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玉 芬
(南陽師范學院 文史學院,河南 南陽 473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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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密約》交涉之緣起
張 玉 芬
(南陽師范學院 文史學院,河南 南陽 473061)
《中俄密約》交涉之緣起,一方面是清廷實施聯俄外交的結果,另一方面更是俄國為實現西伯利亞鐵路越境而精心設計外交陰謀與騙局的產物。甲午之敗后清廷不惜出讓國家利益,實行僅有構想且缺乏明確方案的“聯俄制日”外交方略,不曾覺察俄國只在“東省接路權”的外交意圖,而掉進俄國預設的外交陷阱,折射出清末外交盲目與妥協投降的弊端。
清政府;三國干涉還遼;聯俄政策;中俄密約
《中俄密約》又稱《御敵互相援助條約》,是李鴻章在1896年6月3日與俄國財政大臣維特、外交大臣羅巴諾夫在莫斯科簽訂的。學術界亦有相關論著述及此起清末外交重大事件,但對于密約交涉之緣起論之較少,筆者以史料解讀為依據,梳理《中俄密約》交涉之緣起,從中揭示俄國為實施其遠東政策而設下外交陷阱以及清末外交盲目與妥協投降的實質。
19世紀90年代俄國外交的戰略目標是建立遠東霸權,其標志性事件是修建西伯利亞大鐵路。1891年3月31日沙皇太子尼古拉在遠東旅行途中,參加了這條鐵路的開工典禮[1]45。“這次旅行影響了他,使他后來對東方很感興趣”[2]195。當時俄國在遠東實力有限,剛即位的尼古拉二世“并沒有一定的征服計劃,他只是被一種奪取遠東土地的貪欲迷住了心竅”[3]64。俄國伺機而動,欲稱霸遠東。
1894—1895年的中日甲午戰爭為俄國的遠東政策提供了機遇。在遠東,俄國主要關心的地區是滿洲和朝鮮。由于要把西伯利亞大鐵路修到太平洋沿岸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因而滿洲就引起了俄國的特殊關注,故甲午戰后俄國遠東政策的核心“是針對滿洲的,并且主要是針對滿洲的”[4]3。
中日《馬關條約》的簽訂,讓急于在遠東擴張的俄國感到擔憂。于是俄國聯合德法導演了三國干涉事件。日本無力與俄德法三國對抗,被迫把遼東半島歸還中國。
三國干涉還遼是俄國的外交勝利,俄國借此加緊在中國東北地區進行帝國主義擴張,積極策劃把已經修至外貝加爾地區的西伯利亞大鐵路,橫越中國東北而與符拉迪沃斯托克連接。當時,關于西伯利亞鐵路遠東段的線路走向,俄國政府內部發生意見分歧,大體上有三種方案:一是俄皇寵信的御醫巴德馬耶夫主張恰克圖至北京線;二是以阿穆爾總督杜霍夫斯科伊為首的主張阿穆爾線,即由外貝加爾地區沿黑龍江北岸經伯力到海參崴;三是財政大臣維特主張滿洲線,擬通過中國蒙古和東北北部直達海參崴。維特主張以西伯利亞鐵路為手段,對中國進行“和平征服”,堅決反對前兩種方案:“所擬聯結外貝加爾省與海參崴的鐵路不僅有經濟的意義,還有政治的及戰略的意義。”[5]168維特作為“沙皇政府當時遠東政策的指導者”[6]24,其方案揭示了俄國把西伯利亞大鐵路穿過中國東北的真實意圖,以致讓想在遠東擴張的沙皇尼古拉二世采納了他的“只需靠外交手段就能夠實現,而不會引起國際反響”[1]82的“滿洲線”意見。
為了西伯利亞大鐵路遠東段“滿洲線”的順利實施,俄國政府開始了積極的準備工作。
一、大造輿論。自1895年3月起,俄國大造向中國索取路權的輿論。1895年3月20日俄國報紙《新時代》建議俄國要“采取原來的計劃,把西伯利亞鐵路的阿穆爾段穿過滿洲,這是一條大為縮短、便宜和迅捷的路線,同時,它將阻撓日本在該地區的逾分的要求”[7]70。清政府駐俄公使許景澄也致函總理衙門,述俄報之記載,以引起清廷的注意。
