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北京)
三月十日
在各個不同時代,畫家、作家、作曲家所創作的藝術形象、主人公、典型,性格各有不同。此種不同,并不是由藝術的想銀監會力來決定的,而首先是以不同的社會制度、不同的社會關系,不同的心理和生活,不同的習俗,以及不同的社會經濟制度來決定的。
希臘古典藝術所創作的主要藝術形象和典型,反映了當時的社會制度。就這一點說來,它們是不會重復的。
中世紀的經濟制度產生了禁欲主義的、畸形的、甚至與幻想人生相敵對的封建藝術,這種藝術充滿了宗教思想和情緒,充滿了神秘主義和反動的所謂“人生變幻無常的社會思想。只有人民的藝術作品才反映了先進的藝術觀點。這樣的藝術作品,體現了為爭取美好生活而與封建農奴主所進行的斗爭。
資本主義經濟關系在封建社會內部產生,新的、先進的社會力量在歷史舞臺上出現。結果就創造了那種樂觀的、并按其內在的社會本質說來是反封建的、文藝復興時代的藝術。在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時代,資產階級領導了人民群眾反封建的革命斗爭,那時,第三等級的思想家在各藝術創作領域中,創造了許多卓越的藝術作品。然而,在帝國主義時代,當資產階級的經濟制度及其體現者———資產階級已變成反動的制度與階級的時候,資產階級的藝術也就隨著衰落了。腐朽的、反動的、仇視人類的、頹廢的資產階級藝術,是與資產階級的基礎和整個資產階級社會制度的反動性和腐朽性相適合的……。
藝術是一種思想形式,是某一階級思想的表現形式之一。因此,它應列入適合于一定基礎的上層建筑。為了要確定每一個藝術派別在某種社會生活中的地位和意義,就要抱具體的歷史態度,要善于從辨證的發展中觀察每一歷史現象。
……不僅藝術歸根到底是由經濟所制約的,這點決定了藝術的上層建筑性質,而且藝術在自己基礎的形成和發展中,在階級斗爭中起積極作用的這點,也證明了它的上層建筑性質(《論藝術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
三月十二日至三月二十六日之間某日
午前往出版總署中的周揚部長作《思想批判問題》報告。周部長報告內容與郭沫若三點建議內容略同。關于思想批判問題,舉出四項:(一)反對阻礙學術討論和思想批判的思想。因為肅清錯誤思想,提高學術,只有采取討論的方法。(二)提倡說理的方法。用科學的態度說理,寫文章須有更高的科學性、戰斗性、通俗性。用說理的方法提高科學思想水準。(三)提倡學術界自由討論,空話不同的意見和反批評,避免強迫檢討。(四)開展學術方面自由討論,并團結發行知識分子。
講到第二項,提及理論的片面性。如說共產黨人只有最高利益,卻不知最高利益當與眼前利益相結合。如說改良是反動,卻不知我們也有改良。如說胡適提倡白話文,是因為帝國主義要統一中國市場,卻不知提倡白話文在“五四”時代自有它的地位。
講到第四項,認為自由討論對思想敵人與對一般思想不同,因為思想敵人的資產階級思想有它的系統性、堅持性,與資產階級思想的士大夫性和思想上的錯誤有別,但思想敵人與政治敵人又有別。
三月二十七日
南北地域,各有其通行的曲調,都是由唐宋詞及大曲的傳唱民間,調名雖同,聲腔各異。
當時交通不便,一種曲調在甲地流行,未必立刻可以傳到乙地,于是每一地域便有一種或多種流傳口頭的熟調。
不但大別上有南北地域的界分,即同為南方或同屬北地,也當有各個地區的不同。
這關鍵完全根據于日常語音。比方北地語音較南方為高,所以只用三聲,入聲一音便呼不出來。
即令同屬一種曲調,一經由甲地傳到乙地,不必要多久的時間,腔調便會顯出異同來。
因此不必到遼金割據或元人統治才可造成不同的風氣。
諸宮調本起于北宋汴京,嗣又盛行于南宋杭州,則亦為貫通南北的一種歌唱。
南曲并非沒有宮調,不過南戲不加使用。從南北九宮名目相同一點看來,似乎是一種東西兩處應用。所以曲調除唱法上或有其聲腔板眼的分別外,并不是形成元劇的重要因素。
諸宮調的曲調亦非全出創造,大部分來源仍為唐宋詞及大曲。
元劇曲調非全經過諸宮調的使用始相承襲,也許還是取諸南戲而以之歸入宮調亦未可料。
曲調數量是一個個陸續增加起來,并非一大批名目同時產生。當然先有散曲,然后才有套曲,然后才應用到雜劇上去。
諸宮調的體制,其遠祖為古樂府,遞傳下來的是和變文同時的唐代詩歌和樂曲,其近親便是宋代的大曲和詞調,同時并在的兄弟輩則為唱賺、唱京詞、唱耍令、唱撥不斷、小調、嘌唱及說話的四家。
諸宮調既創為以同一宮調的曲子聯套的辦法,在當時一切說唱故事的伎藝里,自然是一種新形式。同時其局面也比較闊大,在無論哪方面說,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北曲的形成,便當以此為先河。
諸宮調是唐宋詞及大曲傳唱民間,并有唱賺等民間成分。詞曲及大曲的民間傳唱并與民間成分混融,發展為進步的新形式,其發展的時代由北宋到南宋,地域由汴京到杭州,發展形式則由諸宮調到南北曲。南曲的成分為宋人詞而益以里巷歌謠,情況也大致相同。
唐宋詞及大曲走向商業都市,不能不和俗唱混融,更不能不發展原有形式。諸宮調的曲調非出自創造,但此種形式發展乃由曲子聯套到雜劇的路子,是先有散曲后有大曲,再應用到雜劇上去。
南北曲在聲律上的異趣,最近的原因,當然是南宋與遼金分治所由引起,由地域上的區別而形成習慣上的不同,但根本原因卻不在此。
南北曲之分,根本原因究將何在?說起來卻很簡單,這關鍵完全根據于日常語音。比方北地語音較南方高,……即令同屬一種曲調,一經由甲地傳到乙地,不必要多久的時間,腔調便會顯出異同來。
南北曲之分,政治原因,是“南聲南調,對于來自北方的統治者,或者不大聽得慣,惟有存其形式而變其聲調”。或是“蒙古人也有一部分本身的文化,對于戲劇,早存在著一種根本不同的見解”。理由都不很充分。又以為根本原因只是語音,非政治經濟原因。又認為不必有政治原因才可造成不同的風氣。
南渡之前,原無南北曲之分,及和議告成,事實上已為南北分治,北方曲調,因而自成一系。《董西廂》適以文辭雅而見稱,乃斐然居首,而成元劇之先聲。實則宮調、曲名,皆為北宋舊物,不過在套數組織上稍加運用,由此遂有所謂北曲(讀周貽白《中國戲劇史》)。
三月二十八日
南戲,宣和間已濫觴,其盛行則自南渡。認“宣和間已濫觴,或非溫州雜劇,而是《東京夢華錄》所載《目連救母》雜劇”。這說法雖近于臆斷。因宣和間溫州雜劇在南方,也可以有土生的戲,但認為“南戲的出生,亦當為由北而南的雜劇流播的關系”。當宋室南移,溫州土戲也可因北來雜劇而有雜劇的名與實。且溫州雜劇之名,見明人紀載,如認溫州雜劇之名,乃宣和間“最初”稱謂,亦近臆斷。
認南戲“其初,既有溫州雜劇之稱,其來源應當和北宋雜劇有一種聯帶的關系,至少在形式上也當有其間接的幫助?!辈灰蚱涑跤袩o雜劇之稱,即否定這論斷的正確性。
“南戲發源雖在僻處海隅的溫州,但在百戲紛陳的當時的臨安樹起一幟,自當有其特異之點。如果拋開一切可以影響它的東西,竟認為這是中國戲劇的開場,這事實未免太顯突兀罷。”這段話,極具正確性。
南戲由宣和到咸淳,百四、五十年間,由溫州漸移向臨安。
南戲起于宣和宋南渡時,當吸取北來的成份,以后不斷吸取、增益,到臨安后,當更多具足戲劇特點。
南戲有歌唱、說白、舞蹈,且聯合三方面作故事表演,從其本身即可證其不簡單。如從《東京夢華錄》、《武林舊事》證明南戲前身有雜劇成分,則或失之臆測(讀周貽白《中國戲劇史》)。
三月二十九日后
(以下十四則筆記,日記,未署日期):
(一)許宣(亦稱許仙)是一個小人物,但不當把他看成自私的商人,他有他的聰明與誠實,也有他的自卑感。白蛇表示愛他,他也很愛她,但認為不可能有這樣的事。青蛇和白蛇提親,他不能不加考慮。為什么白蛇會對他這么好?成了后來懷疑的根子。但從成親到“酒變”(許宣受法海唆使,在端陽節用雄黃酒,使白娘子變為原形),白蛇給許宣的卻全是溫暖,這卻又成了他后來堅定的根子。
許宣遇法海,最初是不相信法海的話,經法海的說服,對白蛇不相信的成分加深,但“酒變”一場,許仙仍不相信法海,他心里有一種希望,希望他妻子不是蛇,同時不能擺脫法海誘惑,所以有意試探一下。
