本文借鑒了以上兩位學者的模型和控制變量,來研究高管持股與社會責任承擔的非線性關系。為了剔除異常值的干擾,本文對相應的連續變量進行了1%的縮尾處理。
(1)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線性關系檢驗模型:

(2)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非線性關系檢驗模型:

(一)描述性統計表3列出了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目前我國的社會責任承擔水平國有企業表現更佳,均值(7.7750)高于非國有企業(6.273),但是國有企業的標準差也達到了2.801,這說明即使是政府導向的企業,不同行業也存在承擔社會責任意識的差異,中國紡織工業協會為推動紡織企業更好地參與國際競爭,2005年成立社會責任建設推廣委員會,出臺了《中國紡織企業社會責任管理體系(2005,2008)》,在各行業協會的推動下,電力、通訊、能源和紡織等行業承擔社會責任及發布報告的狀況最好;管理層股權在不同產權企業中差距很大,國有企業最高比例達到9.20%,非國有則高達70.10%,巨大的差異說明股權激勵措施在國有企業適用性差,這與國家出臺的《實施意見》息息相關,《實施意見》規定國有及國有控股大型企業應嚴格控制管理層通過增資擴股等各種方式直接或間接持有本企業的股權;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在全樣本中達到38.77%,說明我國上市公司中股權集中度較高,同時其標準差較大為16.48,零持股與高持股現象同時存在。

表3 描述性統計結果
(二)相關性分析表4為各個變量相關性檢驗結果,其中高管持股(DIR)和(DIR2)都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CSR)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成非線性關系,初步驗證了假設2內容。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公司規模、企業成長能力與產權都和企業社會責任承擔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這與學者Browne、梁斌、翟曉龍、李長熙的觀點一致。獨立董事占董事會比例(IND)與CSR之間沒有顯著相關關系,這與學者李長熙、張偉偉的實證結果一致。除IND外,其他控制變量與CSR都在1%和5%的水平上顯著相關,說明控制變量的選擇非常有必要。其他自變量和控制變量之間相關系數較小,VIF值均小于5(見表6),可排除變量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的可能。

表4 相關系數表
(三)回歸分析RESET檢驗主要用于檢驗模型是否遺漏了非線性項,本文初始探究DIR與CSR線性與非線性關系時,引入RESET檢驗得出非線性模型存在的合理性。如表5,模型1的RESET檢驗結果顯示,強烈拒絕“無遺漏高階變量”的原始假設,故高管持股與社會責任承擔之間不存在顯著的線性相關關系;模型2中加入DIR2后又進行了RESET檢驗,結果表明不再遺漏高階非線性項,所以模型中平方項存在具有合理性,并不存在其他高階非線性項。為了進一步檢驗在我國全部A股上市公司樣本中,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之間的非線性相關關系,本文對模型2繼續進行了robust檢驗見表6,產權性質與CSR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假設1通過檢驗;高管持股(DIR)與社會責任承擔(CSR)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DIR2與CSR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這表明高管持股(DIR)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CSR)確實存在倒U型關系,假設2得到驗證。在國有企業樣本中,DIR與CSR關系不顯著,非國有企業中DIR與CSR 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呈非線性關系,這表明相比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中高管持股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影響作用更大,從而假設3通過檢驗。通過進一步計算得知高管持股的拐點是30.11%,這說明在高管股權激勵未達到30.11%之前,利益趨同效應占主導地位,高管與股東利益目標一致,注重企業的長期發展,會增加企業對社會責任承擔的投入;然而當高管股權激勵超過30.11%時,在機會主義與自利行為原則引導下,高管會做出利己的短視行為,放棄長遠發展,因此會減少對社會責任的投入,此時壕溝防守效應占主導地位。事實上,多數上市公司的高管持股比例遠低于30.11%,通過對2975個樣本的數據進行統計,只得到280個樣本的高管持股比例超過了30.11%,因此我國大部分A股上市公司中股權效應仍處于利益趨同效應占主導的階段,激勵作用顯著。表6多元回歸結果

表5 RESET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
本文運用全部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2008-2014年的數據,實證研究了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之間的非線性相關關系,并檢驗了產權性質會對這種非線性關系產生差異作用,研究結果表明,高管持股的利益趨同效應和壕溝防守效應同時存在于上市公司中,隨著持股比例程度的變化,兩者的對比力量也在發生變化,在持股比例低于30.11%時,利益趨同效應占主導地位,管理層與股東利益目標一致,愿意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而持股比例高于30.11%時,壕溝防守效應大于利益趨同效益,會產生自利行為挖掘公司的財富,不利于企業長期發展,對社會責任承擔起到消極作用,并且在非國有企業中,這種效應關系更顯著。本文的經驗證據對于企業的公司治理具有現實意義:以股權激勵為目的的公司治理,更適用于非國有企業,并應該賦予高管適度較低的股權,使其利益目標與股東趨于一致,避免壕溝防守效應的消極作用,從而增加對社會責任承擔的投入,維持企業長期發展。但本文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1)本文采取內容分析法來衡量企業的社會責任承擔情況,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企業社會責任承擔披露的內容不一定能夠完全地反映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實際情況,而且披露的詳細程度也會不同,這會使研究中獲取的企業社會責任承擔資料并不充分,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會對研究結論產生影響;(2)一些數據的缺失,使研究樣本數量有限,這些不足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對研究結論產生影響。未來,我們可以研究公司治理的其他機制(如獨立董事制度)對高管持股與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調節作用。
*本文系天津市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20142142),天津市高新區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風險及其防范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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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梁 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