二、試探清政府的態度。1895年6、7月間,維特屢次向許景澄表示:“俄國防日甚亟,現已趕造西伯利亞鐵路,勸我造路與彼接連,兩收通商調兵之利。”[8]1-2如前所述,維特是堅決主張“滿洲線”的筑路意圖的,他根本不想讓中國在東北自造鐵路,此舉不過是試探清政府對俄國“借地修路”的態度罷了。
三、擅自派人到中國東北勘測鐵路線路。1895年9月1日吉林將軍恩澤電總理衙門:“俄官帶人十數名,持俄國護照,擬取道南岡赴長白山、奉天游歷,請飭保護等語。當告以地屬荒山,礙難保護,俄照行于內地,與定章不符,囑令來吉換照,竟不允從,業已徑行矣。”[9]111895年10月14日俄國駐華公使喀西尼照會總理衙門:“茲據伯里總督咨稱:該游歷人共四起,……故不能待北京發來護照,……特請貴王大臣刻即電行黑龍江、吉林將軍等,轉飭所屬,將該游歷學士等放行無阻,隨時量力照料。”[8]3-4喀西尼以照會的形式告知清政府,俄國已派遣四批勘測隊前往東三省查勘各處地勢,這是俄國欲“借地修路”的第一件公文。
四、正式提出西伯利亞鐵路穿過中國東北的交涉。1895年11月維特對許景澄說:“本部為中國代計,目前未必有款,又無熟悉工程之人辦理,恐難迅速。……莫如準俄人集立一公司,承造此路,與中國訂立合同。”[10]57許景澄予以拒絕。1896年4月18日俄國駐華公使喀西尼正式向總理衙門提出“借道北滿”以修筑西伯利亞鐵路,但遭中方拒絕。
清廷未能及時覺察俄國“借道北滿”的真正目的,當各國報章傳聞中國已允俄國借地修路時,兩江總督張之洞在奏折中稱:“俄國建造西伯利亞鐵路,意在網羅亞洲東方一帶貿易。”他建議清廷:“凡自俄境入華境,無論鴨綠江南岸、黑龍江南岸達于海口,其鐵路由中國修造,俄國運貨運兵,皆可行用。”[11]86-87張之洞建議清廷自造鐵路,引起清廷對東北路權的關注。至俄使喀西尼照會稱俄國已派員在中國東北勘路時,總理衙門在奏報俄員勘路的折片中主張:“計惟有中國自造鐵路,在邊界處所與彼路相接,庶通商之權利,尚可稍分,而遼海之形勝,不致坐失。”[8]2于是,清廷聲明自修東省鐵路。1895年10月19日光緒帝對許景澄的諭旨曰:“俄派員四起,分赴東三省勘路,雖以與我接路為辭,實有借地修路之勢。……至中國辦法,惟有自造鐵路,在中俄交界,與彼相接,方無流弊。”[8]31895年10月30日許景澄電總理衙門:“遵旨晤羅拔,說明中國愿自造鐵路,與俄路在交界相接,并引俄戶部前說相證。”[11]92
清廷雖聲明自造鐵路,但俄國已有強行修路之意。固然幾經交涉“借道北滿”遭清廷拒絕后,俄國為達成借地修路之目的,又借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之禮施展其外交陰謀。
甲午慘敗后清廷大廈將傾,列強環伺中國,瓜分之禍迫在眉睫。華夷秩序的顛覆,讓中國國際地位一落千丈。與此相反,日本崛起為遠東一霸,對中國的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故甲午戰后中國上下產生了強烈的仇日、恐日情緒。兩江總督劉坤一認為:“各國之患猶緩,惟日本之患為急。”[12]20對于國力孱弱軍事力量嚴重受損的清廷而言,要應對來自日本的威脅,求得自保,只能通過外交途徑來解決。以夷制夷是清廷慣用的外交政策,面對空前的主權危機,結強援以制日便成了清廷當時外交之關鍵。由于俄國策動的三國干涉還遼事件使遼東半島失而復得,清廷對俄國深為感激,寄予厚望。因此聯俄外交成為甲午戰后清廷外交政策的中心。
