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圣環
“數字課改”可以休矣
雷圣環
以3個數字命名的課堂教學模式現在風行各地,其主要教學環節基本相同,多是“自主學習、合作探究、檢測反饋、拓展延伸”的變式。文章提出,變化的數字難掩課堂模式的同質化,它導致了評價標準的趨同,這類“數字課改”系“一味跟風”造就,須在實踐中竭力避免。
數字課改;教學模式;同質;趨同
前不久,筆者參加某地教研會,有幸觀摩了10多位教師執教的“課改課”。由于主辦方要求每位選手在課后的說課中陳述其教學基于何種理念、秉承何種模式,筆者在兩天的觀摩中得以領教十多種不同的“高效課堂模式”,基本上是數字式的,如“121自主高效課堂”“321自主課堂”“531成長課堂”“543高效課堂”“235綠色生態課堂”“345思維發展課堂”……有兩所學校幾乎相同,一個是“245生本課堂”,一個是“245生命課堂”,僅一字之差。這類以3個數字命名的教學模式,現在差不多風行全國。
筆者在細讀紙質文稿后,發現這些紛紜的數字背后,其內涵大致相同,它們主要涉及6個方面:理念、目標、時間、課型、模塊、環節,各個學校推出的教學模式,多是這6個方面任選其3的組合。
比如,劉老師執教的《祝福》,她展示的是A校“245生本課堂”:“2”表示教師講解不超過20分鐘;“4”指4個模塊——學、導、練、評;“5”指5個基本的教學環節——自主學習、合作探究、適時引導、知識建構、拓展評價。這是時間、模塊、環節的組合。再如,李老師執教的《拿來主義》,展示的是B校“245生命課堂”:“2”指兩個目標,生命和高效;“4”表示目標導學、合作探究、展示點撥、檢測反饋4個環節;“5”表示實驗探究課,包括新授課、訓練課、點評測驗課和閱讀寫作課等5種課型,這是目標、環節、課型的組合。就課的核心環節而言,兩位老師的套路其實都差不多,都是“自主學習、合作探究、檢測反饋、拓展延伸”的變式,從中不難窺見課改名校的影子,如山東杜郎口中學的“336自主學習模式”,昌樂二中的“271高效課堂”。
筆者認為,借鑒名校的課改經驗,將他們的核心理念植入自己的課堂,努力打造自己的課改名片,這種追求沒什么不好,也確有學校從模仿開始,在過程中完善,最終化蛹成蝶,成為一方旗幟的。而更多的則不是這樣,他們外出考察一番,回來后將數字變換一下,再選擇合適的場合隆重推出,數年下來,教學面貌沒有多大改變,顯示課改成效的數字倒是一串又一串,有人戲稱這樣的課改是“數字課改”。
但變化的數字難掩課堂模式的同質化,如前所述,盡管這些學校以數字標示的課堂教學模式各不相同,但由于課的核心環節基本相同,實際上課堂教學形態大同小異。這在劉老師和李老師執教的兩節語文課中可見一斑,雖然他們執教的都是魯迅的名篇,但一篇是小說,一篇是雜文,教師理應根據文本體式的不同采取不同的教學策略,彰顯文本的個性,但在學校模式的捆綁下,他們就只能按規定的流程操作了。
由此,我們不難看到教師教學個性的喪失,課堂在模式的桎梏下變得僵硬起來。且不說一種模式不可能適用于所有的學科,單是套用某一種模式,其對語文的性靈就不啻毀滅性的打擊。眾所周知,在所有學科中,語文是最富靈性的,其豐富性非其他學科可比,“這一位教師”用“這一篇課文”對“這一班學生”的教學,有著無限豐富的可能性。僅以《祝福》為例,因為教者和學生不同,就有“日常大眾式”“長文短教式”“放與收結合式”和“比較法”“圖文參照法”“系統性教學法”等教法。代表A校執教《祝福》的劉老師課后同我們私下交流時透露,他在學校試教時,其實是采用“主問題探究式”教學的,即以“誰殺死了祥林嫂”作為主問題來帶動全篇課文的探究,但因不合學校的模式而被否定,對此,他當時感到很郁悶。這說明,“那種無視教師特點和個性、知識性質和學科差異、課堂教學的實際條件,而強力推行某一課堂教學模式的做法是值得深深懷疑的,它內含著對教師課堂教學自主權的剝奪,也是對課堂教學專業性的貶損,是極權主義的具體表現和表征”。
