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記憶的河流尋根 走過沈從文筆下的悠悠河街

文 | 本刊記者 黃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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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記憶的河流尋根 走過沈從文筆下的悠悠河街

文 | 本刊記者 黃璐

“大河街、小河街、麻陽街，常德城里街連街……”一邊是河街，一邊是鄉(xiāng)愁——悠悠河街，激蕩著時代的浪花

1922年，年輕的沈從文懷著美好的人生追求告別軍旅，從湘西鳳凰走出大山，啟程進京求學。

走沅江水路途經常德，這是必經之路。

沈從文五次途經此地，每次都選擇駐足三五天，最長的一次是半年。他曾激動不已地給妻子寫信：“小河兩岸全是如此美麗動人，我畫得出它的輪廓，但聲音、顏色、光，可永遠無本領畫出了。”

從古城常德的東門綿延至大西門，約兩公里的河街是大河街、小河街、麻陽街的統(tǒng)稱。一邊是河街，一邊是鄉(xiāng)愁——悠悠河街，激蕩著時代的浪花。

沈從文筆下的“湘西大碼頭”

在瀕臨沅江的河街上，沈從文處處留戀：“站在船頭向岸邊望去，幾只小船行進，間或有人唱歌，簡直是一幅美輪美奐的水鄉(xiāng)圖畫！”

這條街喚發(fā)了他無盡的創(chuàng)作激情。古樸的麻陽街、熱鬧的小河街、浮華的大河街——在他筆下變得五彩斑斕、各具特色。他在散文《常德》中描述道：“這是一條長三五里的河街，有客棧，有花紗行、有油行、有賣船上鐵錨鐵鏈的大鋪子，有稅局，有各種會館與行莊……幾乎都與水手有著直接關系。”

如沈從文所說，這條河街的商業(yè)文化，正是一種由船戶和水手支撐的水文化。

沿水而生。

1906年，常德開辟為“寄貨港”，允許外商進入，標志著常德河街列入湖南進出口貿易的重要商埠。國民政府建立后，民國20年（1931年）自辦航政，將海關收歸財政部管轄，民營商輪業(yè)與拖駁業(yè)顯著發(fā)展。

因水而興。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水上交通運輸車水馬龍、街上生意買賣熱火朝天”，沿河街商貿業(yè)快速發(fā)展，沈從文譽為“湘西大碼頭”。

大河街商賈云集，本地的糧、棉、魚、茶，川渝滇黔的桐油、木材、土產，湘東和長江南北的百貨、國外的洋貨……都在這里交易、集散。小河街商鋪林立，做生意的邵陽人、湘鄉(xiāng)人、衡陽人各處，街上的酒樓、客棧、茶館眾多，常年熙熙攘攘。

長不過三里、寬不過四尺的麻陽街上，獨具特色的吊腳樓倒映在江面上，沿岸上下燈火通明，蔚為壯觀。

河與岸，流光溢彩見證人生的沉沉浮浮。沈從文寫道：“我到這街上來來去去，看這些人如何生活，如何快樂又如何憂愁，我也就仿佛同樣得到了一點生活意義。”

一邊是河街，一邊是鄉(xiāng)愁

常德市政協(xié)委員徐芳明從小在河街后的蘇子巷長大。兒時的記憶中，釣魚、捉螃蟹、坐船，童年的樂趣全部在河街。

當陸路交通愈加發(fā)達，碼頭文化逐漸沒落，“湘西大碼頭”開始退隱到歷史大幕深處。曾經繁榮的常德河街在抗戰(zhàn)時期被摧毀大半，后又因上世紀八十年代修建防洪大堤而消失于人們視野。

河街沉沒了。河上的船漸漸駛遠，道上的人漸漸散開，但記憶總是舶在街上那份鄉(xiāng)愁里。

“一個城市必須有自己的根。常德曾是湘西北的咽喉、門戶，有著自己獨特的沅江文化。沿河街兩岸曾是古常德最為繁華的地區(qū)，這里集中展示了常德的文化和城市特色。”

于是，有了復制河街的理念。“作為后人，我們有責任去還原歷史和城市特有的文化，讓人們看見這座城市的文化底蘊。”

2014年1月，徐芳明提交了《關于復原清末民初常德沿河古街場景，打造文化旅游亮點的提案》，并在當年的政協(xié)全會上做大會發(fā)言，這個聲音喚起這座千年古城的歷史記憶。

常德市委書記王群動情地說：“復制河街，要讓鄉(xiāng)愁有一方寄托。”

常德市政協(xié)組成專家團隊，有政協(xié)委員、有常德文理學院的教授、有文史方面的專家，通過查閱史料，走訪老居民，尋找三條古街的原始資料，為河街重建工程提供參考。

“我們走訪了上百位老人，也走訪了湘西北區(qū)域的其他城市的檔案館、資料館，通過各種渠道聯(lián)系到與這里有記憶的人，包括在美國的洋教士后代、在臺灣的老教授……向他們收集資料。”常德市政協(xié)文史委主任皮立華說。

“常德城里街連街”

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每一位老人都眼泛淚花。“那是有情結在里面啊！”徐芳明感動地說。

修復工作必須“修舊于舊”。專家團隊通過老人口述、檔案館的文史資料，以及各種老照片，最大限度地復原出三條古街的原始風貌。

漂洋過海從太平洋彼岸寄來了一封信。常德政協(xié)文史委聯(lián)系到現居于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九十多歲老人——中文名巴玉華。

巴玉華的父母是傳教士，民國時期在常德生活了42年，創(chuàng)辦了現代醫(yī)院，帶來了科技和文化。她寄來早年的史料和照片，并動情地回憶當年：“水上來往的船只和木筏，沅江邊繁忙的碼頭，大河街的喧鬧，麻陽街的吊腳樓，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們這一家族仍在常德生活的那段時光。”

在大河街下南門的美孚洋油公司舊址

常德政協(xié)文史委也聯(lián)系到在臺灣大學的歷史學家吳相湘。他在常德河街出生、成長，并在那條街上領略了“五代同堂”的趣味和快樂，他寄來了撰寫的有關河街兒時的回憶史料。

每一位有著河街記憶的老人，在知曉河街將重建時，都萬分感慨，并提供自己所有的相關資料。通過各種渠道，為修復河街共征集了370多份文稿，230多幀圖片，40多份口述資料。

“一則政協(xié)提案直接促成了常德‘三街’重建工作的啟動”，常德市委書記王群曾直接“點贊”市政協(xié)在此項目中發(fā)揮的獨特作用。

2015年1月20日，總長度約1.43公里的常德河街正式開工。以上世紀40年代的麻陽街、小河街和大河街為原型，打造集旅游、商業(yè)、文化、歷史于一身的常德古街，將承載著無數常德人鄉(xiāng)愁記憶，于2016年10月1日重新回到民眾視野和生活中。

“沈從文大師稱為‘湘西大碼頭’的常德，河街是她鮮明的符號”。常德市政協(xié)主席李愛國著筆寫道：“若要重新審視常德古城，尋找她的根，我們必須沿著記憶的河流上溯。”

悠揚的常德絲弦在唱詞里一遍遍唱著：“大河街、小河街、麻陽街，常德城里街連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