“酒變”后仍不舍白蛇的愛,雖然感到白蛇是異類,只是不敢和她接近,卻不想棄她逃走。倉龍(似指變形后的白蛇)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但他不能不考慮倉龍不在床上出現,他相信倉龍,是因為他內心有一種基礎,最好妻子不是蛇。
法海再度進行誘惑,盡量減少他對白蛇的愛。但這時他知道白蛇舍命盜草的事,又成了他內心的矛盾。這時候他理智不清醒,他說:深情難舍,即希望與白蛇永為夫婦。他跟法海走,是想借佛力解冤,不曾想到被法??哿?。
到金山被監視后,他才考慮法海并非替他打算,是和他的妻子有矛盾,因此他堅定站在白蛇一面。
……
(二)梁金鑫老藝人寄來《鷂子觀星》、《二取高關》、《關公盤貂》、《李密降唐》、《殺宮帶箭》、《斬雄信》、《未央斬信》、《鍘陳世美》、《陳州放糧》、《長亭鍘侄》、《青龍驛》及改定本《酒毒楊勇》來。函云“第二屆會演,我之《鎖五龍》、《盤貂》等劇,未獲選取,頗引為悵。”言下有牢騷之意云。
(三)清福州梁章鉅《浪跡從談》卷六“張居正”條:“近日梨園有演《大紅袍》全部者,即丑詆江陵張文忠(即張居正),與奸佞同科,并形容其子懋修為亂臣賊子之不如,殊為過當。張太岳當前明神宗朝,獨持國柄,毀譽迄無定評,要其振作有為之功,與威福自擅之罪,俱不能相掩。即其子懋修等,亦并非紈绔下流。考《湖北詩錄》載:張懋修,字子樞,萬歷庚辰廷試第一,授修撰。遘文忠家難,冤憤,投井不死。絕粒累日,又不死。手抱遺籍,淚漬紙墨間。天啟辛酉,文忠墓忽有白氣,如云如煙。越明年,奉特旨昭雪,時子樞年八十矣。”
(四)山東絲弦戲《海瑞搜宮》劇情:隆慶朝,張居正陷海瑞,隆慶貶海瑞為民。隆慶崩,萬歷嗣位,海瑞回朝乃與張辯本,路遇新科狀元鄒元標,披發戴鎖,鄒亦為張所陷,發往簾外充軍。海帶鄒回朝,寓鄒重音寺中,上朝面君。在朝堂與張相見,兩相爭論。海見駕,萬歷復海戶部大堂官職。海奏張陷鄒事,萬歷命杜懷印往重音寺宣鄒見駕,復其頭名狀元,并收張于獄,命孫伯牙代文華殿大學士。海又參文武朝臣與定國公徐龍不管事,楊老公任酆僧亂宮,養老宮不潔凈等事。萬歷命海瑞搜宮。隆慶貴妃童氏,因隆慶崩駕,延僧二十四人超度,童愛僧名風龍和尚者,留在宮中。酆僧報海瑞前來搜宮,童藏風龍金柜中,自坐柜上見海。海在宮中搜出兩杯兩筷,并在龍床搜出袈裟。海欲搜金柜,與童爭執,同往金殿見萬歷。酆僧奏袈裟乃國母羅裙,萬歷乃綁海問斬。孫頒徐龍救海,徐乃面君請旨,帶海瑞二次搜宮。童藏風龍于嘉儀宮祖畫后,徐搜宮無所得,往嘉儀宮祭隆慶。前張子建搜宮亦無所得,因被萬歷屈斬,張示夢海瑞,故海奏養老宮不潔凈。徐祭隆慶,多燒紙錢,張魂卷熱灰燃祖畫,搜出風龍,乃并拿酆僧見萬歷。萬歷將童妃點天燈,判風龍、酆僧剮罪。
江西二黃戲有《改金榜》及《花缸計》,當是《海瑞搜宮》原本,乃涉及張懋修及譚綸。今京劇《大紅袍》乃《五彩輿》,與梁章鉅所稱不合。
(五)明,吳會錢希言《獪園》第十六“環聞”:武宗(即正德皇帝朱厚照)游金陵之雞鳴山,江彬(武宗貼身大太監)夜伏甲士劍客之屬,將謀逆焉。中夜,山大呼者三,眾軍守衛行在(皇帝在外臨時駐地謂行在)者,亦齊聲呼萬歲者三。彬氣攝,謀遂不行。后龍舟渡揚子江,其夜江復懷利刃戶……,俯身取刃,不覺中風,蹶然倒地,乃知真人翊運所至,有鬼神為之呵護矣。
清皋蘭朱克敬香孫《瞑庵雜識》,道咸同光四朝軼事,散見其中,蓋近代之著作。卷三一條論明武宗云:明武宗嘗微行,至內閣,公卿方會食,帝從容問曰,卿等知食所自來乎?朕居東宮(太子)時頗賤五谷,謂自生若階草。后巡行田野,乃知稼穡艱難。因詢諸臣南北耕獲事。諸臣約略敷奏,獨尚書某噤不能對。帝曰,日食不知,焉能治國乎?汝典吏部,近治何事?某踧踖良久曰,昨太湖巡檢缺,應歸部選。帝大笑曰,吏部尚書僅知選一巡檢,猶足任乎?遂起去。俄有旨,太湖巡檢著某補授。尚書奉命,倉惶之官。既至,則衙署瀕湖,三面皆農田,始悟帝意。因日從父老行阡陌,訪農民疾苦,溝洫利病,著為論說。后數年,帝南巡,尚書迎謁,帝笑問曰,爾今知粒,食之艱乎?尚書叩頭謝。既至行宮,召問近狀,尚書獻所著之書,帝大悅,即授亞相。
常熟楊儀夢羽,嘉靖五年進士,所著《明良記》云:帝(明武宗)南巡過淮安,謂孟都御史鳳曰,汝非一乳二子而并顯者耶?(兄麟,位至方伯)。以網命之漁。鳳舉網奮張,僅如一笠。帝曰,官許久,尚不解漁耶?
又《明良記》云:武宗幸揚州,買民舍自居,仍以契付稅課局,批稅藏之。
《瞑庵雜識》卷四:明武宗時,庶常散館,有林某多作古字,帝見卷中有
“火禾”字,因作“口禾”字試之。林不能識。帝曰:“秋”可以作“火禾”,“和”不可作“口禾”乎?汝讀書少,故思以怪文陋,宜更勤學,乃放歸。林既出,通國揶揄,去留無所,遂流寓京師賣字。一日,帝微行過之,見林書法秀逸,聯句亦佳,因問美才何不應試,乃鬻字也?林見帝儀服偉麗,意必貴人,因揖坐,告之曰,某故庶常,緣不識御書,奉旨歸學,貧不能裝,故留此耳。帝曰,何不為客?林曰,人皆知遂臣,誰肯容者?帝曰吾當書薦。明日己午,候此毋誤。林叩姓名爵里?帝曰久自知之,遂去。明日響午,有內侍持黃封一,白金百兩,授林曰:赍此親投,無竊發。黃封大書山東巡按開拆。林知有異,急辦裝東行,至謁巡按,閽者難之,乃委黃封而歸。俄店傭報巡按來謁,林愴惶接見。巡按曰,奉旨受代,請即入署宣旨。林偕往啟讀,則山東巡按之命也。
(六)《都公譚纂》卷下:吳優有為南戲于京師者,錦衣門達奏其以男裝女,惑亂風俗。英宗(明英宗朱祁鎮)親逮問之,優具陳勸化風俗狀。上令解縛,面令演之。一優前云“國正天心順,官清民自安”云云。上大悅曰:“此格言也,奈何罪之?”遂集群優于教坊,群優恥之。駕崩,遁歸于吳。
明正統(英宗年號)時,吳優南戲,昆曲前之昆山腔,實南戲也。以男裝女乃為錦衣所奏,則京師北曲無以男裝女之事可知。“國正天心順”云云,似《金瓶梅》亦有此開場白。律之以《琵琶記》之全忠全孝,則勸化之精髓乃在此。
(七)信州鄭仲葵胄師《冷賞八卷》卷四“聲歌條”:宜黃譚司馬綸,殫心經濟,兼好聲歌,凡梨園度曲,皆親為教演,務窮其巧妙,舊腔一變為新調,至今宜黃子弟咸尸祀譚公惟謹,若香火云。
譚以浙人歸,教其鄉子弟,是使浙人教,此云親為教演,乃自教,舊腔一變為新調,則宜黃調非故海鹽聲。湯若士亦能自度曲,由譚至湯二十年余,宜黃子弟極一時之盛,蓋藝人與曲調均登峰造極,譚湯之于宜黃,不亞于魏之于昆曲也。宜伶尸祀譚若香火,即不敢以譚從祀清源,師廟之立,亦宜與譚之尸祀有關也。
(八)梁章鉅《浪跡續談》卷六”文班武班”條:劇場有南戲北戲之目,不過以曲調分。近人有文班武班之目,文班指昆曲,武班指秦腔,則截然兩途矣。余金星不入命(似是”未入門”之意),于音律懵無所知,故每遇劇筵,但愛看聲色喧騰之出。在京師日,有京官專嗜昆腔者,每觀劇,必攤<綴白裘>(昆曲折子戲選集)于幾,以手按板拍節,群目之為專門家,予最笑之。
此條記在京師及在蘭州事。又云比年余僑居邗水,就養甌江,時有演戲之局,大約專講昆曲者不過十之三,與余同嗜者竟十之七矣。昆腔、秦腔之分,指何地而言不可知。文班武班之分則江浙至今猶然。又《續談》卷六言,溫州郡署”戲彩堂”,云是歲時演戲之所。又言”戲彩堂”前家宴,有演《投趙激儀》劇者,則秦腔或指溫州亂彈言。”戲彩堂”當作”戲彩亭”,在郡署三堂寓眷屬處。
《浪跡叢談》卷二“小玲瓏山館”條:邗上舊跡,以小玲瓏山館最著。地先屬馬氏,后歸黃右原家,右原為錄示梗概云:康熙、雍正間,揚州鹽商中,有三通人,皆有名園,其一在南河下,即康山,為江鶴亭方伯所居。其園最晚出,而最有名。乾隆間翠華臨幸,親御丹毫。鶴亭身后因欠帑,園入官,今儀征太傅領買?!斎帐Y心余先生常主其園中秋聲館,所撰九種曲內,《空谷香》、《四弦秋》,皆朝拈斑管,夕登氍毹,一時觴詠之盛,與汪蛟門之百尺梧桐閣,馬半槎之小玲瓏山館,后先媲美,鼎峙而三。汪馬之舊跡,皆在東關大街,汪馬江三公皆鹽商,而汪馬二公又應詞科。汪氏懋麟,江都人,由丁未進士,授中書,以薦試”康熙鴻博”,為漁洋山人高足弟子?!R氏兩兄弟,兄名曰琯,字嶰谷,一字秋玉;弟名曰璐,字半槎,皆薦試”乾隆鴻博”科。開四庫館時,馬氏藏書甲一郡,以獻書多,遂拜圖書集成之賜,此”叢書樓書目”所由作也。……其主家者,為杭大宗,厲樊謝,全謝山,陳授衣,閃蓮峰皆名下士?!?/p>
蔣心余曾主江鶴亭園中,寫《空谷香》,《四弦秋》,廣信戲曲之盛當與揚州有關.
