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電影《竊聽風暴》的敘事藝術

李素云

【摘要】：影片運用對比、場景重現、圓形結構、懸念等構思技巧，演繹了民德文化專制中一場驚心動魄的竊聽狂潮。 影片在善惡對立中塑造了飽滿的人物形象，在回環的結構中演繹出人事變遷，在懸念的剝解中給人以震撼。

【關鍵詞】： 對比；場景重現；圓形結構；懸念

（一）

對比讓差距與特點更突出。如德萊曼與威茨戈爾的人物形象對比：德萊曼的生活是五光十色的，有他深愛的寫作事業，有知己般深愛的妻子，有可以幫他系領帶并保守秘密的鄰居，有心靈導師般的艾斯卡前輩，有可以在馬路上和孩子們踢球的隨性與快樂，有生日宴會上的朋友相聚與禮物……盡管處在文化專制的陰云下，德萊曼的生活生氣勃勃散發著溫暖熱情浪漫的因子，而監聽者威茨戈爾的生活卻恰恰灰色孤獨的只剩下單調冷峻的監聽。威茨戈爾在工作上的精干并不能掩蓋他心靈的空虛脆弱，當他請求妓女留下來陪伴被拒時，暴露出他硬漢外表下的寂寞脆弱。德萊曼的家很溫馨，有滿滿的書、高高的綠植、米色的窗簾、舒適的臥室、精致的梳妝臺……而威茨戈爾的家是簡潔到冰冷的空屋子，沒有家室的威茨戈爾深夜為饑腸轆轆的自己弄了蘸醬一類的冷食充饑，威茨戈爾是孤獨可憐的。

德萊曼衣著隨性，一襲敞懷的風衣與隨意的白襯衫，透著藝術家的自由浪漫，而威茨戈爾則像裝在套子里的人，一身拉鏈拉的很高的灰色外套，嚴肅冷峻少言寡語，面部沉靜得看不出喜怒；德萊曼是健談浪漫、有著正義感和愛國情懷的藝術家，是柔軟溫情的紳士，威茨戈爾堅硬冷峻靜止更像是一個被異化的機器，而影片給威茨戈爾的眼睛多次特寫，傳遞出其游移、溫柔、真誠、震驚、感動、哀傷等多種心理波動，塑造了一個立體化、轉變中的威茨戈爾。

再如威茨戈爾和庫爾威茨的對比。雖然庫爾威茨反復告誡威茨戈爾這次任務關系彼此事業，然而有良知的威茨戈爾在監聽漸漸對這些被專制謀害的生命產生同情，并倒戈為他們的同盟。而庫爾威茨更像是混進安全局的政治無賴，毫無特工人員的敏感，而專以權力投機為是。當找不到德萊曼的罪證，烏諾指示他抓捕克麗絲，而他竟連審訊身心飽受折磨的克麗絲也不得力，不得不請威茨戈爾代勞。且威茨戈爾多次修改監聽報告并為德萊曼開脫，庫爾威茨卻未察其反叛。當德萊曼的文章發表后，庫爾威茨打電話問威茨戈爾是否知情，而此時威茨戈爾是暴露的了“是明鏡周刊上的那個？”并以“豪斯打過三通電話討論此事”來辯解，而此時豪斯也是被監聽的，只要將兩份監聽報告比對，豈不知威茨戈爾有無被“滲透”？且威茨戈爾強調文章絕不是德萊曼寫的，竟也未引起庫爾威茨的警覺。若在威茨戈爾審訊克麗絲前，庫爾威茨有所覺察提醒他還記得是屬于哪一邊的吧，那么當克麗絲招供之后，他對威茨戈爾的懷疑打消了，以至當搜查失敗時，不懷疑威茨戈爾作手腳而謾罵克麗絲是女騙子。毫無特工敏感的庫爾威茨在影片中作為安全局的負責人是充滿嘲諷的，他不過是和烏諾一樣的卑劣的政治投機犯。

相似情節蘊含耐人尋味的對比。如德萊曼購物回來，在家門口與一群孩子愉快踢球打鬧成一片，氣喘吁吁卻一副歡樂溫暖的場景，而威茨戈爾只能冷漠的躲在角落追著表盤機械記下幾時幾分德萊曼做了某事。同樣影片也安排了威茨戈爾與一個抱著足球的男孩在電梯相遇，而意外的是男孩仇恨的認出威茨戈爾是安全局抓走了他爸爸的壞蛋，或許威茨戈爾并不想繼續這一沉重話題傷害孩子，遲疑之后轉而問了“你的球叫什么名字？”——這樣一個與其嚴峻作風不相稱的“幼稚”問題，威茨戈爾試圖拉近與孩子的距離，而孩子卻一本正經的說“球哪有名字啊，你這人真奇怪”。 由此見威茨戈爾與世界的隔膜，德萊曼可以很自然的與孩子們打成一片，而威茨戈爾盡管刻意拉近距離，結果卻是尷尬苦澀。而妓女出場臺詞幾乎和男孩的一樣，專制體制使得威茨戈爾的眼睛只會搜索敵人，威茨戈爾的神經長期被意識形態緊繃，而此時孩子和妓女的話，是否已讓他有所觸動？他或許已在悄悄的背離？

