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珠：我國對南海諸島的發現與管轄

彭俊　胡阿祥

在祖國浩瀚的南海上，散布著200多個島礁沙灘，這就是中國人最早發現、最早開發、最早進行管轄和行使主權的南海諸島。南海諸島似顆顆閃光的明珠，鑲嵌在碧波萬頃的南海之中。依據地理位置，它們可以分成四組群體：東北一組稱為東沙群島，位于珠江口東南，包括東沙島及其附近幾個暗礁；西部一組稱為西沙群島，位于海南島東南，包括宣德群島、永樂群島共15個較大的島嶼和沙洲暗灘；中部的中沙群島，位于西沙群島的東南側；最南部的南沙群島，島礁星羅，暗沙棋布，被視為航海上的“危險地帶”。這些群島都是由珊瑚礁構成的。珊瑚蟲是南海諸島的創造者。

一、悠久的地理發現

早在2000多年以前，中國人已經發現了南海諸島。

南海又名南中國海，因其位于我國大陸的南部并和我國發生密切關系而得名。早在先秦時期，南海之名就出現了。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在平定百越的基礎上置南海郡，海疆實臨南海。

在漢代，我國人民就開始在“漲海”（即今南海）航行，并先后發現了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由于南海是我國大陸南部的“邊緣海”，此海在每年的臺風季節潮水洶涌澎湃，因而又稱之為“漲海”。據《漢書·地理志》記載，在漢代，我國人民開辟了一條從廣州出發，經由西沙群島海域直達越南中部的新航線。在長期航行實踐中，相繼發現了許多露出海面的島嶼、沙洲和隱伏水下的暗礁、暗灘、暗沙，留下了不少有關南海諸島的生動記載。如東漢楊孚《異物志》即有“漲海崎頭，水淺而多磁石”的記載；三國時，吳國人萬震在《南洲異物志》中記述了從馬來半島句稚國到中國的航行路線，其中寫道：“東北行，極大崎頭。出漲海，中淺而多磁石。”“崎頭”即漲海中的珊瑚島；“磁石”則指暗沙、暗礁，船只一旦遇到礁灘而擱淺，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樣，無法脫離。顯然，“崎頭”、“磁石”指的就是南海諸島。盡管書中并未專門指出是哪一個島礁，但非親歷其境者不能獲得如此形象的認識。與此同時，呂岱奉孫權之命，率兵3000人“晨夜浮海”，一舉鏟除了割據交州的地方勢力。為“南宣國化”，呂岱派手下人康泰、朱應訪扶南、林邑、堂明諸國。他們返國后所著《扶南傳》，進一步對南海諸島的形態和成因做了準確描述：“漲海中到珊瑚洲，洲底有盤石，珊瑚生其上也。”此處所述珊瑚洲，就是指西沙、南沙諸島。唐宋時期，我國船只頻繁往返于中國和東南亞、南亞以及東非各國之間，人們對南海諸島的認識不斷加深，出現了專指西沙、南沙群島的古地名。《新唐書·地理志》詳細記載了從廣州起航直達波斯灣的航程。由北宋仁宗皇帝親自作序，專門記述當時軍事制度和國防大事的《武經總要》一書，首次將位于這條航線上的西沙群島命名為“九乳螺洲”。公元1178年周去非在《嶺外代答》一書中寫道：“東大洋海，則有長沙、石塘數萬里。”南宋時趙汝適著《諸蕃志》、王象之作《輿地紀勝》，都把西沙群島稱為“千里長沙”、“萬里石塘”。13世紀初年編纂的《瓊管志》亦稱西沙群島為“千里長沙、萬里石塘”。至元代，我國的大型船隊已經遍歷南海諸島。《元史·史弼傳》記載，1293年初，元將史弼率船千艘，“發泉州……過七洲洋、萬里石塘，歷交趾、占城界”。