清破額山人《夜航船》卷一“三人戲法”條云:錢香吏,客揚州鹽運使幕中,八月天氣,連宵演劇,頗不愜意。會有江寧府某公,遣送善戲法三人,令詣署,主人甚悅。
《浪跡叢談》卷六“趙普”條云:偶為友人招觀劇,余不諳昆曲,而主人不喜秦腔,座中客多為余左袒者,適呈戲單,余點《訪普》一出,蓋昆曲與秦腔均有之,曲文初無小異,客謂余之善調停也。
《續談》卷六“文班武班”條:憶在蘭州日,適薩湘林將軍由哈密內召入關,過訪。素知其精于音律,因邀同官以音觴宴之。湘林語余曰:戲雖小道,而必以雅奏為高,若猥語亂談,則輿肆所樂聞,豈可以入吾輩之耳。余曰,君言誠是。既然已演戲,則征歌選舞自以聲色并備為佳,若徒賞其低唱恬吟,則但令一人鼓喉,和一笛足矣。又何必聚一班數十人于后臺,為之結彩張燈,肆筵設席,而品評其行頭之好,角色之多乎?合座群以為然,而湘林之語塞矣。“趙普條”當指其事,則武班秦腔當是陜西梆子。
《浪跡續談》卷二“英濟廟楹聯條”:溫州瑞安門,俗呼大南門,出城半里許,有英濟廟,俗呼為白馬廟,相傳為昭明太子,既無舊碑可考,里人亦無能詳其源委者。廟中有潘宗耀楹帖,跋云:英濟廟神靈最著,里俗相傳,梁昭明太子拯饑來此,時乘白馬,故又稱白馬廟云云。按郡志未載此事,前史亦無可證驗。昭明何以能來溫州拯饑?事屬茫昧,惟此聯尚非俗筆。
池州昭明之祀,延及溫州,巫神儺戲之進路若可考,當考之。
(九)信州鄭仲葵《耳新》卷四,載鉛山縣三十七都有顯應壇三圣,廣濟倉有三圣壇。三圣能附人身,披發徒跣,用紅布裹額,身衣紅袍,手執小鋼叉,蓋巫神也。按國朝金溪李元復《常談叢錄》云:予鄉各村里常祀黃司空,如所奉三公神,碑石多不鐫神號,每誤稱王四公,又以三公,四公誤為行第。惟江西省城進賢門外則稱黃司空??妓究彰ㄋ?,字仲昭,巴山人(即今崇陽縣境),當梁侯景之亂,率壯勇以衛鄉里,遣兵助陳霸先,敗景兵,梁元帝授以交州剌史,資領新淦縣令,積功封侯。入陣與周迪同擒李孝欽,樊猛等,敘功即與周迪同階.迪反,受命討之,進封公,征為侍中中權大將軍,出鎮壽陽。薨,贈司空,謚曰威(<鑄鼎余聞>卷二引)。按今爵南城福主之祀,仍書曰大公,二公,三公,胡大公等。南豐福主亦三神,而不悉其名。又<耳新>卷七載戴文六,居邑之土江,家有三神,曰公公,長僅二尺余,冠幞,其中者衣黃,左右衣紅,其使為狗,為禁于家。狗名將軍,或不使狗而使雞。戴亦往太華進香,進香時命舉家齋戒。本家有三神,各店亦有三神。三神在人家,為世代供奉之神。或其家遷居,三神未與偕去,則往他家擾亂,其家送之,則備白米一斗,燈一盞,傘三柄,船一只,則福主之祀猶五通也。
南豐應宿坊儺神福主殿所祀即三神,亦即三圣或三公神,其統稱為公公,為每家所祀之家神,故所司為雞犬,亦為村坊通祀,故所司為鷹鼠,而以鞲鷹,驚鼠配祀。家神則附其家人,如戴文六兒婦之身,為出家糶。坊神則附坊人之身,為本坊捕盜逐疫。其送神以船,則儺子船也。
<耳新>卷六”陳風”:宜黃獨重七夕,四門各祀一神,至期分門迎賽.先東門,次北門,次南門。前導則彩旗十里,次馬上雜劇,皆白晳少年或伶人為之。間以鐵杖,杖高十數尺,以四五歲稚子綴其上,或魚龍角觸之戲,無不巧妙絕倫。最后威儀騶從,一如王者,間以大旗,皆裂五色帛為之。近神處有銀絲燈籠,看馬,曲柄傘,香案之屬。神戴黃金盔,蟒袍玉帶,轎仿王府制,柱蓋刻蟠龍,飾以黃金,用八人舁之,周游四門,委蛇竟日。各門爭出奇巧相尚,劣則加罰。至晚,張燈結彩,游人駢肩錯趾,賞玩達旦。四方奇貨,一時去集。西門迎賽亦然,獨在中秋,燈亦如之。
宜黃三年一次迎大公神,各鄉迎神,均有記載。棠陰迎神為七月十五日;興城區七夕迎神,時間相近。迎神用小孩扮兒郎,即鐵杖綴稚子也。
(十)山東絲弦戲<燒窯>,寫劉秀父被王莽毒死,母被打入冷宮,劉秀逃出京城,奔走南陽頒兵。尹思道與妹麗華,兄燒窯為生,妹送飯,路遇劉秀,劉腹饑,食麗華飯,自道姓名,與麗華同返其家,因封麗華為正宮。尹思道回家用飯,見其妹,更見劉秀,妹說原委后,秀復封思道為國舅。戲情略似《梅龍鎮》。尹麗華當是陰麗華。贛劇有《燒窯封宮》,劇情較此為繁。此但演《封宮》,與燒窯無關。贛劇則王莽追兵至,乃藏劉秀窯中,且被迫放火燒窯。追兵去,而秀乃不死。原劇情當如此發展。絲弦戲略去劇情重要部分,也由此知道。
(十一)相傳灌口二郎神,在四川成都府灌縣,香火甚盛。今吳葑門內水中,漲一小洲沚,方廣不逾數弓,土人立二郎廟于其上,殿堂甚湫隘,臨水開窗,如人家齋舍一楹,神像亦小,長可二尺許,著金兜鍪,衣黃袍,坐帷帳中。而香火之盛,莫與比者。自春徂冬,祭享不絕。瘡疾之家,許一白雞還愿,既瘥,乃宰雞往獻。又裹對面為餅,以飼廟中白犬。尚白者,豈謂蜀在西方,取義于金,以神其說歟?此不可曉。宋朝有《紫羅蓋頭》詞話,指此神也。又傳六月二十四日是神誕生之辰,先一夕便往祝釐行者晝夜不絕,妓女尤多。明日即劇錢為荷蕩之游矣。吳城輕薄少年,相攜伴侶,宣言同往二郎廟里結親,一進廟門,即闌入珠翠叢中,雙拜雙起,日以為常,神亦不以為異。若果清源真君,安得不降之罰乎?(明吳會錢希言<獪園>第十二”淫祀”)
殿堂小,神像長二尺許,金盔黃袍,治瘡疾,妓女之祀,二郎廟結親,可證即老郎。
(十二)云貴間有關索祠幾處,相傳一巨綆(汲水用的繩子),常夜作聲,時人以為靈響,于此建屋立祠,名曰花關索。衣冠鐘鼓,千年不斷,往來行旅,莫不禱祈,至今尚在。傳奇小說中常有花關索,不知何人(民間傳說關索為關公次子)。東瀛耿駕部橘,少時常聽市上彈唱詞話者兩句有云:”棗核樣小花關索,車輪般大九條筋”。后以語余,共相擊節(《獪園》第十二”淫祀”)。
云貴間關索祠,必與詞話關索故事,流入云南有關。故滇戲之湖廣成分,入滇當在明季,不在明末。
(十三)二十年前有葉和尚者,行乞吳市,常于市中扮十八羅漢,妍媸老少,無不畢肖.其兩眸俞逾時不瞬,儼然應真模樣也。觀者無以為神(《獪園》第十六”環聞”)。
昆曲《山門》衡陽演出《,五臺會兄》川、湘二黃,均有羅漢架子,蓋始于此(川劇《五臺會兄》純唱工戲,沒有擺十八羅漢架子.湘劇《五臺會兄》,楊五郎在悲壯的二黃腔中,擺出十八羅漢架勢,堪與昆曲《山門》媲美)。
(十四)南詞者盛于江浙,所談皆男女相悅,其詞鄙俚不文,婦女及屠沽者流,聆之恒終日不倦,稍有知識者多掩耳而走(見山陰俞蛟《夢廠雜著·鄉曲枝辭》卷上)。
四月二十九日(由北京抵長沙)
四月二十五日,領出差費二百五十元,借支薪金五十元。二十七日購得往南昌聯票,晚十時往車站,十一時三十分開車。二十八日晨過石家莊,天陰,午后渡黃河,過鄭州,小雨。二十九日晨抵漢口,天雨,渡江時雨止,車在上午十一時三十五分開出武昌東站,雨勢在進行中漸大,入湘境,田多水滿,秧多黃爛。晚八時抵長沙,宿東茅街吉祥旅館。
四月三十日
晨起,往訪蔣壽世同志。湘城街道大改舊觀,間有可識別者,尋跡而往。至寶南街,不復識保安里,問途人,始知之。天雨,至蔣宅,雨更大。田洪同志冒雨來,衣盡濕。予昨晚抵長沙后,曾往湖南劇院訪田洪同志,田不在,留一條,田晨來吉祥旅社,予已出門,故趕來蔣家,知予必往蔣家也。田云:贛劇曾在長沙演出,對觀眾影響頗大,對藝人影響較弱。贛劇聲腔多采自越劇,即彼中人亦不諱言。問高腔,則云弋陽,今無此腔,乃龍虎山道士腔也。彼中人似有所蔽,實則贛劇有高腔,在湘亦曾演老戲,但未演高腔戲耳。又談及木偶、皮影來京會演。此間領導干部,因京中會演總結報告提及未設木偶、皮影劇團地區,不增設劇團,任皮影、木偶在民間作業余發展,故不主張設木偶劇團。不知總結報告更提及木偶、皮影須為農民及兒童開拓教育、娛樂園地。木偶既與皮影同接受此一任務,湘中有木偶劇種,不組木偶劇團,木偶戲本身且不存在,將如何達成任務?湘中木偶來京,未得選拔,藝人有自卑情緒。但因京中在“百花齊放”原則下,承認其適當地位,亦得到相當鼓舞。今湘中木偶處境,扶持之則有發展希望,不重視則從此不能復振,實處于生死之交,惟領導之意旨能轉移之耳。不設立劇團,則后此會演,再召集木偶藝人作臨時行政應付,且將不可能矣??偨Y報告更提及木偶、皮影為農民所愛好,對農民教育、娛樂作用極大,演出無害有益,則當在農村普遍發展,或在農村作相當提高。但木偶、皮影更有一發展任務,則因其更適于兒童好尚,當向兒童劇之進路提高也。此間領導干部,則謂京方意見,乃著重向兒童劇新方向提高,其主觀片面理解政策如此。
