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塞克勒：幽默是我看世界的方式

扎克·塞克勒++塔蒂亞娜·羅森斯坦?聞聲

這大概是一種生活習慣：大多數人在日常生活中恐怕做不到用輕松幽默的心態對待一切；當我們面對不熟悉的人和事時，總會是嚴肅認真的。因此，在經意與不經意之間，尋找到周遭環境和事件中引人發笑的元素，這種幽默感是需要培養的，再慢慢地成為自己對待世界的習慣。

把幽默融入攝影作品是一項挑戰，幽默攝影沒有一定之規，也沒有什么原理幫助攝影師確定什么內容才是搞笑的，或者什么內容讓人在幽默中有所感悟，需要攝影師在創作時掌握其中微妙的關系。有時，整體色調中突兀的色彩能讓畫面有趣；有時，一個動作或細節元素打破平整的構圖讓畫面富有幽默感。而大多時候這些瞬間是不可預料的。

扎克·塞克勒（http：//www.zackseckler.com）就是一位以幽默擅長的攝影師。他出生在波士頓，現工作生活于紐約，曾在雪城大學主修心理學，他的廣告、風景、動物等攝影作品多為極簡風格，質樸而有趣。他認為，在照片中增加一點幽默感是必要的，無論是給GAP、三星和星巴克等廣告客戶拍照片，還是給報紙雜志拍照片，都是這樣的。2007年起，他曾連續三年贏得Communication Arts Photo比賽，2009年獲得IPA國際攝影獎第一名，2010年獲得PDN年度照片獎。

你為何會選擇攝影？

我父母都不是攝影師，也不從事藝術工作，但是他們喜愛藝術，喜歡發現平凡中的美麗和奇妙，這點確實影響了我。記得八九歲時和父母一起旅行，爸爸曾經帶著一個單反。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相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給我那臺相機，我卻從此愛上了拍照。然而，直到我上了大學，才理解攝影是一種藝術。

相機對于我來說，既是記錄日常生活，也是理解日常生活的工具。對我影響比較大的一件事是在20歲時第一次自己出國旅行，我到了印度，那里充滿色彩。動感和引人入勝的景觀。有那么一個時刻，在被異域文化吸引而瘋狂按動快門時，攝影擊中了我，讓拍照不再只是簡單留影。或許是天意，我冥冥中感到相機賦予我一種不同的審美觀。這樣說或許會讓你覺得不知所云，大概這就是中國人常說的“悟”吧。

大學時，我學的是心理學和經濟，但即將畢業時我堅定地改變了職業方向，要成為一名攝影師。因此，我去了雪城大學S·I·紐豪斯公共傳播學院。

據我所知，你起初是一名攝影記者，為何會漸以幽默為主要拍攝風格？

畢業后，我開始為美聯社、《芝加哥論壇報》和《紐約》雜志拍照片。攝影記者的工作把我帶進職業攝影的大門，但很快我發現在照片中加進創意幽默元素比單純的新聞紀錄更有意思。

我總是喜歡關注日常生活中不那么“日常”的一面。雖然開始的時候不會刻意尋找幽默元素，但我感覺幽默攝影正在成為一種趨勢，它不只局限某一種題材，可以用于拍攝奢侈品廣告，也可以用于拍攝人像?，F代商業環境中，越來越多的品牌開始讓廣告變得生動，而不只是把產品性能和外觀灌輸給消費者。雖然幽默風格不是唯一的制勝法寶，但在電視、雜志、報紙和廣告牌上，以及現代人的視覺語言中，人們正在讓信息傳播變得越來越輕松有趣。更重要的是，幽默不只是讓人發笑，它能激發我們去思考，用不同的視角看待生活。

我漸漸明白，幽默反映一種世界觀，也反映一種價值觀。因此，我不僅為廣告客戶拍攝幽默照片，拍攝個人項目時也努力尋找幽默元素。

商業拍攝往往有明確的時間周期和流程，你怎么保證每次拍攝都能讓照片看上去富有幽默感呢？

是的，讓照片富有幽默感，不能僅靠拍攝周期所規定的那點時間，要有積累。我有一個數十頁的文檔，在手機中也存了大量的隨手拍快照，用來激發自己，在短時間找到些搞笑的點子。在文檔中，我會把自己隨時可能會產生的一些新奇想法記錄下來，有的是一段話，有的只是短句或單詞，他們可能是冥思苦想而來，也可能是偶然產生。另外，我喜歡在電視、網絡或社交媒體中搜索幽默信息。

當開始一個新工作，我總會感到緊張，倒不是因為尋找拍攝靈感和創意而焦慮，而是要在眾多已有照片資料、想法中選擇一個最合適客戶期望的創意。

和幽默街頭攝影不同，你的照片大多是經過策劃和設計的，需要后期處理。你為何這樣選擇？

在真實世界中捕捉幽默的氛圍或者某個動作令人激動。不過大多時候這很費力，雖然看上去不期而遇，實則會花上很長時間，也容易讓攝影師失去對畫面整體效果的控制。所以，如果是拍攝廣告或者觀念藝術創作，這樣的方式并不適合，我更喜歡以自己的方式“制造”圖像，創造屬于我的視界。那不是我對某張或某組照片的設計，而是我看世界的方式。

