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緒年間景德鎮瓷藝成就

饒德文

不少學者認為，清代康雍乾時期，景德鎮瓷業發展到中國古代瓷業的最高峰。康雍乾之后，清后期國力衰敗之極，尤其是晚清兵變連年，百業俱廢，國家受到巨大損失，景德鎮陶瓷業也難逃敗落厄運，所以無論嘉、道時期，或是咸、同、光、宣時期的景德鎮瓷業和瓷藝都步入了下坡路，實在是無可論處。

其實，要說康雍乾之后景德鎮瓷業步入了下坡路，是符合歷史事實的。從生產數量和部分品種的質量上看，景德鎮瓷業整體呈衰落之勢。但要論瓷藝，光緒年間（公元1875—1908）景德鎮的瓷藝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不僅在五彩、粉彩、高溫彩等仿古瓷方面卓有成就，還有淺絳彩瓷的創新。從陳設藝術瓷的創制來看，景瓷出現淺絳彩瓷和新粉彩等新品種，藝術瓷創作仍呈繁榮勃發之勢。

以下以江西省博物館收藏的光緒年間（公元1875—1908）景德鎮數件瓷器珍品為例作一簡單介紹。

一、光緒年間玲瓏粉彩西廂故事圖蓋碗

高7.5厘米、口徑11.6厘米

蓋頂和碗底書“大清乾隆年制”青花篆款。外壁均飾粉彩繪西廂故事圖，窗楞等局部鉆鏤各種不同形狀的孔眼，再以透明釉料填孔，再通體施釉入窯燒制。玲瓏瓷的裝飾技法早在六朝時期的洪州窯產品中初見其端倪。宋代景德鎮湖田窯的遺物中也有這種透明青白釉填飾孔眼的器物殘片，明清時期景德鎮窯已燒制出成熟的青花和粉彩玲瓏瓷。

二、光緒年間粉彩堆貼龍紋蓋盒

高15.2厘米、口徑20.4厘米

蓋半圓，淺弧腹，矮圈足，黃釉地。蓋面貼云龍（九條）紋。龍姿各異，龍目及寶珠均可活動；蓋下壁貼結帶八寶紋；盒壁貼結帶暗八仙紋，近足處飾海水紋。內施綠松石釉，釉下有暗刻紋飾。底黃釉綠彩刻陽文“大清乾隆年制”篆款。繪畫與堆貼相結合的裝飾手法在乾隆時期非常流行，晚清時雖仍然采用此法裝飾器物，此物與乾隆時器物一樣精細。

三、光緒年間粉彩纏枝蓮紋提梁壺

高14.8厘米、口徑6.7厘米

壺為橋形提梁，子母口，短頸，六瓣瓜棱鼓腹，短曲流，淺圈足。提梁與肩部均飾以回紋，頸部繪卷草紋，蓋面、器腹及流飾以纏枝蓮紋，枝蔓纏繞，勾線填色。器底書紅彩“大清光緒年制”楷書款。提梁壺始于北宋，流行于明清時期，提梁及壺體多有變化。

四、光緒年間粉彩仙人乘槎圖盤

高6.3厘米、口徑38厘米

盤心繪粉彩人物圖，一株由巨樹制成的木筏，上有仙女六人及兩童子，卷云纏繞的枝梢上隱現一童子，空中一老者騎鶴背桃，人物集中，構圖疏朗。器底白釉青花“大清光緒年制”楷款。“槎”指的是一種獨木舟，形狀奇特，如月牙形，故又稱月槎。“仙人乘槎”這一古老題材，反映了先民成仙升天的美好愿望和奇思遐想。

五、光緒年間五彩鏤雕西廂記故事圖方瓶

高49.6厘米、口徑13.4厘米、底徑11厘米

喇叭口，長頸，折肩，長方形腹面，平底中間凹。底施白釉，刻“大清康熙年制”楷款。瓶口沿飾回紋，頸部飾兩童子，襯以鏤空云石紋，腹部四面各有兩個開光，開光內飾西廂故事圖。紋飾采用鏤空、堆塑的方法，富有立體感。