五月一日
晨遷往壽世兄家。皮影劇團雕刻藝人何德潤同志來幫同運行李,并承邀在茶社避雨作談。皮影劇團藝人同志皆河西人。河西皮影與東鄉皮影雖止隔一湘江,不但影人制作不同,如東鄉影人臂為三節,而河西則兩節。即同一故事組織,亦各有傳說上之差異。何為我述董永賣身后之半部“渡鵲橋”云:“七仙姑所生子董仲舒,生子董琪、董琳、董剛。董剛為王禪老祖度去為徒,仲舒失其第三子。東華王作亂,仲舒掛帥,命琪、琳對敵。東華王有燈光神罩,罩去二子。王禪老祖遣董剛助戰,亦不勝。鬼谷仙師與仲舒芒鞋一雙,使往鵲橋候其母,因得會七仙姑。七仙姑允收東華王,與仲舒葫蘆二枚,云:一貯引路松子,命歸途沿路播種;一則謝鬼谷仙師。蓋松子實為荊棘,沿路播種,乃斷其再通鵲橋之路。鬼谷仙師算知洞中當日有火厄,避出洞外。仲舒持第二葫蘆往見鬼谷,洞門已閉,乃從洞隙投入葫蘆。洞中火起,鬼谷回洞救火,僅救出《百中經》前半部。七仙姑往見觀音大士,查詢燈光神罩,神罩原為觀音之物,為剔燈童子盜下凡塵。七仙姑乃與觀音同往收服東華王,在神罩中救出董琪、董琳。此劇在湘潭演出,每屆七月十五,董家祠祖,多演此劇。蓋自炫其老祖母為七仙姑也?!薄鞍倩R放”原則,即一地農村戲劇,亦當作如是觀。
五月二日
戲曲對干部無吸引力,多愛看外來戲曲與電影。湘戲有八個單位,花鼓戲有三個單位,合計茶樓清唱一、兩處,省戲劇團共十八個單位。春季為淡季,農村春忙,則城市冷落。去歲歉收,農村生活恐慌未除,城市失業問題未解決,故湘戲藝人收入極少,戲場亦極冷落。壽世兄所談如此。
皮影劇團夏少春同志當劇團赴京會演時留守長沙。費時兩月,發明一種皮影,牽動一處,或頭或尾,則手足周身俱動。制成一貓、一鼠、一鴨、一蟹,動作俱合生理。推之人物制作,則皮影制作將跨一大步。藝人運用經驗,故創制之力量驚人。故聰明結合經濟,乃有奇效。
康德局長請午飯,與壽世、翟翊、田洪同往。飯后談戲改問題。復與蔣、翟、田、康訪徐紹清,見彭菊生、彭俐儂、鄭福秋、范正明等同志。并訪乾元宮、老郎廟等舊址。
晚觀張福梅《秋江》,陳綺霞《背瘋》,鄭福秋、楊福鵬《坐樓殺惜》。福梅發調高,力不能繼,不克自收其調;福秋氣不續,聲腔戰抖;綺霞音散而調低。其因則藝人營養不良,睡眠不足。湘戲主要藝人,日夜兩場演戲,晨七時半上班。福梅患子宮炎新愈,綺霞亦抱病,福秋有四子,家務甚繁。福梅四十一,福秋三十九,中年女藝人,藝術生命不加顧惜,則不久將成問題。今晚高腔用管弦樂幫腔,粗制濫造,不堪入耳。
五月三日
徐耕娛,字治平,光緒中葉至宣統年間寓居長沙。周文湘曾到過北京,學得《聞鈴》、《驚變》等戲。周雪舲(如保)原唱湘旦,后輟演拜徐門學畫,對昆曲亦有底子。因組曲社在葵園家、楊三豹子家清唱,漸加入清華仁和,由清唱進為彩排。社中梨園藝人少。有福臨(申伢子),須生,工《彈詞》;韻蘭,旦,工《和番》;有柳六BAI子,工《醉打山門》。李芝云、周雪舲亦曾演《藏舟刺梁》。耕娛覲見歸,既死去。社乃由鄭真如主持,定名“南雅曲社”。藝人有鄧七爺、武小姐(賽星)頗有名。邱藝林原在仁和班管大衣箱,學笛于耕娛,此人在長沙大火前死。民國十年(1921)大水,長沙坤伶演賑災戲,因組班。從邱學戲之坤伶王福保、唐福蓮能演《琴挑》,曾福佩、黃福秀能演《刺虎》,何福桃能《折柳陽關》,晏福秋、鄭福秋能《斬巴》,曾福運能《游園驚夢》,程福純能《春香鬧學》,甘福申能《聞鈴》。邱家寒當時教女弟子,第一次演出所得彩金歸師,無彩金則自己拿錢。邱利其資,故教徒認真。北伐后曲社沒落。甘福申北伐后出臺。徐居與楊三豹子家對門,曲社常在其家試演。楊原居理問街楊家巷,后遷肇嘉坪。
庚子(1900)前,正月官場演團拜戲。官場十二月二十四日封印,正月二十五日開印,一月內不理刑名。除正月初三日為乾隆忌辰,無日不演團拜戲。會館演同鄉團拜戲。天后宮、福祿宮有內、外臺,江南、上元、蘇州會館有內臺,杜康廟有堂戲臺。紳家除唱壽戲,更叫唱晚臺戲。當時晚臺戲價為十二串。紳家湊錢,叫戲消遣,所演為不能上演之戲,或為昆曲試演,或演新戲。當時新戲,周文湘所演有《三笑姻緣》、《三俠圖》等。周文湘飾李靖,韻蘭飾紅拂,李蘭生飾虬髯公。時在光緒二十二年(1893)至光緒末年(1908)。
葉老四組同春園,其人名默廠,自園弟(楊息塵說)。
午前,鄭福秋來,楊息塵來,張福梅來,性一偕陳浴老來,王如福來,談話至午后一時許,客稍稍去。與息塵先生談“南雅曲社”。魏猛克局長來,與談湘戲劇改。
五月四日
董永父董懷德,病無醫治之資,董永往舅娘家借錢,舅娘不與,董永父一氣而死。董永拜兄趙黑來看董永,黑為守尸,永賣身葬其父。員外傅洪以身價十兩賣董永身,董永歸葬父后,與趙黑分別。白骨大王據白骨寨打擄,趙黑過白骨寨戰勝白骨大王,乃為寨主。七仙姑觀凡,董永孝心感天。七仙姑在槐蔭指樹為媒,許婚董永。結婚后同來傅家。傅洪子傅廉,調戲七仙姑不成,與家院定計,借傅廉妹賽金婚期近為名,命永往白骨寨盜花梨木作嫁妝。七仙姑叫董永大膽前去。永往白骨寨見趙黑,命嘍兵伐木送永歸。永去后,廉再調戲七仙姑,為神火所燒。乃又與家院定計,買黃絲七斤,限一日織成巧花綾。七仙姑夜焚香招姊妹一夜織成。姊妹勸七仙姑返回天宮。巧花綾織成交傅洪,洪退還永賣身字,命永夫妻回家。七仙姑在槐蔭與永別。別時告永已懷孕,如生女留天宮,生子則送永。永再回傅家,傅洪還永巧花綾,永以綾進貢,成進寶狀元。許婚賽金。狀元游街,仙姬送子,結婚團圓。又七仙姑在傅家時,與賽金分別,送賽金針七枚,描龍繡鳳,用之特巧。
長沙皮影,西鄉分上河西、下河西。上河西為寧鄉派,唱打同湘戲,間以寧鄉花鼓。城內三泰街、三興街皮影同西鄉,有寧鄉老藝人。下河西為烏山老龍頭派。東鄉瀏陽本子與湘戲不同,唱打派頭同。東鄉襯板架子為一顆印,西鄉為獅子頭。南門里仁坡為東山喬,影人無彎手,兩手均三節。胸部則為正面。北鄉多益陽派,皮影人較小,皮影、木偶唱法與西鄉大同。衡陽皮影唱漁鼓調,皮影人小,又用皮影敬神。衡山皮影演出,乃為敬神。
翟翊同志約午餐,菜蔬極精。客座除田(田洪)、蔣(壽世),有康(康德)、魏(魏猛克)等。飯后談戲改問題。晚文聯邀宴徐長興(酒店名),見劉斐章、王之獻、閻金鍔。
五月五日
光緒二十三年(1897),京戲在(長沙)水府廟(廟在南門外靈官渡)演出,藝人有汪庚奎,演出情況不佳。三十四年,怡豐茶園在小西門外河街設立,旦有名玉牡丹,吳古歡有詩贊之。有洋船(當時稱外國輪船為洋船)公司買辦周吉蓀,欲在栗木巷開坤戲園,朱益齋不許開,郭十亦反對,與朱書云:周吉細人耳。同春茶園亦在孚家巷開設,經理劉谷生乃日本領事館文案,船行老板,葉德輝私人(參與)。后移織機街耕耘圃。宣統年間,豫園在織機街桃花井開演,至民國八九年始停業。全盛時期有“雙菊”,一為張菊芬,一為粉菊花,皆名旦。人有詩云:”不存洪憲(袁世凱稱帝年號)存粉玉,”即指粉菊花言。粉菊花即高秋萍也。民國二年至四年,湘舞臺在吉慶巷開演,臺為轉臺,林黛玉在此演出,即上海四大金剛之一也。清末,曾重伯在東長街組燕云歌舞之臺,民元(民國元年)改酒館,等于曇花一現。玉牡丹后有小桃紅,即名旦周蕙芳,到湖南來只十三四歲,至十八九歲離湘,在南京、上海一帶演出。(蕭石朋談)
民十一至十四年,每年秋季舉辦“菊選”。第一次“菊選”,唐福蓮當選“菊國大王”,程福仙當選“總理”。當時長沙有《小小報》,舉辦人為吳壽珉,編輯為何和五?!熬者x”選票即印在《小小報》上。當時晏福秋勢與唐福蓮抗衡,她說要當選須多買報,反對賄選,聲言不競選。陳福順等和之,以致坤伶分家。黃元才因有育嬰街組九如班。第二次“菊選”,菊國“大總統”為唐福蓮,“副總統”為程福純,“總理”為某某。第三次“菊選”。甲方為曾福運當選“大總統”,王如福當選“副總統”,甘福申當選“總理”。甲方內幕主持人葉德輝,出面活動人為勞子衛,因勞氣焰太甚,得罪左君嚴,龍天放諸人,乃另辦選舉與甲方對抗。乙方由程福玉當選“大總統”,葉福林當選“副總統”,夏福金當選“總理”。第四次民十四年“菊選”,由馮福霞母馮二主動自己拿錢,由左君嚴主持?!按罂偨y”為馮福霞,“副總統”為羅福雪,“總理”為某某,是為“紅霞白雪”之選。“菊選”每年九月一次舉行,民國十五年(1926)始停止(以上均為湘劇坤伶)。坤班起源于箭道巷壽春園,時當福祿坤班前。景星園于十三、四年在太平街江南會館成立。戲臺聯云:“景美辰良,懷鼓瑟靈妃,尚有遺音播湘上;星輝云縵,看散花天女,依然春色在江南。”(楊息塵談)
