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紙塔（外一首）

王辰龍

叫賣更近了，如爬山虎，它攀附工人村新樓的

外墻，尖梢漫出粘糕的誘惑，綠得剛剛好，足以

佯狂成鐘聲，響徹祖父的瞌睡。把左手從往事里探出

你練習(xí)醒來，喚我，摸索著喜悅的零錢；

而我正在

模糊的大雪中走不出來：肇工街，雪，已擁

擠多時(shí)

我五歲，站了起來，驚喜于被棉花接住；

媽，扶起摩托

問我；往衛(wèi)工街繼續(xù)走，走入另一片白

色，醫(yī)用酒精的

暖圍，你躺著，笑談自己被司命小仙的血

栓箭狠狠命中。

跑回三樓的臥室，陽光的蟬衣都來不及抖

落，我便與你

咀嚼此刻我們最大的福。我后悔，我忘了

向那游商

去討一個(gè)答案。星期一，他還會(huì)來嗎？甜

蜜的潮汐

涌入南窗：這是石頭流滿你右半身的第六

年。

你拈起白紙，它緩緩鼓起蛙的姿態(tài)，你教

我按

它的臀，蛙便跳出半指之遠(yuǎn)；你繼而依次

拈起八張紙，

恍若扯動(dòng)大小不一的扁木偶，前仆后繼，

它們?cè)阼べぶ?/p>

折起身子，成為塔的局部……我真后悔，

我忘了問你：

那紙塔里可否藏有時(shí)光的靈骨，能給

二十五一劑醍醐？

想起一次疾病的開始

險(xiǎn)為突如的冬日而宿醉，你遲鳥般地

出離了延向溫室的密蹤，翅膀結(jié)上厚雪。

不該癡迷鞭下冰陀螺的宛轉(zhuǎn)，責(zé)備著，

她回身照看火上的水；你的翅膀也開始

漏水，泄氣，癟回肩甲，羽化成蟬無數(shù)

以及它們破出的苦夏：就在你體內(nèi)尖叫，

休息，尖叫。你想把她叫回，照看你

火上的血。霧，被你陸陸續(xù)續(xù)地咳出來，

籠住夜色的層次，販奶人未近卻已走遠(yuǎn)。

他回來，推開祖父的臥室……霧里面

肺部亮起，投下影斑，她和他也躺進(jìn)來，

挨近你；你的寒假將被預(yù)支，你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