公元1405年至1433年，我國明初著名航海家鄭和率領龐大的船隊，先后七次下西洋，多次途經南海諸島，在島上留下了大量的遺物，對南海諸島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現在還保存的繪于明天啟元年的《鄭和航海圖》，是記載鄭和最后一次下西洋的航海圖。圖上明確地標繪了南海諸島的地理位置，如將西沙群島稱之為“石塘”，將南沙群島稱為“萬生石塘嶼”。明人黃省曾撰有《西洋朝貢典錄》三卷，其記“占城”條則記載了西沙群島中的最大的主島永興島。

清代有關南海諸島的記載更多。雍正八年（1730年），曾任沿海邊防要職的陳倫炯，以其所見所聞著成《海國聞見錄》兩卷。在該書卷首所列“沿海全圖”中，繪在最東的“南澳氣”就是東沙群島。他在書中寫道：“南澳氣，居南澳之東南，嶼小而平。”清乾隆年間謝清高口述，楊炳南筆受的《海錄·小呂宋條》中說：“東沙者，海中浮沙也。在萬山東，故呼為東沙。”清光緒二年（1876年），郭嵩燾出使英國，他在赴英途中所著《使西紀程》一書中寫道：“（十月）二十四日午正行八百三十一里，在赤道北十七度三十分，計當在瓊南二三百里，船人名之曰齊納細，猶言中國海也。左近帕拉蘇島，即西沙群島，出海參，亦產珊瑚而不甚佳，中國屬島也。”“瓊”即海南島之簡稱，“齊納細”為英語“China sea”之譯音。

自16世紀以來，歐洲人陸續從海道來到東方，來到南海諸島。他們最早使用的地名每每根據當地人長期使用的固有名稱，如稱西沙群島為“Chienli Rocks”，即根據我國“千里石塘”譯成。后來，他們在南海諸島擅自命名，造成了一定的混亂。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日本海軍中佐小倉卯之助率隊到南海諸島探險，竟擅自把南沙群島稱為“新南群島”。從1893年起，法國殖民者先后強占了我國南海中的南威島、太平島等九個島嶼，還擅自改換了各島的名稱。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強占了南海諸島，并于1939年4月9日以政府公報宣布正式占領，將南沙群島改名為“新南群島”，并將東沙、西沙皆劃歸臺灣總督管轄，隸于高雄縣下。1945年，中國政府完全收回南海主權。

二、島上的主人

在發現南海諸島的過程中，我國人民相繼踏上寶島，辛勤開發。

公元1世紀成書的《異物志》，就有南海諸島產海龜、玳瑁的記載。晉代裴淵所著《廣州記》，有我國人民在南海諸島捕魚的記載：“珊瑚洲，在（東莞）縣南五百里，昔人于海中捕魚，得珊瑚。”明清時期，海南島漁民揚帆南海，在西沙、南沙群島捕撈海產的人數越來越多，活動的范圍也不斷擴展。1921年，海南島漁民蘇德柳所撰《更路簿》，就是我國漁民在西沙、南沙群島從事捕撈活動的航海指南。它記載了漁民從海南島文昌縣的清瀾港或瓊海縣的譚門港起航，至西沙、南沙群島各島礁的航行針位和更數（即航向和航程），是歷代漁民航海實踐的經驗總結。該書還記有我國沿海漁民對西沙群島的習用地名30多個，對南沙群島的習用地名65個。上述文獻記載，有力地證明了我國人民是南海諸島的最早的主人。

在南海諸島發現的大量地下文物和居民生活遺址，也為我們展現了一幅我國人民開發南海諸島的生動圖畫。考古工作者在西沙群島的永興島和北礁等11個島嶼和礁盤，發現各種陶瓷器2000多件，其年代跨越從南朝至清代的各個時期。這些陶瓷器分別產于廣東、福建和江西等地。在西沙、南沙群島現在還保存有明清時代的珊瑚廟，清代海南島漁民留下的房屋、水井、椰子樹等。在南沙群島的北子島上還有兩座清代中國居民的墳墓。

