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傻的那些事

孫文環

“喂，老牛，我家的母牛下小牛了，難產！你過來一下！”電話里傳來急促的聲音。

“好的，好的！你別急，我馬上就過去！”老牛正在清理羊圈，放下手中的耙子，對正在洗鍋的我說：“隔壁你三大爺家母牛難產，讓我去看看。等你媽回來記住給大羊喂草，給小羊對奶……”不等我開口，他一陣風似的走了。此時，媽媽抱著一捆草進來，我和他說了老牛的話，媽媽生氣地罵：“又把活撂給我，牛大傻，別人家的牛是你親兒子，你和牛過去吧！”媽媽一邊罵，一邊喂羊，又唉聲嘆氣：“我怎么就找了這樣一個男人呢！”

親愛的讀者，可能你已經知道，這個老牛就是我爸，我媽和我都叫他“牛大傻”，因為他盡做“傻”事：別人的事比自家的事要緊，別人拿電話遙控著他，來一個電話，就撂下家里的活幫別人的忙去了。等他回來，我媽用說了一百遍的話嘮叨他：“你是不是閑不住？家里的活沒干完就去幫別人，剩下的活都讓我做。喂羊、墊羊圈、給羊防疫，哪一件是你干的？以后少和我說身體這兒疼，那兒不舒服，幫別人干活怎么就不知道身體不舒服呢？……你以后少說腰疼了，我和你閨女給你捶背還累呢！……哦，你大半夜回來，打擾我們休息！”牛大傻只是“嘿嘿”地笑，永遠不生氣，怯怯地說：“鄉里鄉親的，誰無故讓你幫忙呢！家里的活你干得多，老婆大人功勞大！”媽媽被他氣樂了，把盆子和碗弄得叮當亂響，“牛大傻”屁顛屁顛地趕快幫媽媽做飯。

其實“牛大傻”挺好的，每天起床挺早，地里、家里的活都干得挺多。可是一到秋收季節，“牛大傻”干活就有點頂不住了，晚上睡覺前總會吃一粒止疼片，半夜堅持不住了就再吃一粒。腰上經常貼著膏藥，他走過的地方都會飄來一股膏藥味。而且“牛大傻”不管春夏秋冬，睡覺都蓋的是棉被。即使難受成這樣，第二天還是早早地起來。我問媽媽：“爸去哪兒了？”媽媽就會說：“除了‘勞毛（張家口方言，白干活），還能干啥？他回來再說身上疼，半夜睡不著，我懶得管他。”媽媽嘴里這樣說，但是“牛大傻”半夜起來喝藥的時候，她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好。

“牛大傻”干起活來不知勞累，鋤地、喂羊、割草、墊圈，擱下耙子又拿起掃帚，結果把手腕傷著了，吃飯連筷子都拿不住。天天吃藥也不頂事，需要媽媽給他揉一揉。“牛大傻”還嗲嗲地說：“我成了三歲小孩了，你看，連筷子都不會拿了。”媽媽帶他去看中醫，老中醫說要針灸，一個月不能干重活，當時“牛大傻”答應得可好了。可是剛安分了幾天，就被別人一個宰羊的電話叫走了。媽媽為此一個星期沒有理他，連飯都不給他做，還是我給他做的飯。我生氣地對他說：“等你手好了再干活行不？你就是個大傻！自己的身體都不懂得照顧，看在你是我爸的份上給你做。你不心疼自己，我們還擔心呢！媽媽每天變著花樣給你做飯，你一點兒也不理解人。等你累垮了，我看你咋辦？”我說了很多，“牛大傻”一言不發，只是坐在板凳上抽煙。

今天，我們全家去掰玉米，“牛大傻”的手腕還是疼。我和媽媽看著幾畝已經黃透的玉米，心里犯了愁。“牛大傻”手腕疼干不了活，光憑我們娘倆能掰多少？唉，慢慢干吧！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們才掰了幾分地。正在歇息的時候，聽到拖拉機的聲音，有六七個人從車上下來，進了地，和“牛大傻”打個招呼，就開始掰玉米。原來是隔壁的三大爺、賣肉的李胖子、種菜的王叔叔都來幫忙了。他們說：“你爸手腕疼，我們記掛著呢，今天怎么也得把這幾畝玉米掰完。”媽媽的臉上多云轉晴，熱情地說：“大伙今兒辛苦，中午給大家做排骨吃……”于是有的掰玉米，有的割秧子，有的裝袋子，有的裝車。大半天時間就收拾完了。

快過年了，我們家賣羊。“牛大傻”手疼使不上勁，來幫忙的人挺多。他們進圈抓羊，憑著嫻熟的技巧，幾十只羊一會兒就被抓上車。媽媽留大伙吃飯，大伙說：“我們都有活兒干，改天再說吧！”

有天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吃飯，“牛大傻”的電話響了，是種菜的王叔叔打來的，好像需要幫什么忙。“牛大傻”一邊“嗯”“啊”地答應著，一邊看著我媽。我媽瞪他一眼，說：“看我干什么，還不快去！”“牛大傻”沖我笑笑，放下飯碗走了。

“牛大傻”干的“傻事”很多，但是人們老是一有活兒就記起他，他自己還挺樂。有一天，媽媽對他說：“你傻，弄得你閨女跟你一樣傻！”我說：“‘牛大傻一年辛苦，今天給‘牛大傻同志頒發獎狀，被評為2015年度楊村十大感動人物，頒獎詞是：舍棄小家為大家，楊村和諧靠大傻，請上臺領獎！”說完，我拿出早已寫好的“獎狀”。媽媽笑得流出了眼淚，“牛大傻”接過“獎狀”，傻傻地笑著……

【推薦理由】本文具有非常強的農村生活氣息，感情真摯，能感染讀者，通過語言、動作細節描寫，塑造了一個樂于助人的“牛大傻”的形象。人物描寫主次得當，媽媽的埋怨有力地烘托了“牛大傻”的樸實。文章傳遞了正能量，緊扣“傻瓜”的主題。結構上先抑后揚有起伏。語言幽默，頗有喜劇效果。

（薦評：劉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