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國籍問題研究

王翊君

【摘要】：國籍是指一個自然人屬于某個國家公民或國民的法律資格。國籍是確定國家屬人管轄權以及其法律地位的依據，也是國家行使管轄權、進行外交保護的法律依據。隨著全球一體化，雙重國籍現象會越來越多。雙重國籍不僅僅是國內法或個人問題，也是一個會涉及國與國之間關系以及個人與國家關系的問題，因此基于國籍問題而引發的對雙重國籍人行使外交保護權也就成為一個國際性的問題。國際社會對雙重國籍問題也越來越關注，看待雙重國籍的觀念和處理制度也正處在變化之中。

【關鍵詞】：國籍;雙重國籍;外交保護;國籍法

一、選題背景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推進以及全球政治環境的變化，雙重國籍的現象越來越頻繁。許多國家的立法實踐都開始逐步承認雙重國籍的有效性，中國立法對國籍問題的態度也就更加需要加以關注。

二、雙重國籍問題概述

（一）國籍與雙重國籍

國籍，是指一個人屬于某一個國家的國民或者公民的法律資格，表明一個人與一個特定國家的固有聯系，是國家行使屬人管轄權以及進行外交保護的法律依據。國籍，是一種法律事實，是基于國家的產生而出現的，它的取得方式通常可以分為原始取得和繼受取得這兩種。原始取得指的是伴隨著個人的出生而具備的一國國籍，它又可以分為血統主義、出生地主義以及血統主義是出生地主義相結合;既受取得是指個人通過主動申請、締結婚姻或者建立收養關系等方式來獲得一國國籍。

針對雙重國籍，國際法上并沒有一個統一的概念。《奧本海國際法》也并未對此做出一個明確的定義，只是對其產生原因進行了一個籠統的敘述“一個人可以自知或不自知地，有意或無意地具有雙重國籍。任何一種國籍的取得方式都可能會引發雙重國籍現象。”[1]“狹義的入籍通常是引發雙重國籍的原因，因為一個人可以在某個國家通過申請而取得國籍，但并不因此喪失他的本國國籍”[2]一言以敝之，雙重國籍就是指某人通過某種程序取得甲國國籍，隨后，又在乙國通過某種程序取得乙國國籍，從而同時擁有了兩個國家的國籍。

（二）雙重國籍現象出現的原因

國際社會復雜多面，國與國之間對于國籍現象的不同態度導致了各自立法上的差異，這種差異就是出現雙重國籍現場的主要原因。具體而言，雙重國籍現象主要有以下幾種產生方式：

（1）基于出生而取得雙重國籍。譬如，某一僑民的國籍國以血統主義為原則，而其僑居國以出生地主義為原則，那么其子女出生依據兩國的法律就同時擁有了兩個國籍。

（2）締結婚姻而取得雙重國籍。譬如，某一女子嫁與外國人，依據該女子國籍國法律，依舊保留其國籍;但依據丈夫的國籍國法律，其因婚姻自動取得丈夫的國籍，那么她就成為了雙重國籍人。

（3）基于收養而取得雙重國籍。若某人收養一外國子女，收養人所屬國法律允許被收養人自動取得收養人所在國國籍;同時，被收養人所屬國法律也允許被收養人繼續保留其原始國籍。那么，被收養人就同時具備雙重國籍。

（4）基于自愿申請而取得雙重國籍。若某國公民自愿加入另一外國，并且取得該國國籍;同時依據其本國法律，并不因申請加入別國而自動喪失國籍。那么該國民就同時具備了兩個國籍。

雙重國籍的產生，在當今時代背景下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伴隨著該現象而產生的主要矛盾就是國家行使外交保護問題。

三、雙重國籍問題在外交保護領域的體現

外交保護，是指當本國國民在境外的合法權益受到所在國國際不法行為的侵害，并且已經用盡了當地救濟方法仍然得不到解決時，國家對該國采取外交行動以保護本國國民的國家行為。[3]國籍，是國家行使外交保護的法律依據。雙重國籍現象對外交保護帶來的影響主要包括以下兩方面：（1）雙重國籍人的一個國籍國針對其另一國籍國對其做出的國際不法行為進行外交保護。（2）雙重國籍人同時要求就第三國侵害其公民的國際不法行為行使外交保護。

