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甲骨文;契刻;書法要素;宗教情感
【中圖分類號】J29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6)10-0044-002
中國漢字誕生于什么時候,學界迄今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歷史時間論斷。在文獻記載中,便有“結繩記事”、“倉頡造字”、“河圖洛書”的傳說故事,文字的創造竟使“天雨栗,鬼夜哭”等等。從近現代出土、發現的歷史遺跡來看,早在遠古時期,已經出現了原始刻畫符號,這些符號種類繁多,分布地區廣,尤以仰韶文化、紅山文化、大汶口文化等地區最為注目,而且每個地區對物象的抽象、省簡形式不一,加之出土材料的數量不足以支持規律性的信息研究,它們與成熟的文字系統有無關聯也很難進行實證分析。無論文字起源誕生的過程與方式如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文字是伴隨著人類步入階級社會之后,為了方便部族統治而創造的社會意識形態的特殊表達工具。
目前,我們所發掘的最早的成熟文字體系當屬殷商時期的甲骨文,這與《尚書·多士》所載“惟殷先人,有冊有典”相吻合。1899年由王懿榮首先發現,劉鶚摹拓相繼,并形成了以羅振玉(雪堂)、王國維(觀堂)、董作賓(彥堂)、郭沫若(鼎堂)“甲骨四堂”為代表的“甲骨學”繁盛局面。殷商人尚“敬”,凡事均占卜問筮。由于甲骨文是殷商先民在龜甲、牛骨等材質上進行占卜、敬事鬼神等宗教活動的刻辭,甲骨文由此而得名,同時也被稱為“卜辭”“契刻文字”“殷契”。又因為甲骨文發掘于河南安陽的殷墟,故又稱殷墟文字。
從文字構造來考察,甲骨文中的象形字、形聲字、指事字等都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抽象,有著特定的社會內容與情感的積淀。而且很多文字從物象原型向抽象化、符號化發展,從混蒙向有序演進,在師徒授受的過程中,這種符號化愈來愈省簡、抽象,表意功能更為理性。從藝術審美角度來考察,甲骨文已經具備構成書法作品的三要素:用筆、結字、章法。用筆有順次、筆勢,干凈利落,具有連綿相繼的時間性;結字方面字字獨立,每個字的疏密、大小均有法度;章法方面,甲骨文的書寫有兩種基本形式,單行都是自上而下(這是先人以竹木簡記事而形成的一種書寫方式,“惟殷先人,有冊有典”中的“冊”即是用皮繩把竹木簡編穿而成的,由此形成了漢文化特有的書寫習慣),行與行的排列關系,一種是自右向左具有書寫的行氣,另一種是向內“對貞”,即一片甲骨中由兩部分構成,右側行列關系是自右向左書寫,左側則自左向右排列。無論哪種排列形式,都形成了書法章法上的空間性。因此,我們可以說甲骨文是目前發掘的最早的書法藝術形式。從發生學的角度來看,由于書法是以漢字為載體的藝術形式,與早期繪畫、雕塑等再現物象的藝術形式相比,它有著天然的不同之處:書法是一種表現的藝術,天然具有有意味的形式,這種形式的抽象與感情凝結伴隨著文字的發展演變而深邃幽遠、意蘊豐厚。
甲骨文是在龜甲上契刻文字,由于這種特殊的制作工藝,也決定了甲骨文書法的藝術特色。一般說來,在甲骨上契刻文字,以直線條為主,很難表現圓轉的筆畫。因此,甲骨文給人以瘦勁堅實、方整干凈的藝術感覺。從契刻方法上講,有單刀刻法、雙刀刻法,入刀后形成“楔形”,類似于楔形文字,單刀刻法相對爽健,雙刀刻法較為渾厚。
《祭祀狩獵涂朱牛骨刻辭》(見圖一),高32.2cm,寬19.8cm,現藏于中國歷史博物館。這是一片在牛胛骨上契刻的祭祀狩獵記事刻辭,屬于甲骨文第一期的書法風格。正面記載了四件事情,具有很高的歷史資料價值。從契刻方式看,這片刻辭中,第一條是商王武丁賓祭仲丁的記事,當是雙刀刻制,筆畫飽滿圓勁,溫潤靜穆,排列規整,具有凝重肅穆之感;其余三條記事以單刀刻為主,筆畫瘦硬勁挺,爽利健拔,欹側多姿,頗具天真爛漫之趣。
《宰豐骨匕記事刻辭》(見圖二),高27.3cm,寬3.8cm,現藏于中國歷史博物館。這是一塊牛骨骨匕,在制作上具有十分高的藝術性,它一面契刻文字,記錄了宰豐受到商王恩賜的事跡,而另一面契刻了精美的紋飾,具有一定的神秘感與莊重感。從目前所出土的甲骨來看,內容所涉大都以貞卜為主,而這件骨匕屬于純記事的刻辭,非占卜活動。因此,它在眾多甲骨之中具有鮮明的特色,而且具有非常高的史料價值。從藝術角度來看,其文字的契刻以雙刀為主,筆畫較為渾厚雄強,珠圓玉潤,字與字的排列疏密有致,生動自如。其獸面蟬紋的刻制十分精到,對印紐、玉佩的薄意雕刻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需要說明的是,甲骨文的契刻者雖然都是巫師,然而這些巫師都是具有很高的文化知識,知天文、曉地理,相當于今天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因此,文字的演變,書法的有意味形式的歷史推進與他們的努力分不開。也正是這種有意味的形式的歷史演變,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審美巡禮。對其進行規律性的把握,可以揭開書法形式誕生之初的神秘面紗,在這混沌之美中可以感受先民狂熱的宗教情感。
(作者系江蘇省教育書法協會導師團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