蕭揚晨來,談湘劇史料。往冀家沖看文熊?!碓谛律吵叵丛?,理發,遇大雷雨。
五月六日
江西永新愛看湘戲。升豹,是桂升班的藝人,桂升班與福臨班是同時的班子,同科藝人有(彭)升賢(湘劇名老生徐紹清之師),(劉)升桂,他在湘潭很著名,后來在江西省打班子。又有榮華堂,打班子的人小名木腦殼,唱花臉,其人或是桂升班,或是君字派出身。又有連慶班,打班子的叫草包,是做衙門的出身。瑞河有京劇班子,小玉鼎弟出此班。又有慶升班盧飛云(飛拐)、賓福生出此班。湘戲往江西,贛北至上高止,贛南到遂川,接桂東。寧國、贛州為祁陽班,越大庾嶺來。
董爽秋云:《潘葛思妻》原是溫州戲。五袍:《青袍記》,《紅袍記》,《綠袍記》(《八義圖》),《黃袍記》(《斬黃袍》),《白袍記》(《薛仁貴》)?!稇痖L沙》,一名《猴子磨刀》,用高腔唱?!斗陰煒颉?,一名《劉伯溫訪主》,橋在今瀏陽財神廟對門,為朱洪武見劉處。此戲為紀八先生的戲,亦高腔戲。
《鸚鵡記》原存劇目,有《進寶》、《查宮》、《賀宮》、《生非》、《結奏》、《言公》、《祭臺》、《量發》、《搜府》、《產子》、《拾子》、《思妻》、《定計》、《圍棋》、《迎主》諸折。今湖南新年唱<麒麟送子>,仍用《鸚鵡記》田舍翁《拾子》曲牌與詞句。(徐紹清談)
湘春園民國十六年(1927)在高井街開張,發起人為龔湘云(湘劇名凈),行頭由王六神仙置辦,戲票每張大銅元六枚,用簸箕收錢。三場戲每場收得戲錢七八百串。新舞臺十六年(1927)起在育嬰街設立,行頭是做賀紳班的黃玉桂置辦。五年內被湘春園扯垮了。遠東戲院二十二年(1933)設立,營業極旺,行頭由丁大炮(丁子卿)出錢置辦。至長沙大火(1938)后始停業。
坤角能昆曲的,遠東有李福可、龍福鳳、鄭福秋、曾福佩等,生角有歐元霞、朱仲儒、陳少益、師青云、周元華、莊華厚等,小生有粟春臨、徐福寬等,花臉有徐初云、羅元德、賓申冬、劉申奎、羅益才等,小丑有胡普林等,老旦有田華明、張長庚、康華伍等,旦行有龍福鳳、周福昆、鄭福秋、彭福娥、梅福芬、廖福芬、曾福佩、彭福仙等,場面有歐壽廷、姜南生、劉伯濤、于長生、傅儒宗、彭菊生等。
福祿坤班當民國八年(1919)在壽春園成立,老板為羅裕庭、程有才、黃玉桂、郭茂生、唐玉生、徐茂林、陳金山、饒天錫八人,當時有”八大錘”之稱。民國十四年(1925)八月初一日,福祿坤班由徐茂林在太平街江南會館設景星園分班,名福壽坤班,在園演出。班中除女藝人外,男藝人有陳漢章、廖申翥、陳華枝、湯彩鳳、李少臣、羅裕庭等,是為湘班男女藝人合演之始。民國十年(1921),黃元才起九如坤班,在育嬰街新舞臺前長慶園演出。女藝人有王如福、黃如祿、黃如順、蘇如貴、陳如云、羅如壽、黃如仙、黃福蓮等。(莊華厚談)
午前在銀苑與田洪同志作談。午夜訪龔湘云老同志。湘戲藝人同志徐紹清、蕭金祥、鄭福秋、張福梅、彭菊生、歐壽廷、彭俐儂、陳綺霞等設宴乾元宮某飯館,往赴其宴。與湖南湘劇團干部同志座談,并與莊華厚、王華運同志談話。
五月七日———十六日
(一)長沙湘戲過去無專名,未定名前通稱大戲。京戲到長沙后稱漢戲(似無此說),當時京班子和漢班子是對立的名稱。后來稱湘戲是見諸文字后的名稱,是報紙戲評上所用的名稱,除了城市,農村小縣、年老的人,到現在還叫漢戲。
老郎廟乾隆十六年立廟,當時管廟的人叫總管,各班負責人叫班長。
整的組織分為四柱,演員屬潮源柱,場面屬長生柱,管箱屬余慶柱,管班屬發源柱,合并屬老郎廟。四柱各有小公(“小公”費解,可能是分支機構),各有負責人,但以潮源柱為主。長生柱小公在中和街,余慶柱且購有部分產業。
管班在外尋戲(尋找接洽演出地點,簽署演出合同),按戲抽成,層層剝削虛報,在各廟都跑得熟。
老郎廟立廟時稱梨園公所,以后稱老郎公,民國后改戲劇同業公會湘劇部。京劇屬于客位,不能上牌(每個戲班到長沙演出,必須到老郎廟登記掛牌,繳納牌費。湘劇獨霸長沙城的演出市場,抵制京劇進城,后才解凍)。演員組織屬同業公會,老郎廟為總管值年制,只管財產。以后又立戲劇演員協會,時有新會,老會之分,演員有只上新會不上老會的。
火災后(指1938年長沙”文夕大火”),演員發起演員協會,強調工商合并。偽中央社會部只許成立伶工協會。當時前臺組織(戲院稱前臺,戲班稱后臺)戲劇業雇工會,目的想達到演員參加,因而發生爭執。
雇工會改名戲劇業職工會,黃元和(湘劇名丑)任理事長,演員上牌?;馂暮蠼K止舉行。每年(農歷)十二月二十四日及六月二十四日,為過班期(在此七天中,各班相互聘角,有如演員流動),每月初二、十六為支薪期。
無故跳臺板,無事擊鼓,被認為罵大眾??瓢喙脭[四把椅子,是教師、班師和老先生的座位。一個學徒犯錯誤,全班學徒皆挨打,名為“打公堂”。愛說話和愛管別人的事,這種人叫“綠蟲”,又名“青頭綠尾”(蒼蠅)。喜愛說小話的人(指背后說人)叫“愛矮紗帽”。戲班內部復雜,名班雜子。兩個王字一把刀,認為“班”字太惡。不許丟飯瓢子(戲班吃大甑飯,飯瓢子要遞給來人,丟飯瓢被認為打爛我的飯碗),不許撥開別人床帳(戲班住敞開的大宿舍,床鋪相連,床帳有如一家門戶)。跑龍套的又名大隊。
同治年間(1856-1875),湘潭同慶茶園舉行聯合演出,所演的是優秀節目,由名演員作研究演出(商量敲定上演劇目也)。看戲的都是內行。當時主要演員,有細和(丑)、李玉廷(旦)、蕭慶成(凈)、王瑞生、王岳生、易四跎(樂師)等。
清同治年前,湘戲原有報臺生,在開戲前報明所演戲的情節(有如明清傳奇之”副末登場”)。
案堂班原是瀏陽士紳立公起的班子。當時口頭語:”要得飽,江西跑;要得高,瀏陽操”。因案堂班到江西,所演都是整本戲,可以學得寬些。到民國初年以后,這口頭語又改成了”要得飽,江西跑;要得好,長沙跑”了。周文湘、李芝云、紅云、梅云(均為湘劇名角)都做過案堂班。
三元班為姜星福起班(發起組織者),姜為名小生,任三元班教師,窮文富武都工,有”三包半”的別號,因為武戲只算半包。五云班教師姚春芳,肚皮很寬(指會戲很多),但不能唱。
慶申班不在長沙常駐,經常在四鄉流轉。起班的是做油貨的高五癩子。
清乾(?。┘危☉c)時,名角有許若圣、張國相、陶相言、盧文虞。道(光)咸(豐)間名角有趙常福、趙俊星、陳喜宗、劉賦齋。同治中名角有謝明山、陳湘南、鐘瑞湘、廖聚天。此后名角有柳介吾、李保云、李福林、姚春芳、何鑒臣、胡慶琪、沈慶云、盛楚英。
(二)影子戲、木偶戲跟著湘劇跑。在戲劇同業公會時期,湘劇屬第一分會,木偶屬第二分會,影子戲屬第三分會。木偶為永定公,皮影為光輝公。民國二十年(1931)中合為永光部。民國初年至十幾年時,木偶戲共有八班,以唐萬和班,秀雅班為首。秀雅為鄧有慶(師太)所起,鄧能舉偶,文武老少皆工。子鄧福田,也能舉偶。唐萬和班為唐家一家戲班,大哥唐松林,更有唐澍生、唐福生、唐少山(滿)。他們出身是唱影子戲的,從影子到木偶到大戲是藝人的通例。他們說:“由紙老殼變木老殼,由木老殼變肉老殼。”當時口語說:“唐萬和的木老殼戲,活的?!碧迫f和班行頭整齊,廟戲、堂戲都很重視。到后來不認真了,減少了舉偶的人,業務也松懈了。由木偶轉到影戲,再由影戲轉到排街戲(兩人或三人,入夜在街頭清唱),帶女藝人上條(當時名”出條子”,有如今日之三陪),唐福蓮就是他家的人。圍鼓清唱部是從木偶戲發生的,木偶戲老藝人不能舉偶,就拉胡琴上條,以清唱為主業。玉廷麻子是其中人物之一。當時木偶戲班還有鳳鳴班。鄧海林(湘劇名琴師)是鄧福田子,鄧師太孫。萬和班能演熱鬧戲《諸仙陣》,《順治門》。
湘北益陽一帶,由影戲藝人兼唱木偶戲。他們每年唱影戲的時間較多,夏季禾苗戲唱木偶戲,發展到湖北,河西大垸、閘口、沙市一帶。