甲午戰敗后清廷之所以在聯俄與聯英之間選擇聯俄疏英,這主要導因于英日關系的接近。甲午戰前清廷一直把英國作為重要的外交對象,對外政策基本上以“親英”為主。當時,英國在華勢力居列強之冠,在華的主要利益是貿易。至19世紀末,英國一直保持著貿易霸權,而且控制著中國主要稅收機構——海關,中國海關總稅務司一職長期由英國人赫德擔任,赫德也由此“取得了準外交官的地位,當上了中國政府的非正式顧問”[13]7。英國對清廷政治影響最大,故清廷外交基本上以“親英”為主。
甲午戰爭前夕,面對中日紛爭,英國為確保其遠東格局中的優勢地位和在華的既得利益而調停中日紛爭,調停的目的主要是排斥俄國。19世紀90年代俄國修建西伯利亞鐵路,對英國在遠東的霸權地位構成主要威脅。為應對俄國的挑戰,英國希望利用中日兩國牽制俄國,自然不希望中日之間發生沖突。隨著調停的失敗,為保護自身的殖民利益,英國對日本采取了縱容和妥協的態度。1894年7月16日英日簽訂《英日通商航海條約》,廢除英國在日特權,為此后英日結盟奠定了基礎。英國外交大臣金伯利在簽約時對日本青木公使宣稱:“這個條約的性質,對于日本來說,比打敗清國的大軍更為有利。”[14]77日英新約簽訂的第二天,日本召開第一次大本營御前會議,決定對華開戰。日英新約的簽訂加速了日本發動侵華戰爭的步伐,也宣告了清廷“調停、避戰”外交的失敗。甲午戰后英國在干涉還遼問題上拒絕參加共同對日干涉,清廷對英國的不滿和疑慮加深。
英日接近的種種跡象,導致清廷在甲午戰后的外交政策上改弦易轍,由原來的“親英”轉向“疏英”。清廷外交的這一轉向,并非出自對甲午戰后遠東國際形勢走向的準確判斷,而是一種盲目的非理性決策,這種盲目性使清廷想當然以為俄國的“友好”就是中國的“救星”。
俄國策動的三國干涉還遼事件直接影響了清廷的外交走向。其一,遼東半島失而復得使中國朝野對俄國充滿“感激”之聲,致使清廷在甲午戰后的外交上疏離英國的同時主動向俄國靠攏,期待聯俄制日。這在甲午戰后第一次借款問題上得到體現。甲午戰后清廷面臨對日巨額賠款的重負,為償清對日第一期賠款(1895年10月17日),清廷決定舉借外債,英、法、德、俄競相爭奪對華貸款權,面對這個棘手的外交問題,清廷基于俄國在三國干涉還遼中的主導作用,答應借款“先商俄國”。俄法借款的交涉就表現出清廷把外交向聯俄方向推進的態勢。其二,甲午戰后英國占主導地位的遠東格局發生重大變化,俄國在華影響不斷擴大,英國在華優勢地位遭到嚴重削弱,日本作為一支新的力量在遠東崛起。在甲午戰后列強關系的重組中,清廷得出兩個基本判斷:一是日俄矛盾激化,二是英日逐漸接近。在仇日、恐日情緒的支配下,清廷在甲午戰后外交上傾向俄國。
中國高層的聯俄呼聲也直接影響了清廷的聯俄決策。地方督撫作為清末令人矚目的政治力量,其外交言行對甲午戰后清廷外交產生了重大影響。這方面的代表是湖廣總督張之洞和兩江總督劉坤一,兩人力主聯俄外交。兩江總督劉坤一在1895年7月8日的奏折中稱:“中俄邦交永固,則倭與各國有所顧忌,不至視我蔑如,狡焉思啟矣。”[12]20-21湖廣總督張之洞也在奏折中稱:“中國惟海軍練成不易,如有俄人之助,將來無論何國尋釁,數旬之后,可以立發兵艦數十艘,游行東方海面,則我得以專備陸路戰守之計,而敵人亦不能為深入內犯之謀。此尤邦交之微權救急之要策也。”[15]35-36劉張所倡導的“聯俄制日”代表了清廷在甲午戰后外交上的主要傾向,聯俄成為清廷外交的中心議題。
清廷雖有“聯俄制日”的外交構想,但缺乏明確的方案。1896年5月俄國為沙皇尼古拉二世舉行加冕典禮,暗示清廷派李鴻章前往。為達成“聯俄制日”的外交目標,清廷派李鴻章為“欽差頭等出使大臣”赴俄祝賀,并對此次外交活動寄予較高期待,對中俄締約交涉也高度保密。
