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世紀德意志和英格蘭對羅馬法的繼受

劉玄龍

武漢大學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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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中世紀德意志和英格蘭對羅馬法的繼受

劉玄龍

武漢大學法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摘要：羅馬法復興后，西歐諸國對羅馬法進行了繼受，但各國對羅馬法的繼受方式和繼受程度各異，這在中世紀的德意志與英格蘭表現得非常明顯。德意志可謂借鑒和繼受羅馬法的成功典范，而羅馬法在英格蘭則遭到了排斥，個中原因值得探究。

關鍵詞：羅馬法；復興；繼受；德意志；英格蘭

耶林在其名著《羅馬法的精神》中說：“羅馬帝國曾三次征服世界，第一次是武力，第二次是宗教，第三次則是憑借法律”①，而唯有法律的征服世界是最為持久的征服。羅馬被稱為商品經濟時代最發達的法律，復興后的羅馬法才在歐洲獲得了繼受，因而有必要以“羅馬法復興”為時代背景對羅馬法在歐洲典型國家的繼受情況進行比較分析。

一、中世紀羅馬法的復興

隨著西歐商品經濟的發展，日耳曼的“蠻族法典”無法適應社會的需求，以11中葉的意大利比薩城發現優士丁尼《學說匯纂》原稿為契機，沉寂的羅馬法獲得復興。所謂“羅馬法復興”，乃指發端于意大利各大學中對于優帝法律積極擴大的研究風氣，爾后傳播于西歐大陸各國乃至英國各重要大學中之情形②，其大體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

(一)“注釋法學派”階段(約1100-1250年)

注釋法學派創始人是伊爾內留斯，其門徒有著名的“四博士”，布爾加爾、馬丁、雅各布和胡果，隨后的阿佐和阿庫修斯則對《國法大全》進行大規模的注釋，將注釋法學派定型化。③注釋法學派對《國法大全》中的字，詞，句等進行嚴格注釋和整理，使遺失的羅馬法律獲得重整。

(二)“評論法學派”階段(約1250-1500年)

隨著西歐社會的發展，大量學術性的羅馬法研究工作需要進入實踐層面，評論法學派應運而生，創始人為奇諾，奇諾的學生巴爾多魯是該派的集大成者。評論法學派將羅馬法解決問題的經驗主義方法運用于當時的法律實踐，對具體法律條文評論，并從中抽象出那些具有普遍意義的原則，從而使得個案化和體系混亂的羅馬法適應歐洲社會。

(三)“人文主義法學派”階段(約1500-1600年)

在文藝復興和新教改革帶來的人文主義社會思潮影響下，人文主義法學派產生，創始人為意大利的阿爾恰托。他們對羅馬法的貢獻是：對前期法學派進行批判，將羅馬法從中世紀注釋和評論中分解出來④；將古典羅馬法抽象化，系統化并簡化為適應時代世界觀的原則，再用該原則演繹出具體規范。經過以上三個階段的發展，羅馬法得以復興，復興后的羅馬法在德意志和英格蘭的繼受情況如下：

二、德意志對羅馬法的繼受

(一)德意志與羅馬法的早期接觸

德意志很早就受到了羅馬法的影響，如公元508年，東哥特國王狄奧多西制定了《狄奧多西告諭》，其中很多內容來自羅馬皇帝的敕令及保羅的著作，采用了羅馬法的許多術語，形式及判例。⑤德意志15世紀才開始繼受羅馬法，然而繼受程度卻比歐洲其他國家都充分。

(二)“帝國永續理論”的影響

德意志12世紀出現的“帝國永續的理論”，該理論認為既然神圣羅馬帝國(德意志)是羅馬帝國的延續，那么羅馬則理所當然是羅馬帝國的法律，具有毋庸置疑的效力。⑥在德意志，無論教皇的敕令或是注釋法學的理論，均承認凡是在羅馬加冕為德意志皇帝的國王，并承認其為羅馬帝國的合法繼承人。德意志皇帝把自己頒布的敕令附加在羅馬法大全上而適用，而且在帝國的名稱，法律形式和文書均用羅馬體裁。這一理論對羅馬法在德意志的繼受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三)德意志繼受羅馬法的主要途徑

德意志對羅馬法繼受的途徑有：海德堡等部分德意志大學開設了羅馬法課程，開展大學法學教育，從而產生了大批羅馬法專家；1495年，德意志最高法院確認羅馬法為重要的法律淵源⑦，陪審法院中不諳羅馬法及法律知識的陪審員無法勝任變化后的審判工作，而這種工作又非常適合受過完整羅馬法教育的人擔任，羅馬法專家通過參與法院的審判工作，推動了羅馬法在德意志的繼受與發展。

三、英格蘭對羅馬法的繼受

(一)諾曼征服與中央集權制的建立

1066年，諾曼征服后，威廉將歐洲大陸的“封臣制”帶入英格蘭，即所謂“封臣的封臣也是國王的封臣”，封臣必須向國王宣誓效忠并履行特定的封建勞役或者支付金錢；同時，進行的中央集權制改革。密爾松說，“普通法是在英格蘭被諾曼人征服后的幾個世紀里，英格蘭政府逐漸走向中央集權和特殊化的進程中，行政權力全國勝利的一種副產品。”⑧諾曼王朝的這些改革，為普通法在英格蘭的確立奠定了基礎。