有唱木偶戲治蝗蟲的,木偶藝人兼做道士,名梨園教,兼造船送鬼,以老郎神為祖師。
益陽,寧鄉,桃花江木偶戲在在湖邊開戲園拆帳,與茶樓分帳。
木偶戲舉偶四人,場面三人或四人,稱”七緊八松”,長沙大部情況如此。
湘潭易四跎(易六)能舉偶打鼓,其木偶戲班稱易家班。
(三)清同治十二年(1867),長沙湘班有大普慶、葆和班、玉聯班、仁和班、太和班、慶和班、泰益班、五云班、小普慶。同治六年(1861)老郎廟四柱管公人有趙常福、趙俊星、陳喜宗、劉賦齋、吳海春、楊秀鳳、劉文定、馬禮常、張如瑞、鐘瑞湘、張錫林、胡長清。同治十二年老郎廟四柱總管有謝明山、張如瑞、趙俊修、廖聚慶、鐘瑞湘、陳湘南、李喜保、易萬有。同治四年(1859)老郎廟總管人、經理人有陳喜宗、趙常福、鐘瑞湘、劉賦齋、王天申、楊秀鳳、張錫麟。民國三年(1914)老郎廟潮源柱總管為帥升花.光緒二十八年(1903)湘班四柱總管有柳介吾、李保云、胡慶祺、邢為盈、何鑒臣、沈慶榮、盛楚英、姚春芳、朱瑞林、李桂林。光緒三十一年四柱總管為李寶云。(錄自《老郎廟契》)
民國十三年(1924)起總管為羅裕庭、黃元和,評議為嚴壽山、陳詠銘、陳如喜、陳少益。值年為任桂云、龔湘云、陳華枝、張華春、黃連云、曾順卿。
民國十四年九如坤班(同慶園)、瀟湘班上牌。九如牌費六十九千三百文,瀟湘牌費八十元。當年戲班有湘春、壽春、新舞臺等。民國十五年戲班有同春、福春、五福、九如坤班、福祿坤班、富貴坤班、瀟湘坤班、四義坤班、萬春班。
丙寅(民國十三年)三月至丁卯(民國十四年)五月底,戲園有新園、新舞臺、共舞臺、湘春園、八仙舞臺、同春園。“菊選”當選人有曾福運、葉福林、,王如福、甘福申、劉連榮(亡故)。己巳(民國十八年),庚午(民國十九年)戲園有湘春、景星、霓仙、新舞臺、共舞臺。
己已(民國十八年-1929)年三月,黃(元和)、羅(裕庭)交卸總管。庚午年(1930)三月,孔清玉卸總管,交黃元和、蘇迎祥。辛未(民國二十年-1931)二月底,蘇卸總管交陳少益、孔清玉。時蘇迎祥、莊華厚在湘春,廖申翥、陳華枝在壽春,徐茂林在景星,劉秋生在吉祥戲院,黃元和在壽春。壬申年(民國二十一年-1932)總管徐茂林、廖申翥、蘇迎祥,評議劉秋生、莊華厚、王華運、羅裕庭、鄔天喜、龔湘云、唐澍生,值年朱菊云、崔鳳棠、楊華錫、余又文、楊華國、劉華太。長沙大火后,總管為蘇迎祥、賀華元。(錄《老郎廟帳簿》)
(四)(次為清乾隆時代老郎廟購置地產契約。約上所署”班長”,均系老郎廟四柱負責人,其中多為名伶。其地址即長沙三王街老郎廟。毀于1938年長沙“文夕大火”)
立契出賣房屋園土基地,龍興寺住持遠幢,徒一宗。今有祖置寺旁蠟園賣出房屋兩進,后披廂一間,及前園地一并出賣,憑中(人)召到老郎會上陶相言、熊伯先(兩名并寫)等,向前承賣為梨園公所,憑中彭啟南三面議定實價銀伍拾伍兩,銀水玖伍(指銀的成色達百分之九十五),當交師徒親手領訖,并無貨債準折,亦無抑勒情弊。其房屋他基四圍俱屋墻腳,東抵賣主蠟園,西抵官街,南抵官街,北抵蠟園,中腰土墻,四抵界尺清楚,其中并非寺內公置之所,亦無互混不明以及重行典當等事。自賣之后,房屋聽眾修理,改造經管,倘有節外生枝,強行阻遏,俱系僧等一并承擔,不與買主相干。今欲有憑,立契賣字一紙,付老郎會眾收執,永遠為據。
憑保正:李永成押許若圣押
街鄰:余澤遠押張國相押張弘仁押
沈文成押班長:陶相言押周玉成押
胡清公押盧文虞押李文忠押
中人:彭啟南押萬尚任押祝榮押
魏國押汪孚孔押
高仁池押魏之虎押
熊伯先押黃正宗押
裴冊朝押周連押
憑證人:仁壽班華興班
同春班富貴班
福春班三慶班
慶華班湘舞臺班
乾隆拾陸年陸月初九日立筆僧遠幢押
徒一宗押
計批:此廟契吾輩先賢,創自乾隆時代,迨后契批廢,藏于師祖(老郎神)龍腹,以杜盜典盜賣。至民國肇興,頒行所有房屋、田業關約等據,如不呈驗,作為無效。不得已邀集四柱同人,揭開龍腹,執出老契呈驗。因紙廢難于蓋印,令照老契謄寫一紙,以便民國驗契蓋印,其老契仍放龍腹,今謄之契存箱,亦照老契批載,如有人盜此謄契,作為無效,以杜盜典盜賣。憑中此批。民國三年(1914)陰歷十二月十八日徐萬春筆。
(五)常寧影戲是三人班,舞臺不大,布置簡單,以席子做帷幕,出影的紙窗只有兩尺高,三尺寬,有音樂配唱。影人高六寸許,有雕無彩,一人唱兼白。
衡陽是四人班,影框有兩尺多高,四尺多寬,舞臺比常寧大,乃漁鼓與影戲的結合。
衡山原是兩人班,一人出影一人打響器,唱歌腔。它的演出是應各種慶祝與娛樂。
長沙影戲與寧鄉、益陽大同,影人有一尺七八寸,用箱皮、鼓皮雕成,或嵌零碎綢料配彩色,頭面由琉璃做成。
長沙東鄉和瀏陽、平江影戲班子最多;西鄉與寧鄉、湘潭、醴陵交界,影戲也很發展。湘陰、沅江、草尾、南縣、華容、益陽、常德、岳陽、津市、澧縣、三仙湖等地,共有影戲藝人兩千余人。影戲分單本座臺、連臺、掛牌大戲等。演出方式又有整本、散出之分。整本必加登場戲,散出必加雜戲,雜戲多為花鼓調。
農民割麥后唱禾苗戲,東家移到西家,名“過家”。藝人寢室稱作“官店”。導演稱“喊喬的人”。
(六)《棲流略》,耘桂堂本,光緒二十九年夏四月癸丑成書,懺綺樓主人著錄。滌蘅常設酒肆,葉大先生戲贈額曰:“飲食男女”。又撰聯曰:“唱二三戲,揚五六塵。”二三戲者,不隸鞠部,而時雜伶人獻歌舞者也。“揚五六塵”蓋“揚舞陸沉”之改言,酣嬉于時,雖陸沉無所顧恤也。亦湘中方言(揚五六塵為長沙方言,吊兒郎當之意)。
老王(著名學者王湘綺)、葉大(出版家、版本家葉德輝)嘗觀劇葵園,伶人演《搶傘》曰:“萬古千秋雨又來。”葉大曰:“萬古千秋詞意大謬,宜改用萬點千絲。”老王曰:“以文字斟之,疑是萬苦千愁?!弊藶橹畵艄潎@服。后檢視古曲本,果如王言。
《補賦小史》“侑觴小引”云:……光緒二十有七年事,其年選有《赤奮酬唱集》、《赤奮酬唱別集》,伶之見于集中者有彭潤寶、漆全姣、劉一環、馮春福、李韻紅、羅玉笙、何青云、帥福姣、李曉云、何舜墀、唐韻蘭、郭韻姣、帥生花、袁升梅、孫紫貴、楊介云、柳黛云、何赤云(均為湘劇名伶)。
春臺部(湘戲班)門聯云:“春明歌管,臺閣文章”。又曰:“春秋別典,臺來頌聲”。清華部門聯云:“清時鐘鼓,華國文章”。(錄《棲流略竟》)
(七)皇殿坪(明吉王府正殿,今五一路廣場)。三尊炮(王府前陳列之三尊大炮)。八角亭(王府音樂亭)。端禮街(王府正門端禮門)。紅牌樓(王府正門外牌樓)。皇道街(王府前御街)。王府坪(王府前大坪)。社壇街(吉王社壇,至今存有土丘,即其遺址)。東牌樓、西牌樓、東長街、西長街(王府東西轅門,及轅門外之民宅)。城東青石橋、青石街、魚塘街、東茅巷、柑子園、紫荊街、四方塘(王府花園及萬春池)。藩城堤(王府后圍城)。御溝(王府通外面的水溝)。
黃興中路發現石礎,有“吉王府”字樣。紅牌樓前發現吉王府門前大牌樓遺址。國泰戲院(解放初期在倉后街,50年代末改建為大眾游藝場,現已拆除)前太湖石是吉王府遺物。長沙各鄉以及谷山諸王墓。吉王九龍圖書。永安市附近廟中有吉王親書對聯:“且向此中尋小飲,×從何處覓長生”。河西李、寧鄉周族譜及牌樓吉王親族、王嘯蘇告墓文(族祖曾與吉王開親)。
(八)長沙西長街古觀音寺,毀于長沙大火。有觀音鐵像,今移置開福寺。像衣領右沿上有陽文銘刻:“吉國國法名普貴,施財鑄造(吉府圖書),合宮眷等施財世府長法名文鎮宮妃眷”等字樣。左領沿有“長沙王、谷城王、福清王六男侍長;德化王五男侍長;常寧郡王文才承奉正魏椿副石王”等字樣。右衣領上有“湘潭信士李安民、符氏,信士盛廷珊、李氏、馬氏,男朝覽、女×姐;信士徐士化、陳氏,男雅名普泰”等字樣。左衣袖上有“信氏客氏龍養、淳康氏”字樣?!础睹魇贰芳蹰_藩長沙,始于英宗天順元年(1457),封第七子朱見浚為吉簡王,到成化十九年始就藩長沙。傳吉悼王朱厚祐、吉定王朱厚火冒、吉端王朱載鈞、吉莊王朱翊鎮。吉莊王無子,由庶兄龍陽王朱翊鑾嗣,是為吉宣王。萬歷四十六年薨,因世子常淳早卒,孫由棟嗣,崇禎八年薨。子慈火奎嗣。凡九傳,享國百六十五年?!謸睹饕唤y志》云:谷城王在長沙府,與吉王、長沙王同城?!?
