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芳


白羽,原名黃新國,1981年出生,唐山玉田人,畢業于河北師范大學美術系。少時著意于雕刻、繪畫,參加工作后開始從事木雕及核雕藝術創作,其作品別出心裁,富有禪意,刀工細膩,注重神韻的表達。
一截野酸棗木的樹疤凹陷處裸露出紅褐色的芯材,再仔細看,竟然是一位打坐的僧人,他雙目緊閉,幾近于清苦的神情給人帶來虔誠的震撼。人在樹洞里修行,便賦予了這截木頭無限的禪意。這是白羽雕刻的作品之一。他通常會在作品上落款一個“白”字,覺得“白”字很好,比如李白、白石、白居易……其實他本姓黃,名新國,生長于燕地,對飛將軍李廣走馬燕山、白羽裂石的神技深信不疑,于是索性自命藝名為“白羽”,以刻刀雕蟲琢木。
白羽自幼就喜歡雕刻、繪畫,小學時就常用木頭雕關公頭像、用煤矸石臨摹報紙上的篆刻作品,專心致志,廢寢忘食。高中時,他開始正式學習繪畫,并考入河北師范大學美術系,主修國畫。畢業后,他又拿起了刻刀,同歸兒時的意趣。經過專業的藝術教育,再從事雕刻,游刃有余。他從文玩界的一些把件、掛件人手,竹木牙角核都有所涉獵。而他工作的地方并不大,斗室之中,一案一椅就夠了。他善于在方寸之間經營位置,樂于把細膩唯美的情趣化于掌握之中。
白羽平時雕刻的木料以小葉紫檀、黃花梨居多,這都是較為稀有、珍貴的木材。除了雕刻,他還要對買來的木材進行真偽鑒別。有時,也在家里做實驗,甚至對一塊木料“望聞問切”,直到辨明它們真實的身份。他喜歡文學作品,讀到好處,便要拍案擊節,大呼過癮。這些精彩之處常會體現于他的雕刻作品之中,比如那枚桃核雕刻作品上的持花僧人形象,就源于汪曾淇的小說《復仇》中的描寫。文學方面的積累,很好地滋養了他的雕刻藝術。
白羽雕刻過許多與佛有關的作品。一片看似枯朽的紫檀,被他雕刻成一枚葉子,肥碩而厚重,翻過來,背面又幻化出一個慈眉善目的佛相。葉子與佛的映照可以讓人想到很多,比如生命與修行、輪回等等。白羽的作品中有諸多僧人的形象,歷史長河中那些有名的僧人是有血有肉的,他們的苦行、清修,他們的信念、虔誠,都讓人肅然起敬。這些真實存在過的人物,讓他感動不已,而這種感動也隨著指尖融入了雕刻之中,讓他的雕刻也帶有了一種信仰的力量。
白羽的作品總是有著古典情懷,他愿意把古代文化的元素加以運用,他遵從國人的傳統意趣,在作品中呈現吉祥、福瑞的情愫。他雕的如意系列和帶有瓦當文字的掛件作品證明了這一點。怎樣把作品雕刻得既古樸又有新意,是白羽常常思索的問題。他愿意根據木料的原型借勢而為,依形俏色,一塊木料的白皮部分他會雕成一朵祥云,在他眼里,這種具有古典情懷又不乏新意的表達充滿了詩意。他給自己的作品親自配繩打結,即使一顆小小的配珠也會手工磨制。可以說,每一件作品都融入了他的心血。也有人說,作品的售價跟他的付出不成正比,可他不在乎。于他而言,每件作品遇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在白羽眼里,雕刻作品一定要講究情趣和境界。即便是一把小小的挖耳勺,都要做得別有洞天。他會將耳勺雕成一枝梅花,用繩子墜以一塊石頭(猛犸牙料),而石頭里邊再雕出一位修行者——梅花古衲,一下子就讓掏耳勺閑雅高妙起來了。
藝術的美就是在生活中不斷去發現。這種意識和習慣甚至影響了他身邊的人。每個夏天,白羽全家都會做一件事:收集桃核。等桃子上市之后,他便在市場里轉悠。各種桃子都要買上一點,一旦發現哪種桃子的核是自己想要的,便趕緊去市場,煩請攤主為他們收集。對方總是露出一臉的猜疑神情:是要當藥材嗎?他搖頭,這桃核當然是有大用處的,要用于雕刻。早在《核舟記》中,我們就領略過核雕精妙絕倫的技巧。而在白羽眼里,他領略的卻是另一種風景:創作帶來的享受。不是每一個桃核都可以成為雕刻的對象,他總是將其中一些揣在口袋里,一有時間就拿出來細細端詳,好像在窺探桃核上的秘密。就這樣,一枚小小的桃核成了刻畫思想的載體,那些僧人、羅漢,那些樹木、蟲、獸,頓時生輝,好像桃核里原本就長著這幅圖案,只是被他打開了一樣,給人以渾然天成之感。
他在桃核上的構圖非常細致,而興之所至,卻可能將自己原來的計劃打破,生發出出人意料的格局。很多時候,他一邊雕刻,一邊完善,這種不確定性,使雕刻變成一次神秘的探險,但最終的路都通往內心。正是因為癡迷于這樣的創作過程,他才執著于手工雕刻。雖然現代機械已經非常發達,完全能夠實現批量生產,甚至做工也非常精細,但雕刻的目的不只是讓作品成形,更重要的是它能滿足人們情感表達、思想表達的需求,一枚核雕會因為浸染了雕刻者指尖的汗水、創作時遇到的艱辛和最終完成的快樂而更有魅力。
白羽認為,每塊材料都有自己最適合的藝術形態,與雕刻材料之間的交流非常重要。他從開始雕刻,至今沒有重復的作品。即便有人因為喜歡他某件作品,要求他復制一件,他也會婉言謝絕。
有一次,他的店里來了個“大客戶”,非常中意他的雕工,希望他能做100件木雕,題材不限,在半年內完成即可。只要他點頭,對方馬上預付定金。可他并沒有同意,他說,他無法保證自己多長時間完成一件作品,更不確定半年內能對多少木頭產生雕刻的感覺。他不期望任何與作品本身無關的因素影響、約束他的雕刻進程和心態。
曾多次有媒體的記者、編輯看好白羽雕刻的作品,想安排一次采訪,他總是一再推辭。他只想安靜雕刻。事實上,可以利用的時間并不多,中午休息的間隙,下班后不需要照看孩子的某段時間,每個早起的清晨。所有這些零零散散的時間,他都利用起來。他喜歡自己制作刻刀,喜歡以刀代筆的快意,喜歡木頭被銼刀、砂紙打磨之后散發的味道,那富有韌性或者疏散的質地,粗獷或者細膩的手法,都將原本的真實表現出來。可以說,他在木頭上雕刻的不只是一種形象,更是他自己的心性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