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40年代官場中的阿Q

王雪梅

[摘要]張?zhí)煲泶碜鞯摹度A威先生》刻畫了一個混跡于抗戰(zhàn)文化陣營，熱衷于參加各種會議，追求權力和存在感的狂熱分子。華威不但是在20世紀40年代官僚形象的縮影，也集中折射出了廣泛的國民性特征。

[關鍵詞]華威；面子；忙而不做；國民性

中圖分類號；B01

魯迅塑造的慣用“精神勝利法”聊以茍活的阿Q形象被普遍認為是體現(xiàn)國民劣根性的典型形象。如果說阿Q是魯迅從普通農民的角度來揭示國民性，華威則是張?zhí)煲韽墓賵龅慕嵌葘裥赃M行了深入的挖掘。

一、追名逐權，面子是大

普通農民通常為追逐蠅頭小利而表現(xiàn)出一定的狡黯性。華威作為一名政府要員，醉心于參加大小會議。眾所周知會議能夠集中表現(xiàn)一個人的話語權力，因此沉迷會議即是沉迷權力。華威在人前抱怨自己的勞累和忙碌，但是他始終認為這些會議是萬萬離他不可的。華威說一套做一套，實際上假如有什么會議沒有通知他便會勃然大怒，坐立不安，甚至是連保嬰會這樣的會議他也是決然不可錯過，暴露出他的虛偽實質和唯恐話語權力被忽視的擔憂。《華威先生》主要寫了華威參加難民救濟會、通俗文藝研究會、文化界抗敵總會和宴會的情景，通過在會議上華威的語言和細節(jié)描寫勾勒出了華威的形象，使他的不學無術和平庸自負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

華威愛面子，唯面子至大也在文中有突出的表現(xiàn)。他穿著體面，夾著他的公文皮包，帶著他那根老粗老粗的黑油油的手杖，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他的結婚戒指，儼然是一副英國紳士的派頭。他表情到位，樂于在聽眾面前展示自己的繁忙，時不時看手表，隨意打斷主席的講話，想法設法吸引別人對他的注意力，在這種無聊的表演里自娛自樂，獲得可憐的虛榮心和滿足感。青年召開日本問題座談會時沒有告訴他，并且對華威做出了反駁，他便氣得嘴唇直發(fā)抖，“簡直吃了一驚”，因為這已經不僅僅是沒有參加會議權力和身份被忽視的問題，也是由于青年的態(tài)度和言辭使得華威無言以對，從而惱羞成怒，感到面子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華威這種癡迷權力，看重面子的行為，也是國人自古以來“官本位”思想和唯面子是大的縮影。權衡一個人成功與否，往往并取決于是否做了官，是否做了高官，官管民，民服從于官的思想仍然還根深蒂固，時至今日崇拜官位的仍然大有人在，這便是魯迅所批判的國民劣根性之一，即人的奴性。妄自尊大是華威的一個瘤疾。“華威并無多少實際才干，卻自命不凡，常常擺出一副驕矜霸道的架勢。他的黃包車肆無忌憚地在街上沖闖。老百姓得趕快讓道。他開會總是遲到，傲慢風度卻絲毫不減。”

二、崇尚空談，忙而不做

自魏晉時期清談之風在民間盛行。國人好議時事政治，對國家大事發(fā)表自己的看法，然而盛論者多，實干者少。華威無論參加何種會議，總要提出兩點建議，一是要努力做好工作，二是重視領導中心的作用。至于怎樣做好工作，具體計劃和可行性的步驟，這對華威來說都是不重要的。張?zhí)煲淼摹度A威先生》發(fā)表于1938年，日本對華侵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民族正值生死存亡之際。魯迅曾通過著名的“看與被看”模式悲哀于國民的麻木不仁。華威奔忙于抗日會議，醉心于展示自我權威和存在感，庸碌無為，提出的建議抽象空泛，參加的酒宴虛耗精力。或許華威本人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實質上拖延了抗日活動，華威給人一種繁忙的假象，以至于華威的太太密斯黃也在眾人面前抱怨華威為工作簡直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境界。四處演講，請人吃飯和被人請吃飯成為華威的主要工作內容，這些聲勢浩大的形式主義遮蓋了會議和演講的實際意義，本末倒置，于現(xiàn)實無益。

張?zhí)煲砩朴谒茉煊顾卓尚Φ幕疑宋铮@些灰色人物存在一般性的缺點，如《皮帶》中的炳生，《譚九先生的工作》中的譚九等，華威作為這類灰色人物的代表，張?zhí)煲碓凇墩撊秉c》中他指出：“我原意是企圖提醒一般在抗戰(zhàn)中做工作的朋友們，在我們的進步之中，還留下些短點，我們一定要勇于承認我們自身上這些缺點，而努力克服它。要是發(fā)現(xiàn)我們中間有華威先生這種作風的，那得指出來，好生批評他，說服他，使他健全起來。”因此張?zhí)煲聿⒎鞘菍⑷A威作為敵人作為對立面來揭露刻畫，而是以批判為方式以達到療救警醒抗日工作中存在的問題。華威雖然被描述為國民黨官員，他身上體現(xiàn)出來的忙而不做作風卻是具有廣泛代表意義的。這也恰恰從另一方面折射出抗戰(zhàn)時期官員身上存在的國民劣根性——缺乏責任意識和憂患意識。亡國滅種的危機感和嚴峻的抗戰(zhàn)形式并沒有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來，國民之愚昧令人悲哀。

三、總結

如果說阿Q是魯迅典型的國民性批判對象，魯迅曾總結阿Q的追求：“簡單地說，便只是純粹獸性方面欲望的滿足——威福，子女，玉帛——罷了。”也就是說，歸根結底，阿Q想要獲得的還是純世俗的，甚至于盲目的私欲享受。華威身上具有鮮明的追求權欲的痕跡，但華威畢竟是身處其中而不自知，本心是好的。因此，華威不應該簡單粗暴地被看作是漫畫式的被諷刺的國民黨官僚形象。華威所暴露出來的問題，也是國民性劣根問題，值得進一步反思和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