(二)亨利二世改革與普通法的形成

12世紀，國王亨利二世進行了一系列司法改革：(1)統一國家司法機構，確立了皇家所直轄的司法權的地位和權威，成為后來英國判例具有強制性約束力，進而形成以此作為淵源的普通法的重要條件；(2)建立巡回審判制度，由中央委派巡回法官赴地方進行審判，法官們回中央后，將各地存在習慣進行了匯總，交換各自意見并承認各自做出的判決，從而使得被引為依據的判決成為普通法；(3)推行陪審制度，使得各地習慣法融于一爐。這些改革促使了普通法的形成，從而使得復興后的羅馬法不能和英格蘭本土文化很好的結合，而沒能被英格蘭繼受。

(三)衡平法的興起與羅馬法對英格蘭的階段性影響

15世紀衡平法院誕生，衡平法院的大法官根據公平原則(事實上很多就是羅馬法原則)作出裁判，而不受任何訴訟格式的限制，這有利于羅馬法的繼受。由于國王對衡平法院的支持的態度和衡平法本身所具有的一些優勢，衡平法盛極一時。但是，1641年星宮法院被撤銷，使得衡平法開始式微，并成為普通法的補充和修正而繼續存在于英國法律體系之中，衡平法最終沒有徹底滑向羅馬法。⑨

四、德意志法與英格蘭法繼受羅馬法不同原因的比較分析

英格蘭不采納經典性的羅馬法，而更多地吸接了“粗俗”，“不發達”的“蠻族法”，而德意志幾乎完美的繼受羅馬法，成為羅馬法繼受的成功典范原因在于：

(一)“經驗主義精神”與“帝國永續理論”的對立

英格蘭人重實踐和重經驗，習慣采取案例的方式去進行司法審判，案例則都是以往的案件的實錄，是一種活生生的法律。德意志“帝國永續理論”的存在，則使得德意志人具有以羅馬繼承者自居的信念，從而摒除了該民族在引進吸收和接納異族文化制度時所必然存在的天然戒心和本能排斥。

(二)“普通法誕生”與“法律家形成”的影響

經過亨利二世及其后繼者的改革，普通法誕生并在全國范圍內適用，使得英格蘭走上了一條與歐陸不同而獨具特色的普通法之路。孟羅·斯密曾說“沒有任何國家像英格蘭一樣一直固守自己的法律風格。”⑩英格蘭人具有保守主義的民族精神，對于事物采保守態度，其對自身業已形成的法律體系若能正常運作便不愿意受外來勢力的影響而輕易改變，這使得羅馬法無法進入英格蘭。德意志的法律家階層則為德意志法對羅馬法的繼受注入了強大的動力，他們掌握政權的后果就是用成文的羅馬法去替代已經存在于德意志各地區不成文的習慣法，從而使得德意志對羅馬法進行了全面地繼受。

五、結語

綜上可知，法律制度必須根植于本國的社會及思想條件，受這些條件的影響，以德意志為代表歐洲大陸法系國家對羅馬法繼受較好的國家奉行成文法主義，重實體輕程序，實行職權式的訴訟形式；而以英格蘭為代表的英美法系國家未采或者相對較少吸收羅馬法制度的國家，則奉行日耳曼習慣法并重視判例的作用，重程序而輕實體，實行對抗式的訴訟形式。

[注釋]

①[德]米夏埃爾·馬廷內克.魯道夫·馮·耶林：生平與作品[A].田士永譯載鄭永流主編.法哲學與法社會學論叢[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②孟羅·斯密.歐陸法律發達史[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256.

③周枏.羅馬法原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75.

④朱曉喆.從中世紀羅馬法到近代民法的思想轉型以16世紀人文主義法學為中心[J].中外法學，2007(1)：25.

⑤李棟.中世紀前期羅馬法在西歐的延續與復興[J].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1(5)：30.

⑥戴東雄.中世紀意大利法學與德國的繼受羅馬法[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172-177.

⑦司玲玲.淺析德國對羅馬法的繼受[J].法制與社會，2013(22)：13.

⑧S·F·C·密爾松.普通法的歷史基礎[M].李顯冬，高翔等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38.

⑨李紅海.普通法的歷史解讀—從梅特蘭開始[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67.

⑩S·F·C·密爾松.普通法的歷史基礎[M].李顯冬，高翔等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

[參考文獻]

[1]李紅海.普通法的歷史解讀—從梅特蘭開始[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

[2]戴東雄.中世紀意大利法學與德國的繼受羅馬法[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

[3]余文景.漢譯簡明英國法律詞典[M].香港：大塊出版公司，1980.

[4]周枏.羅馬法原論[M].上海：商務印書館，1994.

[5]李棟.中世紀前期羅馬法在西歐的延續與復興[J].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1：28-37.

[6]朱曉喆.從中世紀羅馬法到近代民法的思想轉型：以16世紀人文主義法學為中心[J].中外法學，2007：21-39.

[7]司玲玲.淺析德國對羅馬法的繼受[J].法制與社會，2013：13-14.

[8][德]K.茨威格特 H.克茨.比較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

[9][英]S.F.C.密爾松.普通法的歷史基礎[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

[10][美]孟羅.斯密.歐陸法律發達史[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

[11][德]米夏埃爾·馬廷內克.魯道夫·馮·耶林：生平與作品[A].田士永譯載鄭永流主編.法哲學與法社會學論叢[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中圖分類號：D90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6)23-0113-02

作者簡介：劉玄龍(1988-)，男，漢族，湖南攸縣人，武漢大學法學院，學術型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