我國人民最早發現了南海諸島，最早開發了南海諸島，南海諸島的主人無疑是我國人民。

三、我國政府對南海諸島的

最早管轄

在發現和開發南海諸島的過程中，我國歷代政府不斷對南海諸島進行管轄并行使主權。

東漢交州刺史周敞曾巡行“漲海”，這說明在公元2世紀初年，我國政府已經在南海海域進行巡視。

北宋時期，我國政府開始派遣水師巡行西沙群島。《武經總要》記載這一事實說：“命王師出戍，置巡海水師營壘……從屯門山用東風西南行，七日至九乳螺洲。”明人黃佐編纂的《廣東通志》亦稱：“督發兵船出海防御……自東莞南亭門放洋，至……七洲三洋，星盤坤未針，至外羅。”

元至元十六年（1279年），元世祖忽必烈派當時著名的天文學家郭守敬到西沙群島進行天文測量。《元史·郭守敬傳》記載，其測定地點“南逾朱崖，北盡鐵勒”。西漢武帝曾在海南島上設置了珠崖郡，朱崖即珠崖。“南逾朱崖”表明這次最南的觀測點在海南島以南。據《元史·天文志》記載，這次“測得南海北極出地（相當于現在的北緯）一十五度”。根據現代的推算，這個測點約當15°47′。查西沙群島最南端的中建島正處于此緯度上。由此可以斷定，郭守敬在“南海”的測點正處于西沙群島的位置上。

清康熙四十九年至五十一年（1710～1712年），廣東水師副將吳升率水師巡視西沙群島一帶海域。乾隆《泉州府志》記載：“吳升……擢廣東副將，調查瓊州。自瓊崖，歷銅鼓，經七洲洋，西更沙，周遭三千里，躬自巡視，地方寧謐。”“七洲洋”即西沙群島海域，當時由廣東水師巡邏。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經過實測編繪的《大清中外天下全圖》將西沙、南沙群島分別標繪為“萬里長沙”、“千里石塘”，列入我國版圖之內。此外，明清時期官修的《廣東省通志》、《瓊州府志》、《萬州志》等地方志書，都把西沙、南沙群島記載在方志中的“疆域”、“山川”、“海境”或“風俗形勝”等條目項下。

進入近代，我國對南海諸島的管轄更為加強。1883年，德國人的測量船擅自進入西沙、南沙群島進行測量調查。為維護領土主權，清政府向德國提出抗議，德國被迫停止測量調查。1907年，日本商人西澤吉次糾集百余人偷采東沙群島上的鳥糞資源。清政府提出嚴正抗議，日本商人不得不撤出東沙群島。1908年，根據外國的請求，中國海關曾計劃在西沙群島建立燈塔，以便海上航行。1909年，兩廣總督張人駿特派副將吳敬榮前往西沙群島勘查。吳乃以水師提督李準為總指揮，率海軍分乘“伏波”、“琛航”、“廣金”三軍艦前往查勘，命名勒石，并在永興島上升旗鳴炮，向全世界重申我國對西沙群島的主權。李準返回廣州后，不僅擬定了八項開發西沙群島的辦法，而且把西沙群島上豐富的特產進行了展覽。1910年，清政府決定“招徠華商承辦島務，官為保護維持”。此后，申請開采島上鳥糞的華商日多。1911年，廣東省政府又明確將西沙群島劃歸瓊州府的崖州管理。

1921年，我國政府批準商人何瑞年在西沙群島從事鳥糞經營并發展捕魚事業。后來發現何瑞年將經營權擅自轉讓給日本商人，遂立即撤銷其經營權。

1928年，廣東省政府組織了一個由許多專業人員參加的規模龐大的調查團，前往西沙群島考察。考察結束后，調查團提出了內容詳盡的《西沙群島調查報告書》。此后數年，一些商人先后申請開發西沙群島鳥糞，均得到政府批準。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我國南海諸島一度全被日本侵占。1945年日本投降后，根據1943年中美英三國公布的《開羅宣言》和1945年的《波茨坦公告》的精神，1946年11月至12月，中國政府由內政部會同海軍部委派蕭次尹和麥蘊瑜分別為接收西沙和南沙群島專員，分乘“永興”、“中建”、“太平”、“中業”四艘軍艦前往接收，并在島上舉行隆重的接收儀式，還在永興島和太平島重樹石碑，派兵守衛。