五月十八日
(黃芝岡可能是五月十七日,離湘赴贛調查)。
與贛戲老藝人李福冬同志談話:李同志今年六十歲,唱二凈。十五歲在貴溪上班學藝,二十四歲到饒河唱戲。原籍貴溪。
當時班規極緊,徒弟在臺上走路,不能震動萬年臺板,因藝人都在臺上打地鋪。小便也須從桶邊洗下,不能有聲。婦女不能上臺,如有婦人上臺,要打“薦牲”,即用雄雞一只,割頸不斷,讓雞在臺上掙扎,放炮仗,祀老郎神。
李同志上班時,貴溪還有戲班,三十歲時也還有戲班。李的師父習旦,叫江洪自,小名江梅果。后一輩有馱梁旦,小名秀仔。李上班時,貴溪已沒有高腔了。據說高腔出在唐塘吳家村子里。這一村三百多家煙火,男子都能唱戲,到李上班時,只剩下一面小鑼,一把弦子。
貴溪村中有農民唱的戲,名叫“大戲”。老本子由家中祖傳,每二十年訓練一班新人。所唱的是“目連戲”,用長竹劈成四叉,用干柴縛在竹里燃點,名叫“天竹了愿”。
饒河戲的地區,包括鄱陽、樂平、萬年、德興、浮梁、余干、安仁。浮梁北鄉出茶葉,有許多茶號。祁門、婺源也都出茶葉。景德鎮瓷土各處都有,景德鎮作陶胚的工人,多鄱陽、都昌、撫州的人,極為強梁,自以為沒有陶胚就沒有陶器。端節老板擺酒,菜中必有王瓜一碗,否則不食。老板以銅元一碗代王瓜,也不依賬。
浮梁一帶地區,采茶時無人看戲,班中生意不好,名“歇茶春”。浮梁茶葉制成后裝箱上小船,運往鄱陽,民國十九年(1930),弋陽紅軍起義,曾經到過浮梁。
每年正月初八或初十日開鑼(開始唱戲),正、二、三月樂平重娘娘戲,直到六月,成為樂平重點戲。樂平每村煙火約一百家到兩百家,春天小孩種天花,每家立娘娘壇,小孩天花都出得好,全村唱戲還愿。種天花三年、五年一次,因此每隔三五年,各村必輪流唱娘娘戲一次。又有禁戲,山里禁山禁水,四村共立禁約,每年立約時,四村輪流出錢演戲。
四月時工作忙,戲少,所以四月難過,稱為“跳火坑”。戲班攀華宗(望族),如戲班有李姓藝人,便由他向李姓送戲,送戲由主家出錢多少,是不講價的。
五月端陽戲,在一定地方唱,每八房人(族內分支),每年由兩房輪當一次頭。
景德鎮,湖北、安徽戲班,早年在這里唱戲。六十年內已不見了。饒河、貴溪等戲班也都集中此地,每年三月開始。有一種人,一面與戲班接頭,一面代戲班與官府接頭,稱“官班頭”。景德鎮屬浮梁,距浮梁二十里。浮梁商業不繁盛,移向景德鎮。景德鎮有地名馬鞍山,外來戲班先在此搭草臺,演出三天不收戲價,任人觀看作為考驗。景德鎮長是十三省的碼頭,湖北、湖南、饒州、撫州、寧國、吉安、都昌、建昌都有會館。湖南會館門首即是湖南碼頭。瓷業工人也分了許多行,各會館每年唱戲,瓷業各行每年必唱一兩天戲。外來戲班是由班頭向會館行會接洽演唱,所以會館戲又稱“行色戲”。戲班每天換一會館輪演。早晨六時派下手數人,場面數人到場,但逢臺下有人當即開演。到早八時藝人全體上臺,看戲的人也都到齊了。這一天,首士(當地主要士紳)在會館飲宴,到下午三四點鐘,戲才結束。從三月到九月,每天輪流,是都有會館戲演的。
這時候好班子唱會館戲,不好的班子卻唱廟戲。
上鄱陽石門街、天方街、黃泥壩一帶唱“譜戲”。最盛的地方是張田渡和連山,這些地方每村居民都是一姓一族,只有少數不同姓的居民。每村十年修譜一次。大族(老族)修譜,附近同宗支派村的人都到大族村里修譜,名叫總修。支派村修小譜,譜名叫小修。總修唱戲比小修更熱鬧。修譜有譜費,譜費來源第一是族所公有的田和茶山,這種田叫公堂田,租谷向同族放高利貸。第二男丁如上譜要出錢,沒有上譜的人叫野人,沒錢上譜的將兒子賣掉。族長叫族老板,修譜前統計全村人口,除田山所入,更按男丁、按戶口,作兩重攤派,斂錢唱戲。因此藝人唱譜戲,待遇極為豐盛。
每年秋天九月半到十一月半,輪轉各村唱譜戲,五天十天一度輪轉。樂平有耆德村,全村有五個萬年臺。李同志所搭戲班叫明慶同樂班,是民國十幾年前的大班子。樂平、鄱陽、萬年、都昌,都愛唱這個班子。上鄱陽村里有一種約戲的班頭,十里、二十里地,誰家要修譜,他都曉得,他到處替戲班攬生意,兩頭牽攏,攬到生意,除草鞋錢另算外,戲價每百元抽十元。戲班子唱一票戲,時間為三四日至七八日,每天戲價,好班子約三十幾元。
裝飾戲臺曰“花臺”,戲臺有三層到五層的臺,如打大八仙,地下一層臺擺大八仙;第二層臺擺三星(福祿壽);第三層臺擺魁星。贛戲天官有文武天官,財福天官、九老天官、堆花天官、遐齡天官、十福天官、龍鳳天官、三星天官、賜福天官等不同演出。
戲班下半年生意全靠唱譜戲。每村族長看上半年禾苗勢頭好,就決定開譜,下半年接好戲班,搶頭票二票。新班子到村里來搶的人很多,哪村最有錢就能搶得頭票,新班子就先到他村里演戲。
頭票到樂平接行頭,從上鄱陽動身,一天去一天回,接箱人夫七十人到一百多人。午飯必須用酒,藝人到村辦接風酒,共席九桌。第一天打花鬧臺,打大八仙、打臺(武行翻筋斗),跑馬封相,三跳魁星,加官,財神,然后演戲。點戲用兩種戲折,一開正本戲,一開“我”戲,如李姓、郭姓修譜,第一出唱《滿堂笏》(即《郭子儀做壽》?;实坌绽?,郭、李兩姓的先人也。“我戲”大意指此)。名叫彩戲。
曹家嘴附近,三廟前唱全本《鐵籠山》,因有《紅逼宮》(即《曹操逼宮》),曹家嘴人不許三廟前唱(因曹操
在戲中為白臉奸臣之故)。兩方爭執,引起斗毆。
彩戲后點一出正本,加三出單折戲。如唱晚戲,要唱到雞叫幾次才能收臺。演戲的第二天“賀譜”,鄰村的人都來看戲,藝人有十桌酒席,一桌席有十斤肉(二十兩秤),可以“散?!保ǔ圆煌陰ё撸?。鄱陽屬甲等縣,一年出兩季稻,且產煙葉,故農村繁榮。
贛劇團團長談:贛州戲名河東班,贛州田村,前幾年有藝人七八人,現有藝人五六人。原來有二十多個班子,曾有贛州某駐軍某軍官不喜贛戲,在戲班開場后大殺藝人,藝人都殺散了。他回家后,從湖南帶來祁陽班子,于是很多藝人學祁陽戲,兩種戲合而為一。
五月十九日
與老藝人葉元義談話:葉老同志現年六十八歲。六歲時學戲,搭貴溪班,唱二花臉。他說:貴溪班的教師是饒河到貴溪來的。貴溪班的戲,無論高、昆、亂彈,都與饒河一樣,但貴溪到河口為止,過河口就只有廣信班了。
福建浦城是廣信班的領域。紹武、延平戲班,從貴溪過去,子弟也是貴溪去的。
廣信班和貴溪班原本相通,四十年前,廣信班的戲路才開始改變。葉年輕時曾搭過玉山班,戲路和貴溪班沒有什么不同。
滿清時,廣信府知府某愛廣信班唱小花臉的藝人旺崽,送他一個燈籠,上寫“江西第一名丑”字樣。這時廣信班唱得歸功(唱得好)。宣統年間,知府轉任去了,官府傳差多傳貴溪班,不傳廣信班。廣信班營業不振,老師傅逐漸死去。這時候戲路已逐漸在變。到后來弄出個一科菜的班子,招了些十六、七歲的學徒,由從外來的師傅,京班、徽班、金華班的都有,教他們學一年、半年的戲,成立了小麒麟班、小紫云班,訓練成的年輕藝人約有四五十人,他們所唱的戲,京不京,土不土,因為是速成的緣故,離開了老路戲,于是戲路就完全變了。不過,廣信班始終沒有高腔,這是它和貴溪班的一點不同。
前三十年,有一副徽班散了,藝人分到饒河班、廣信班和當地京班里來。
饒河藝人學徽班把子,徽班藝人把徽班的戲帶到饒河班里來。
饒河班新添的徽班戲有:《碧蓮洞》(撥子)、《漁家樂》(昆腔、吹腔)、《銀桃記》(石牌腔)、《繡花球》(吹腔)、《牡丹記》(《玉堂春》整本,西皮)、《蓮花庵》(二黃)、《殊砂記》(昆、吹)。
饒河班增加了新的力量,徽班戲在饒河班里現在是最歸功。但早年(四十年前)饒河班老師傅所唱的戲也最歸功。
徽班從婺源來,是老徽班。現在廣信班藝人俞少廷,原唱武旦,現唱老旦,能戲有《陰陽河》,原是徽班藝人。
樂平螺絲埠程家有上、中、下三族,每族各立一個班子,“老同樂”、“賽同樂”是饒河班,另一徽班名“紫武班”,是在婺源成立搬到樂平來的班子,這一村共有三個班子。
“老同樂”班在樂平是封了王的班子,別班藝人都不敢在“老同樂”唱打炮戲。
饒河昆腔從萬春班來。萬春班是昆、彈(吹腔)合唱的班子,名叫“雨兼雪”。彈腔子弟是饒河人,昆腔子弟是婺源人。當時樂平界首村馬家起“老馬義洪班”,專唱高腔。秧板馬家(隔界首五里)與界首比賽,立“萬春班”,唱昆腔。饒河班昆腔是從徽班來的。
當時徽班傳來昆腔戲有:《浣紗記》、《千秋記》、《九龍柱》(《聞仲歸天》昆、吹)、《刀會訓子》、《插花宮宴》、《卸甲封王》、《水滿斷橋》、《連環記》、《鬧天空》、《借扇》、《扈家莊》、《戰壽春》(《南界關》)、《狀元印》、《借茶活捉》、《虎口余生》(《鐵冠圖》,分《上虎口》和《下虎口》兩本)。