又如影片中威茨戈爾審訊嫌犯的場面共出現了兩次，審訊方法相似并有印證。在影片開頭威茨戈爾說經過高強度的連續審訊，無辜人的反應通常是大喊大叫或一死了之，而有罪的人卻常沉默哭泣，并以誘供成功使被審訊40小時的犯人哭泣招供。而當威茨戈爾審訊克麗絲時，他又一次使用之前的審訊策略，而這次他向克麗絲保證德萊曼不會因此被捕，絕望哭泣的克麗絲招供后，他及時轉移了德萊曼的打字機，兌現了承諾。然而克麗絲卻并未完全理解威茨戈爾的話，當安全局的人掀開藏打字機的地板時，不知打字機已被轉移的克麗絲，面對德萊曼憤怒的眼神，羞愧外奔選擇了自殺。威茨戈爾第一時間沖過去跪地抱著血泊中的克麗絲，告訴她打字機已被轉移，而克麗絲“我永遠不會忘記您所做的一切”是對威茨戈爾最善的肯定和溫暖。威茨戈爾不惜以犧牲事業為代價站在德萊曼一邊，他已完全倒戈為德萊曼的支援者。

（二）

相似場景的重現，使得影片在對比中呈現出一種回環意味，亦展現了一種圓形結構。如影片中同一“戲中戲”的兩次出現。第一次是在影片開頭，克麗絲出演德萊曼的戲劇，兩人在演出后歡快舞蹈，此時文化部長烏諾挑釁威脅，威茨戈爾第一次見到德萊曼夫婦決定執行監聽計劃。第二次是在影片末尾，此時柏林墻已倒，監聽計劃撤銷，民德不再是昔日的黑暗鐵桶而克麗絲已死去。當德萊曼觀演觸景傷懷離席而相遇烏諾，此時的烏諾沒了當權的狂妄，卻依然對其昔日監聽事業充滿自豪。至此以這場戲劇演出開始的竊聽計劃，又以這場戲劇演出宣告結束，影片在這種圓轉中主要人物的結局塵埃落定。而得知被監聽的德萊曼又為我們延展了故事的走向，德萊曼調查回顧自己被監聽的經過，并寫書致謝神秘的幫助者威茨戈爾，至此影片在這個小圓形結構中結束。

同時影片中反復出現的審訊椅細節特寫，在回環中蘊含豐富內容。這把椅子上鋪著專門收集嫌犯氣味以供警犬嗅聞的布，坐上這把椅子也意味著被懷疑，坐上這把椅子的先是被威茨戈爾審訊的嫌犯，然后是威茨戈爾和克麗絲。威茨戈爾遲遲未收集到有力證據，且多次為德萊曼辯解引起了庫爾威茨的懷疑，在被指定審問克麗絲前的談話中，威茨戈爾被示意坐在了審訊椅上。另外影片情節的反復“印證”也很明顯，如烏諾告訴德萊曼“我們當然對你也監聽了，包括你們的夫妻生活”，果然德萊曼在監聽記錄中找到了相關條目。

影片中懸念如克麗絲的藥貫穿全劇，而最后的揭秘讓我們對克麗絲的招供多了一份同情理解。在影片開頭的生日宴會上克麗絲背著德萊曼偷偷吃藥，克麗絲被烏諾侮辱回家后吃藥，后來她又是在醫院拿藥時被安全局帶走，并在被釋放的特寫鏡頭中，庫爾威茨將藥物塞進克麗絲口袋并說“這是國家獎勵給你的”。我們好奇克麗絲得了什么病吃的什么藥，而直到片尾我們才從德萊曼翻看的監聽報告中得知克麗絲吸毒的答案。瞬間我們能更理解克麗絲獄中毒癮下她所承受的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我們甚至能原諒克麗絲對德萊曼的出賣，而克麗絲的自殺自棄，更顯露了她的高貴以及對德萊曼的悔恨和深愛。從有疑到揭秘，很漫長的一條圓形線索，而意外的是德萊曼充滿驚訝的眼神一如得知被監聽時驚訝，仿佛并不知曉克麗絲吸毒，我們看出德萊曼的單純、不諳世事與對藝術的執著追求，還有令人心痛的克麗絲所承受的無以言說的痛苦與犧牲。這次揭秘不僅是對觀眾揭秘，也是向德萊曼揭秘，是以克麗絲的被毀滅彰顯專制罪惡。

這部影片向我們展示了民德歷史上專制獨裁與絕對權力下自由與民主的淪陷，也向我們展示了憋死人的鐵屋子中清醒者的抗爭與勝利，在美的毀滅與光明的到來中，我們更加珍惜我們頭頂著的美麗純凈的天空。

參考文獻：

[1]翟大偉.電影《竊聽風暴》的敘事分析[J].電影評介.2007（23）

[2]周和軍.選擇與救贖——《竊聽風暴》解析[J].電影新作. 2007（03）

[3]趙文心.透過波瀾不驚的面容——細賞《竊聽風暴》[J].世界文化. 20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