棒槌瓶因形似洗衣用的棒槌而名，康熙時極為流行，因造型的不同，可分為圓棒槌、方棒槌、軟棒槌三種，此方棒槌瓶從其造型、紋飾及色彩來看，當為光緒年間高仿器物。

六、光緒年間豇豆紅菊瓣紋長頸瓶

高16.4厘米、口徑4.4厘米、底徑4.1厘米

豇豆紅是清代康熙朝創燒的一種銅紅釉制品，因釉色千變萬化，有“美人醉”、“娃娃臉”、“桃花片”等稱謂。豇豆紅的釉料主要是氧化銅配合石灰石及富含石英、堿金屬原料混合磨細而成。上釉的方法是在生坯上先掛一層透明釉，干后噴吹精研色料，然后罩透明釉，在窯內還原氣氛中一次高溫燒成。

此瓶喇叭口，細長頸，豐肩，長鼓腹，圈足外撇，口外沿顯青色，頸和腹部有青綠色斑點。腹下部刻菊瓣紋。全器施豇豆紅釉，釉色之中見有綠色斑點。底施白釉，青花書“大清康熙年制”六字雙行楷款。實為光緒年間高仿器物。

七、光緒年間粉彩黃地桃芝紋渣斗

高8.8厘米、口徑8.2厘米、底徑5.1厘米

敞口，圓腹，矮圈足。器表和內口沿均施黃釉為地，口沿和脛部各有一道描金。在黃釉地上以粉彩繪通景桃紋，襯以靈芝、水仙、樹枝等紋飾。底有“體和殿制”紅料篆書款。渣斗是筵席上用來裝骨頭渣子的器皿。體和殿是故宮內連接翊坤宮和儲秀宮的殿堂，為慈禧進膳用茶之地。“體和殿”瓷以各式花盆和盆奩居多，器物胎釉和繪畫精細，多色地粉彩，也偶見青花器物，紋飾以花卉居多，有慈禧喜愛的蘭花、牡丹、菊花、水仙、荷花、梅花等，充滿女性特色。

八、光緒五年程門淺絳山水人物圖瓷板

高40.5厘米、橫30.4厘米

釉面為晚清流行的浪蕩釉，呈卵白色。以淺絳繪山水，畫面上群山逶迤，山色蒼翠，古亭掩映其中，有高士獨行于青山綠水之間，以留白來表現山麓湖水，整個畫面設色淡雅，意境幽閑。題：“路穿松塢翠陰斜。已卯首夏，虞階曹師大人鈞鑒。雪笠程門寫。下有“程”、“門”白文方印。

程門（公元1833—1908），字松生，號雪笠，笠道人，安徽黟縣人，清末著名的淺絳派藝人，工書善畫，清咸豐同治時已名噪大江南北。

“淺絳”原指元代文人黃公望創造的一種以水墨勾畫，以淡赭石渲染而成的山水畫。陶瓷界所說的“淺絳”，借用國畫術語，是指晚清流行的一種以濃淡相間的黑色釉上彩料，在白瓷上繪制花紋，再染上淡褐和極少的水綠、草綠與淡藍等彩，經低溫燒成，使其瓷上紋飾與絹紙上淺絳畫近似的一種制品。淺絳瓷雖只在晚清至民國初年盛極一時，但它沖破了官窯的束縛，解放了陶瓷畫家的創作思路，在中國陶瓷史上留下了燦爛的一頁。

總之，從歷史發展來看，清后期國力衰敗，尤其是晚清太平天國農民運動以后，御窯廠為核心的政府官營體制漸告解體后，景德鎮陶瓷業更是不堪。景瓷在咸、同、光、宣時期的傳世精品很少。

但是，“同光中興”以后，社會局面有所穩定，景德鎮陶瓷業有一定程度的恢復，雖不及康乾舊貌，但在光緒年間，又出現了一個相對繁榮的時期。如上述仿古瓷，創新的淺絳彩瓷，規整精細，工藝水平較高。尤其是光緒朝慈禧御用制“大雅齋”款的官窯瓷器，是這一時期比較少見的精品，畫風細柔，圖案精巧，都是難得的珍品。

（作者單位：江西省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