2008年起，我開始雇傭模特布景拍攝。第一次，我帶著一個小團隊和三名模特到加利福尼亞州的死亡谷拍攝一組照片。出發前，我就策劃好十幾個想要得到的畫面，也設計了很多需要用到的場景道具，比如假植物、充氣筏、水桶和軟管。我試著讓照片呈現出沙漠地帶的極度干旱效果。在那一刻，我明確未來的攝影之路不能再局限于記錄，而要更多地表達自己。

我的目標是創造已在腦中成型的影像，因此會使用Photoshop進行后期制作，但我也并不想讓照片看起來后期處理的痕跡太重。所以，在拍攝過程中，我通常會請一個制片人來協調拍攝流程，他會負責安排道具和拍攝場景，以保證后期工作的順利。

制景拍攝需要團隊合作，你的拍攝團隊是怎樣的？

2009年開始，我既拍攝藝術照片，也接受廣告拍攝任務。所以拍攝團隊是不固定的，要基于拍攝流程而定。如果是拍攝廣告，大多時候需要幾名攝影助手、化妝師和道具師，這些人又有自己的助理。

如果是拍攝個人項目，我只喜歡和一名助理工作，比如我近期拍攝的關于鳥的照片。我花了很長時間準備，希望拍攝一組關于鸚鵡的照片，這些畫面已經在我腦中停留很久。最終，我在康涅狄格州發現了一個極具異國情調的鳥店，并在這家店地下室搭建了一個簡單的工作臺。這個項目的靈感來自法國畫家亨利·盧梭和美國畫家約翰·杰姆斯·奧杜邦。我希望最終照片能像一本兒童的幻想書。我把那些鳥從籠子里放出來，請了一個有訓鳥經驗的助手。我會和鳥兒們“交談”，就像我和模特交談那樣。我說：“嗨，你好嗎？”鸚鵡回應我：“嗨，嗨，嗨……”拍攝時，這些鳥通常不會停留在固定的地方，總是試圖逃跑，我們也只能四處奔跑，以便趕上他們。在這個項目中，不需要化妝，也不需要額外道具，而且攝影助手多了反倒會讓環境很局促。

在進行攝影創意和拍攝流程中，什么事情比較困難？

我很慶幸在職業生涯中沒有什么大錯。但是困難和問題總是伴隨而生。因為我的作品并不是記錄真實生活中的幽默瞬間，所以困難主要在如何保證最終畫面看上去可信。

舉個例子，我有一張照片是一個男人在給樹吸塵。有一天，我看到一棵樹，當然那里沒有一個拿著吸塵器的家伙；但這棵樹上的黃葉只剩下一半，我突然想到這很像我們在家拿吸塵器清掃的情景。于是，我拍了樹的照片，而之后的挑戰之一在于怎么讓樹的曝光和我腦海中拿著吸塵器的人物曝光相匹配。我給樹的陰影測了光，然后在紐約布魯克林用同樣的曝光量拍攝了人；挑戰之二，吸塵器是我借來的，在拍攝人物前已經事先拍好，所以怎么讓模特的動作擺出符合吸塵器照片角度的姿勢又耗費了很長時間。諸如此類的困難經常遇到。

作為商業攝影師，你怎么處理創意拍攝和經營的關系？

作為攝影師，經濟人或代理并不是必須的，但我認為想要在商業市場取得成功，就不能單槍匹馬，需要經紀人來幫助處理經營事務。當我忙于創意和拍攝，經濟人可以幫助處理客戶關系，也督促我完成進度，收集反饋，并負責財務。優秀的經紀人總比攝影師更懂商業規則和技巧，也能為攝影師提供有關職業生涯或者藝術創作方面的建議。我認為，攝影師是非常講究個性的職業，成功與失敗并不取決于同行怎么做，而是依賴自己，個人經歷遠比別人告訴你的經驗重要。經紀人不像老師那樣告訴你別人是怎么成功的，而正是告訴你該如何前行。

而且，關于照片的定價，我也信賴經紀人，他知道什么價格是合適的，也知道該如何討價還價，如何在客戶面前為我爭取權益。

你覺得作為職業攝影師，取得成功地關鍵是什么？

作為職業攝影師，我想這些很重要：不斷創造新作品，不斷展示新作品，提升自己的品牌價值，永不放棄。

我還想說點老套的，形成自己的風格別無他法，就是要不斷拍攝，不斷觀看。在拍攝中，積累視覺素材，在觀看中，把握趨勢。還有我想強調的是，不要老看經典的照片，要緊跟雜志、廣告或者藝術作品中的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