一些教育主管部門的倡導也加速了這一局面的形成,大家滿懷熱情,“試圖找到一套萬能的方案與普適的模式來支撐課改,企圖復制課改名校的成功經驗與實踐范例,甚至將課堂教學效能寄托在導學案、訓練案等的編寫上,從而走向了對抗‘改革藝術’‘教學藝術’的一端。”這是思想的僵化,也是實踐的懶惰,須知,用一套模式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問題達致課堂的高效,過去沒有過,今后也不會有。
由此帶來的還有教學評價標準的趨同。既然大家推崇這樣的“數字課改”,在不斷地演進中,評價標準也隨之一致起來,比如,流行的“四環節”顯現的“先學后教”理念一時成為普適法則,其他都是異類,某些管理人員拿著這把唯一的尺子,度量所有的課,一時之間,是否“先學后教”成為是否“課改”的分水嶺。這樣的評價是科學的嗎?竊以為,“先學后教”固然值得大力提倡,“先教后學”亦不應否定。“先學后教”著眼于“以學定教”,強調課前的預習,預習不充分的課不準上,以此磨礪學生的自學能力;“先教后學”則致力于“以教導學”,注重發揮教師的主導作用,并不強求學生預習。
最讓人憂慮的還是有些學校的課改完全止于數字,他們的數據非常齊全:課堂有數字模式,實施有幾個步驟,評價有一套量化標準……基本上你想什么就能提供什么,什么“×個有”“×個一”……可實際上課堂教學濤聲依舊,整個體系仍在應試教育的軌道上滑行,只是在總結時給那些陳舊的東西貼上了課改的標簽。
真正的課改不是玩數字游戲,它需要區域、學校和個人針對現狀,認真研討,通過反復實驗,逐步形成命名簡潔、內涵豐富、易于操作并具有鮮明風格的課堂教學模式。例如,上海市的語文“質疑教學模式”,其環節就是“問——復——答——結”,這是區域性典型,主要是以單科突進的方式獲取經驗。若論個人那就多了:盧仲衡與“中學數學自學輔導教學”,邱學華與“嘗試教學”,黎世法與“異步教學”,張熊飛與“誘思探究教學”……特別是李吉林的“情境教學”,自誕生以來迄今已歷37年,仍然具有恒久的生命力。學校中的典型,當然包括以洋思中學和杜郎口中學為代表的課改樣本校,雖然他們獨創的經驗自有其獨特價值,值得大家學習和借鑒,但絕不意味著可以照搬或變相照搬,那是屬于他們的。
葉瀾教授在前不久的一次會議上尖銳地指出:“我們在改革中認為是好的做法,大家都去追趕,唯恐不及,缺乏對各自領域特殊性的思考,缺乏對教育對象狀態的思考,一味跟風!”她列舉了所見所聞的一系列教育怪現狀: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大眾創新、萬眾創業”,從幼兒園開始就搞創新教育,創新教育毫無差異。一所高中實驗走班制,于是小學、初中一窩蜂似地開展走班實驗。本文所述的“數字課改”也屬教育的怪現狀,它也是盲目跟風結下的怪胎。
當前,課改已進入深水區,許多深層次的問題亟待破解,需要我們繼續堅守課改的理念,保持創新的熱情,腳踏實地,克難奮進。而要達成這樣的目標,就需要避免過去那種大兵團運動式的推進,它容易催生浮躁、膚淺、功利的各類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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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朱澤玲)
G6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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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0568(2016)24-0099-02
雷圣環,湖北省荊州市荊南高級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