清廷的聯俄外交恰恰落入了俄國為實施其遠東政策而設置的外交陷阱中。甲午戰后俄國推行積極的遠東政策,把侵略觸角伸入中國東北,圖謀實現西伯利亞鐵路“借道北滿”的侵略計劃,對中國實行所謂“和平征服”。由于清廷聲明要自造鐵路,俄方遂利用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禮施展外交陰謀。俄方的外交陰謀從三方面入手。
第一,精心策劃,周密安排。在談判地點上,避開中國北京,把談判地點定在俄國首都,以防列強干預,從中漁利,有損中俄交涉。在出使人選上,迫使清廷委任“親俄”的李鴻章,以有利交涉。對李鴻章的行程,由俄國駐華使節喀西尼與李鴻章商定,以防英法等國插手。在接待規格上,熱情隆重,沙皇親自召見,以堅定清廷和李鴻章的聯俄之志。
第二,以結盟為誘餌,逼迫清廷同意“借道北滿”。維特把俄國“維護中國領土的完整”與“借地筑路”聯系起來,稱為保持中國的領土完整,“我們必須在發生緊急情況時能夠給中國以軍事援助。俄國的兵力目前都集中于歐洲部分,在歐洲的俄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沒有用鐵路同中國聯接起來之前,我們就不能進行這種援助”[3]69。顯然,俄國把實現西伯利亞鐵路越境作為中俄結盟的前提條件。
第三,以中俄合辦為幌子,消除清廷疑慮。沙皇尼古拉二世在召見李鴻章時作出“斷不侵占人尺寸地”的承諾,明確提出由華俄道勝銀行承辦接路,由華節制[16]9-10。李鴻章輕信了沙皇的承諾,歷史證明所謂中俄合辦,實為俄國獨辦。
對俄國預設的外交陷阱,清廷和李鴻章渾然不覺。高規格的禮遇使李鴻章“幾忘身在異鄉”,就在李鴻章于4月30日抵達圣彼得堡的同時,俄方命喀西尼向總理衙門正式提出東省接路要求。清廷申明自筑鐵路,并將此事電告李鴻章:“俄使來商接筑東三省鐵路,本署允以中國自辦,無須代籌款,代薦公司。喀謂,果爾,則俄別聯倭。其言甚悖,決非俄廷本意。本署駁論,喀亦無詞,但謂不用俄公司,亦不可用他國公司。跡近挾制。本署要以中國自辦,擬由黑龍江運料。喀允電外部。茲將現議情形電告,以備外部見商,內外一氣。”[16]85月3日維特即向李鴻章提出“借地筑路”問題,俄方以東省接路無成,不能再助中國相要挾。看來中俄雙方存在原則性分歧,清廷堅持自筑鐵路,俄方則把“借地筑路”作為中俄締約的前提條件。為打消清廷顧慮,尼古拉二世接見李鴻章,承諾“不侵占人尺寸地”。清廷相信了沙皇承諾,命李鴻章與俄方就結盟一事開始談判,始有中俄密約之交涉。俄方的陰謀初步得逞。
縱觀中俄密約交涉之緣起,可以看出中俄密約的締結,一方面是清政府實施聯俄外交的產物,另一方面更是俄國為實現“借地筑路”而精心設計外交陰謀與騙局的結果。中俄密約交涉之緣起折射出清末外交的兩大弊端。
其一,盲目性。在甲午戰后空前的主權危機下,面對日本的威脅、英日的接近、俄國的干涉還遼與日俄間的尖銳矛盾,清廷內部本來存在分歧的帝后兩黨在外交上暫時形成了聯俄共識。清廷外交的這一走向一方面是受甲午之敗后仇日恐日情緒的支配,另一方面是對國際局勢和俄國策動三國干涉還遼的真實意圖嚴重誤判,尤其對俄國遠東政策缺乏深入的考察和認識,不了解俄國“干涉還遼”的真實動機,也忽視了俄國侵占中國東北和西北大片領土的歷史事實,可以說清廷的聯俄外交具有很強的盲目性。
其二,妥協性。鴉片戰爭后面對列強的步步侵略,國家主權大量淪喪,清王朝在政治腐敗、經濟落后、軍備廢弛的狀態下,在外交上逐步走上屈膝投降的道路,把“以夷制夷”作為主要的外交政策。甲午戰后清廷的“聯俄制日”即是“以夷制夷”的具體表現。由于國力孱弱,清政府不能憑實力聯合俄國,所以只能如劉坤一所言:“凡關系俄國之商務界務,酌與通融”。在俄國“鐵路無成,另約即無庸議”的逼迫下,清廷和李鴻章步步退讓,以犧牲國家利益為代價,換取俄國的所謂同盟。由于俄方的目的只在“東省接路權”,所謂“華有事俄助”的防御同盟不過是誘餌,清廷只思借外援而未覺察俄國的外交意圖,結果掉進了俄方預設的外交陷阱。李鴻章回國后反而沾沾自喜地說:“二十年無事,總可得也。”這正是晚清外交的失敗之處,可悲之處。