（一）一國籍國針對另一國籍國的國際不法行為進行外交保護

試想，若某一公民同時具備甲乙兩國國籍，其在乙國遭受乙國的國際不法行為侵害并且已用盡當地救濟。那么，甲國是否有權對其向乙國行使外交保護權？針對此種現象，國際法存在兩種原則給出了不同的解答。

（1）無責任原則。1930年，《關于國籍法沖突若干問題的海牙公約》第4條規定：“一國不能為本國國民向該國同樣擁有國籍的另一國實施外交保護。”[4]這就是所謂的“無責任原則”，該原則以國家主權平等為依據，既然國與國之間是平等的，那么一個國家就無權向同時為本國國民的國家行使外交保護，否則，一國的國籍立法就凌駕于別國之上。[5]1898年的“亞力山大案”就是該原則的實踐。亞歷山大出生于美國的肯塔基州，基于“出生地主義”（jure soli）其成為一名美國國民;由于其父親為蘇格蘭人，故其基于“血統主義”（jure sanguinis）又同時獲得了英國國籍。美國內戰時期，亞歷山大遭受了嚴酷的迫害，英國政府試圖為了維護亞歷山大的合法權益而向美國政府提出外交保護的要求，但是法院在判決中指出由于亞歷山大擁有雙重國籍，那么，依據“無責任原則”，其國籍所屬的任何一國不得向其另一國籍國提出外交保護。英國的請求被駁回。[6]

無責任原則雖然看似維護了各國之間主權平等原則，但是該原則阻止了主要國籍國對于該個人進行保護的途徑，受害人無法從其國籍國獲得救濟，加害國也就更為猖獗。此種原則實際上變相縱容了國際不法行為。在這之后，另一個原則，也即“主要國籍原則”開始興起。

（2）主要國籍原則。主要國籍原則是在原有的無責任原則的基礎之上作出的完善，它是指允許雙重國籍人的“主要國籍國”對“次要國籍國”的國際不法行為行使外交保護，但是，不可以干涉該次要國籍國的內政[7]。但是，對于如何確定“主要國籍”，《外交保護條款草案》并沒有作出明確的回答，不過《外交保護條款草案評注》（以下簡稱“草案評注”）中國際法委員會認為在確定主要國籍時需要綜合考慮如下因素：慣常居住地、在每一個國籍國的停留時間、入籍日期、接受教育的地點、課程和語言、工作狀況以及經濟利益關系、在各個國家的親屬關系、投入社會公共生活的頻率、主要使用的語言、繳納稅款、銀行賬戶、社會福利保險、對另一個國籍國的到訪情況以及服兵役的情況。這些因素都并非分立、單一發揮作用的，各個因素在判斷中所占的比重因個案情況的差異而有所區別。”由此我們可以得出，判斷主要國籍是一個全方位的、運動著的過程。還有學者提出了“積極國籍原則”的判斷標準，也即優先考慮個人所實際使用的國籍。卡內瓦羅案就是對該原則的應用，卡內瓦羅同時擁有秘魯和意大利的國籍，但其實際居住地在秘魯，并且社會活動也集中于秘魯;此外，該人曾經作為秘魯公民參加過秘魯議員選舉，而該選舉只有秘魯公民才有資格參與。同時，卡內瓦羅曾受命擔任秘魯駐荷蘭總領事，該職位明顯屬于秘魯公務員行列。[United Nations.Reports of International Arbitral Awards（Vol. XV）[Z]]基于上述事實，國際常設仲裁院認為，卡內瓦羅的主要國籍國是秘魯。