1947年，中國政府下令將南海諸島劃歸廣東省管轄。同年11月，內政部公布《南海諸島新舊名稱對照表》，重新確定了東沙、西沙、中沙、南沙群島及其各島、礁、沙、灘的名稱，并公布施行。當時的中國政府在編繪出版的《南海諸島位置圖》中，標繪了一條由11段斷續線組成的未定國界線。新中國成立后，經政府有關部門審定出版的地圖，在同一位置上也標繪了這樣一條線，而只是將11段斷續線改為9段斷續線。這一條線通常被稱為傳統疆界線。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政府繼續對南海諸島行使主權。1951年8月15日，外交部長周恩來發表《關于美英對日和約草案及舊金山會議聲明》，嚴正指出：“西沙、南沙群島和東沙、中沙群島一樣，向為中國領土”；中國對西沙、南沙群島的主權“不論美英對日和約有無規定和如何規定，均不受任何影響”。1958年，中國發表《領海聲明》，再次重申了對南海諸島的領土主權。事實上，在1968年聯合國有關資源機構發表南海擁有豐富的石油資源之前，南海形勢非常平靜，有關國家也承認南海主權屬于中國。但這一報告發布后，南海周邊國家紛紛提出對南海的島嶼主權要求，并采取行動占領島嶼。1974年1月，越南西貢當局出動海空軍侵犯西沙群島，我國軍民奮勇抗擊，驅逐了南越侵略者，捍衛了中國的領土主權。1月20日，我國外交部發表聲明，莊嚴重申：“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中沙群島、東沙群島歷來就是中國的領土。”2月24日，我外交部發言人再次指出：南海諸島“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這些島嶼及附近海域”，我國“具有無可爭辯的主權”。1982年，中國作為《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締約國，享有九段線內沿陸地領海基線及符合條件的島嶼領海基線向外200海里的專屬經濟區，以及最大不超過350海里大陸架的主權權利及專屬管轄權。多年來，中國臺灣當局一直派軍隊駐守在南沙群島最大的島嶼太平島。

針對美國軍艦的挑釁行為，2015年10月18日在對英國進行國事訪問前夕，國家主席習近平接受路透社采訪時嚴正指出：南海諸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這是老祖宗留下的。任何人要侵犯中國的主權和相關權益，中國人民都不會答應。中國在南海采取的有關行動，是維護自身領土主權的正當反應。對本國領土范圍外的土地提出主權要求，那是擴張主義。中國從未那么做過，不應當受到懷疑和指責。10月27日，中國駐美國大使崔天凱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阿曼普欄目采訪時指出：美國派軍艦進入中國南沙群島有關島礁鄰近海域的行為顯然是嚴重的政治和軍事挑釁，是試圖使地區局勢軍事化和緊張升級的行為，中國在南海的主權和相關權利是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形成的，而非所謂島礁建設后才有的，中方將保有足夠的手段來維護自身主權和合法權益。同日，外交部副部長張業遂召見美國駐華大使博卡斯，就美國軍艦進入中國南沙群島有關島礁鄰近海域提出嚴正交涉和強烈抗議，他指出，中國對南沙群島及其附近海域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中國最早發現、命名、開發經營南沙群島，并最早、持續對南沙群島行使主權管轄。中國政府堅定維護自己的領土和合法、正當的海洋權益。對于任何國家的蓄意挑釁，中方將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予以堅決應對。

（彭俊，東南大學成賢學院；胡阿祥，南京大學歷史學院）

責任編輯：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