從密約交涉的緣起看,《中俄密約》是清廷為實現結盟外交而締結的條約。清廷期望通過該密約達到“聯俄制日”的外交目標。從密約簽訂后中俄關系的走向看,清廷不僅沒有實現自己的外交目的,反而給國家帶來了更多危害。
一、密約簽訂后,中俄雙方并未建立互信關系。這根源于雙方利益的失衡。中俄密約是俄國對華外交的巨大成功,俄國借此實現了“借地筑路”的外交目標。密約簽訂后,俄方即開始勘測越境鐵路,并提出鐵路線南移,清廷對此疑慮重重。另外,根據密約東省鐵路由中俄合辦,實際上中俄合辦只是幌子,俄國獨辦卻是實情,清廷再一次被俄國愚弄欺騙。加上俄國修筑越境鐵路過程中,對中國東北主權的損害,使清廷陷于兩難的境地。清廷一方面要防范俄國掠奪中國,另一方面又期望俄國履行共同防日的承諾。伴隨著俄國在中國東北的利益擴張,中俄關系無法向真正的同盟關系邁進,中俄防御同盟實際上徒具虛名。
二、清廷的聯俄外交,引起列強在華利益競爭,終致瓜分之禍。在帝國主義時代,列強對中國虎視眈眈。清廷以出讓東北主權利益為代價與俄國簽訂的《中俄密約》勢必引起其他列強的不滿,因此,中俄雙方對密約高度保密。但俄方鑒于俄法同盟關系,將中俄締約之事秘密告知法國。施阿蘭在回憶錄中稱:“唯有法國政府在極其鄭重和保密的情況下,從圣彼得堡得知關于在滿洲領土上通過西伯利亞鐵路問題同俄華銀行簽訂契約的主要條款。”[17]116當俄國公使喀西尼就密約中有關“借地筑路”諸事與總理衙門磋商細節時,中俄締約之事逐漸泄露,引起外界揣測和國人關注。隨著俄國在華利益的加速擴張,其他列強蠢蠢欲動,終致1897年德國占領膠州灣。俄國作為盟友,不僅沒有相助,反而出兵,于1898年強租旅順大連。俄國的背信棄義,最終破滅了清廷對中俄盟邦的幻想。清廷在聯俄外交中,對其他列強的在華利益訴求無法平衡與防范,未能避免主權利益進一步受到侵害,終致瓜分之禍,再次暴露了清廷的外交無能,而無能的外交又加深了國家主權危機。
鑒往事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從《中俄密約》交涉之緣起的探析中可以得出如下結論:清末中外關系極不平等,是侵略與被侵略、壓迫與被壓迫的關系,由此造成清廷外交的非自主性和嚴重的被動性,此種不平等的中外關系使中華民族損失慘重,而這一時期在中國東北擴張、爭奪的日俄兩國,也最終在戰爭中埋葬了自己。歷史已經證明這種強權壓倒公理的外交關系,不會給任何一方帶來好處,相互尊重、平等協商的外交方式才能達到互惠雙贏的結果。清廷外交失敗的血的教訓告誡世人:維護國家主權利益的根本途徑是增強國家實力,實現國家富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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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 操
2016-03-26
河南省2013年度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清末外交危機與東北問題研究(1895—1905)”(2013BLS009)。
張玉芬(1963—),女,河南鄧州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近代中外關系史、世界近代史。
D829
A
1671-9824(2016)06-008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