（二）國籍國針對第三國的國際不法行為行使外交保護

若雙重國籍人遭受第三國的國際不法行為侵害時，其國籍國若想對其進行外交保護，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就上述情況而言，存在著大量不同的學術之說。部分學者主張適用“主要國籍原則”。例如，烏茲別克斯坦的政府意見中是如此表述的：“與雙重或多重國籍國民聯系最為密切的國家，可針對非國籍國為該國民為外交保護行為。”

另一種觀點是“有效和實質聯系原則”1925年的瑪麗.麥肯茲案以及1926年的德.菩恩案，都是以有效和實質聯系原則為由進行分析的，也就是說一國若打算行使外交保護，其只能基于該國與該國家之間存在著有效以及實質性聯系的原則，并且個人同時擁有兩個國籍時也應作此處理。

當然，也有不少學者對這兩種學說持否認態度。他們認為：一方面，若某人根據某國國籍法依法取得該國國籍，那么非國籍國就沒有資格要求國際法院對該個人是否于其國籍國之間存在有效和實質的聯系進行審查，因為這是一國的主權事務，不應受他國干擾;另一方面，“如果一個國籍國為雙重國籍者向另一國籍國提出賠償請求，則明顯地在法律上有沖突”但是，若這種請求是向第三國提出的，就不存在此種困境，就沒有必要判斷該國籍國是主要的還是次要的。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的結論是：任何國籍國都有權針對非國籍國實施外交保護。[8]

四、中國對待雙重國籍的態度及發展

現有資料表明，中國在雙重國籍問題上依舊持有否定態度。1980年我國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法》中第3條作出了如下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不承認中國公民具有雙重國籍，即堅持不承認雙重國籍原則。考慮當時的環境，這樣的規定是符合我國當時的國情的 在適當的時候做出的合適的政策。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推進和國際政治環境的改善，現在不認可雙重國籍原則是否還符合現在的發展與國際環境，是值得討論的話題

就筆者而言，承認雙重國籍是很有必要的。首先，世界范圍內大部分國家都已經承認雙重國籍，顯然，這已成為世界主流觀點，承認雙重國籍有利于中國更好地與世界接軌;其次，海外華僑數量越來越龐大，承認雙重國籍，才能在本國國民合法權益受損并且用盡當地救濟的情況下對其實施外交保護，切實保護其利益;此外，近年來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和意識的覺醒，大批學生選擇出國交流，有人選擇留在國外生活，承認雙重國籍對于這些人來講，簡化回國手續，簡化步驟，降低費用，這有利于吸引海外留學精英的返國。就大量海外移民而言，接受雙重國籍，他們便可以自由方便地往返于兩國之間，這對于海外華裔精英、技術、資金以及管理模式的獲取是一個巨大的推動。這將大大推進中國的競爭力以及中外文化的交流借鑒。

五、結語

雙重國籍是一個復雜卻又無法回避的問題，國家的立法態度將直接影響到相關的各個方面，尤其是外交保護領域，一個國家對雙重國籍的不同態度更將產生截然不同的后果。因此對雙重國籍問題的改革不能一蹴而就，必須逐步推進。

注釋：

[1]張磊 《外交保護國際法律制度研究》華東政法大學博士論文

[2][英]詹寧斯.瓦茨：《奧本海國際法》，第一卷第二分冊，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年版，第309頁

[3]王虎華《國際公法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7頁

[4]Hague Convention on Certain Question Relating to the Conflict of Nationality Laws. http：//www.refworld.org/docid/3ae6b3b00.html， 2015-12-31

[5]張磊《論國家對雙重國籍人實施外交保護的法律資格》載于河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06月，第15卷第2期

[6]黃進、郭華成《澳門國際私法中的國籍、住所和慣常居所》載于《政法論壇》1997年，第4期第99頁

[7]Jerome William Knapp.Reports of Cases Argued and Determined before the Committees Appointed to Hear Appeals and Petitions and the Judicial Committee of His Majestys Most Honourable Privy Council[M]J.&W.T.Clarke.1834

United Nations.Reports of International Arbitral Awards（Vol. XV）[Z]

[8]張磊《論國家對雙重國籍人實施外交保護的法律資格》載于河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06月，第15卷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