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頁

王逸權

蟬聲陪伴著行云流浪，百草覆沒著古井枯塘，小村莊在一片熱浪中安睡，曲折的村道上不見一人。

我搬著沉重的果箱寸步難行。陽光炙烤著皮膚，催出絲絲汗珠，即使躲在樹蔭下，斑駁的陽光還是那么刺眼。

村頭的群屋中，由遠而近緩緩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與那吱呀作響的三輪車極不和諧——或許是哪家的孩子跑出來玩吧？

那孩子走近我，一身寬大破舊的布衫裹著瘦小的身軀。“去村里嗎？我載你！只5元就成！”

我不禁感嘆，小小孩童已懂得錢的概念了！在周身熱浪的威逼下，我終于把果箱搬上了那“吱呀”作響的三輪車，自己猶豫了一下，拍拍那孩子的肩，“跟你一起走吧！”

進村的路是個上坡，凹凸不平有些曲折。那孩子不愛說話，只是悶悶地弓著背，賣力地推著破舊的三輪車，白色的衣衫暗下去一大片，前胸也有了些許斑駁，黝黑的小臉扭在一起，好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背著太陽走，后頸被蜇得生疼，我撐開傘，讓一片陰涼罩在頭上。

我向他身邊挪挪，那悶葫蘆這才發出點兒聲音：“不用不用。”干裂的嘴唇發出有些不符合他年齡的沙啞，讓人心頭一緊。

“家里人讓你干這？”他搖頭。我便接著問：“不想上學，想來賺點兒零花錢？”他依舊搖頭。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動了動嘴唇，拿眼角偷瞟了我一下，“我爹……他生病了，”他頓了頓，“我看爺爺湊錢挺不容易，所以就想來碰碰運氣。”說罷，他的眼角垂了下來，而上坡在這時也到了盡頭。

我坐在后座上無疑增加了他的負擔，即使是平路，他依舊走得很慢。可我分明從他挺直的脊梁中看到了一股向前的沖勁，一份不屬于他這年齡的堅強和那如種子沖破泥土禁錮般的倔犟。

或許，我們有幸讀到了別人生活的書頁，看到他的絕望他的平淡以及他歷經磨難后的樂觀堅強，然后把這些我們所缺少的認真恭敬地寫進我們的書頁，細細體味生活帶來的百味。然后，我們帶著某些感悟，某些啟迪，某些精神翻開下一頁，再下一頁，一直到百頁末——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