饒河戲昆腔與金華婺劇、衢州婺劇大同。都從徽班移來。
龍虎山道士高腔與戲腔一樣,如目連戲的《觀四景》,唱腔與鎖吶和道士腔同,昆曲牌子也差不多。
五月二十日
《全家福》提綱:第一場,蘇全溫棄文習武,往佛廟求神。第二場,蘇母楊氏生子五,全溫、全良、全恭、全儉、全讓。母織布,恭、儉、讓在家,全溫辭母出門。第三場,全良在外經商,辭店回家。第四場,李文忠戰鄱湖,得勝班師。第五場,全溫、全良在涼亭相會,同投天竺寺,拜寺僧為師習武。第六場,恭、儉放學回家,讓玩耍不歸,蘇母命院子尋讓,并訓恭、儉。第七場,讓玩水,鞋子掉落水中,院子背讓回家,蘇母訓讓。第八場,鐵木兒渡海伐明,全恭告蘇母找船舶避難。第十場,全恭找到船,一家上船,全讓落水。第十一場,朱洪武登殿,李文忠交旨。黃門官報鐵木兒兵到,朱命李征鐵木兒。第十二場,溫、良同游南華山,韋陀變虎,溫打虎得銅錘,師賜狼牙棒,溫、良辭師下山。第十三場,李文忠招兵,溫、良、投軍。第十四場,蘇母命恭、儉、讓趕考,即日登程。第十五場,溫、良隨李文忠出兵。第十六場,鐵木兒起霸,與李文忠會戰,鐵木兒兵敗。第十七場,鐵敗到羅圍山,爬山逃,李爬山追。第十八場,鐵敗到羅圍潭,李再追鐵。第十九場,鐵敗到紅羅山,鐵在山上設伏,溫、良定計燒山。第二十場,鐵敗到騾馬嶺,李再追鐵。第二十一場,鐵敗到北海,北海冰凍,鐵從冰上逃,李收兵。第二十二場,恭、儉、讓趕考,與一老童生路遇。第二十三場,主考官放考。第二十四場,李文忠領溫、良上金殿,主考官領恭、儉、讓上金殿,兄弟相會。朱洪武封溫曹國公,封良掃北侯。讓中狀元,儉中榜眼,恭中探花。第二十五場,蘇母上,文武報喜,蘇母進京。第二十六場,五子迎母,蘇母到京,圣旨到,一家封贈,公主下嫁全讓。
案堂班有高腔戲名《逢師橋》,演劉伯溫訪朱洪武。劉伯溫是青田人,但鄱陽六區義城村劉家,據說也是劉伯溫的后裔。逢師橋在鄱陽珠湖,不在瀏陽。則《逢師橋》用江西高腔傳到瀏陽,說明了湖南與江西的高腔傳承關系。
五月二十一日
與老藝人鄭水深談話:鄭鄱陽第四區人,所居名鄭家林,今年五十二歲。兄習花旦,鄭習小生,小名蠟弟。十歲學戲,入馬老義洪班。
學戲時間(四十年前),鄱陽有二十多個班子,演員生活優裕,名角年薪可得大洋三百六十元。當時盛行高腔,邵主席家非高腔不唱。
自曹琨作大總統時起,官府即開始封箱、帶人。官府對各名角索錢,予以錢,則許唱一兩票戲。再行需索,不與錢則帶人坐牢。此風自北伐軍起,蔣介石統治時期更盛。官府拿衣箱、拿錢,甚至焚燒衣箱并箱中本子燒去。老藝人感到無出路,也自燒戲本,準備改業。
四十年前十八本高腔戲都能演出,現只有《賣水記》、《合珍珠》、《搖錢樹》、《賣金貂》、《定天山》、《龍鳳劍》、《三元坊》能演。當年王老義洪班單唱高腔,不唱彈腔、秦腔。七本《目連》能唱七天七晚。馬老義洪班十八本高腔到底,兼唱彈腔,是“雨兼雪”的班子。彈腔戲原有七十多個,全譜整本,合后來所加水路戲,到一百一十多個整本。
彈腔戲如《鳳凰山》(〈白袍記〉)、〈龍鳳祥》(馬武奪魁》)、《紫金鏢》(《薛丁山休妻》)、《玉門關》(《楊七郎招親》)、《五龍會》(《逼彥章》)、《少英雄》(《羅通掃北》)、《四國齊》(《鐘無鹽》)、《乾坤配》(《祭風臺》)、《五雄陣》(《火燒余洪》)、《飛龍帶》(柴榮娶符閣老女,飛龍咬帶)、《女中魁》(阮嬌容與夫喬裝趕考得中)、《陳塘關》、《上天臺》、《龍虎斗》、《寶蓮燈》、《黃金臺》、《九更天》、《釣金龜》、《慶陽圖》、《遇桑園》……等。
水路戲從浙江來,來時曾與饒河戲打對臺.二黃戲《滿門賢》、《節女賢》原是水路戲。南詞、北詞,是饒河戲原有的東西。
鄭水深的師父名陳鼎壽,唱掛須,能戲為《白蛇記》(《劉漢卿》)、《古城會》等。王老義洪(班)到馬老義洪(班)時代,名角有江茂蘭(小生)、汪新心(大花)、三寶(老生)、奶妃(老旦)、老鼠(正旦)、雪囝(小丑.陳鼎壽師)、馬元明(現年八十多歲,小花)、紅毛(大花)等。
昆腔到鄱陽已六十多年,當時有拉二胡的師傅,現年八十多歲了,在徽班學到昆腔,昆腔戲也有十八本。
饒河班原唱高腔戲,彈戲很少,后來逐漸增多。老戲失傳的約八十多本。
饒河戲高腔,昨日下午曾聽老藝人《拷打吉平》,今上午曾聽《孟姜女送寒衣》。初步印像認為接近河北高腔。特點(1)、雖無弦索,笛子定調,但唱腔有一定調門。(2)、曲牌中幫唱,或一字或二字或多字,以及曲牌中何處字應幫,均有一定。(3)、或一人幫或二人幫或多人幫均有一定。(4)、幫腔平、高、中、低,均極鮮明,依曲調為準。(5)、唱者腔須送到,幫腔處不能省事不唱。(6)、有重唱幫腔,有低唱高幫(多人低幫,一人高幫)。
晚看《梁祝姻緣》演出。十二點前后有警報。
五月二十二日
與老藝人歐陽西載、劉麗齋談話:歐陽,玉山人,七十二歲,樂師。麗齋,廣豐人,六十九歲。歐陽搭鄭天赦戲班八年,走過地方有廣豐、玉山、上饒、弋陽,以在廣豐時間最多,弋陽只去過一次,到此為止。貴溪沒有去過。福建只到過浦城,浙江到過江山,十天半月扯回來。
鄭天赦,上饒沙溪人,名馱梁旦。更有福祥,廣豐洋口人。玉麟,浙江松陽人,皆著名馱梁旦。玉麟的《桂枝寫狀》就是用松陽調唱的。
廣信班的昆腔不多,上饒老慶云班,有許多外來子弟。金華三合班,松陽、樂平的人都有,他們能昆腔的,紫云班就跟他們學。歐陽的昆腔戲,有《借扇》、《和番》、《公宴》、《狼屠》等三十多出。劉麗齋曾請浙江義烏教師教昆腔戲。
劉(麗齋)學過《白鸚鵡》的《祭奠》(《祭臺》),是從廣豐二十四都學的,但現在饒河班只有《思妻》一折。福祥的《啞子馱妻》,也是從廣豐二十四都學的。洋口、二十四都是廣豐的大地方,六十年前原有高腔,現在卻沒有了。(按《啞子馱妻》是昆戲路子,來源是金華婺?。?/p>
玉山戲班,每年八月初一日后,轉廣豐唱會戲(神戲),五天、七天一票(一輪之意),賭戲很少。好班子唱會戲,壞班子唱賭戲。浦城也經常唱會戲,鄉鎮新修廟宇與一定節日都唱戲。
廣信府七縣,玉山是較繁盛的地方,人民種田,有功名的人多。廣豐產煙(葉)和煤。安徽旌德人在上饒、廣信開設布店。
樂平、鄱陽與安徽祁門、至德、東流等地接鄰,故昆曲自安徽傳來。廣信與浙江金華、衢州接鄰,故昆曲從松陽、義烏傳來,乃是溫州昆曲傳播路線。浙調乃江西戲腔名稱,在浙江稱“三五七”,即溫州、金華、衢州等地的亂彈。
與老藝人李福冬談話:高腔貴溪沒有,只樂平有。六十年前,樂平只一個唱高腔的班子。李福冬的岳父余起清,唱須生,今年(如在已)九十歲了。六十二歲上死去。他在二十多歲時搭義洪班,當時饒河只有這個班子能唱高腔,但它是高腔、彈腔兩下都唱的戲班子,一個班子祀兩個老郎神,兩種戲腔不相混雜。高腔藝人看不起彈腔藝人。義洪班散班后藝人分散,饒河各班分約義洪班老師搞高腔,因此樂平戲班多少有幾出高腔戲。樂平三十多個班子,有一兩本高腔戲的約有二十多個班子。四大名班(馬老義洪班、老同樂、明慶同樂、賽同樂)有七、八本高腔戲的不等?!赌窟B》高腔只義洪班能唱。
饒河彈戲有好多是徽班里的,是從徽班來的。
十八條網巾九個代,名叫九角頭。生行的老生、正生、小生,花臉行的大花、二花、小花,旦行的老旦、正旦、小旦,凡是當家的,本行的大小戲都要全知。生行加副末、副小生、羅帽生(飾家院),旦行加三梁旦、武旦、茶盤旦(即丑旦或稱搖旦),花臉行加四花臉,四花臉是什么戲都來的一種角色。
太子班或稱菜子班,是村坊起的班子,演員都是農民。請三四個或一兩個師傅教七個整本,二十個零折戲,能夠唱三天四晚(七臺戲,一臺唱一個整本),就到同姓村中送戲(攀華宗———即攀望族)。從這村到那村演唱,那村也一定回敬,或是由被送戲的村里介紹到他們親戚村歇腳,像這樣來回演出。太子班演員人數多,除老旦一人,小生兩三人,其他角色均無限制。選出好的演員起科班,邊唱戲邊學戲,學得二三十個整本就能成班??蓊^老板也是村里人,村子大,外面看得起,肯花錢的人就當枯頭。
戲班不愿唱賭戲。三月尾,四月中生活上做不下去,就唱賭戲。戲班每年要唱三百場戲,歇暑一個月。戲班是包帳制,平時無戲,老板就吃虧。
官府封箱是借禁賭向戲班需索,可由地方紳士向官府包戲,做賭博的向紳士納錢,紳士用錢打點官府,這票戲就可以不封箱。有時譜戲有賭,官府也來封箱。但樂平南鄉和弋陽、德興交界地區,民性強悍,時有械斗,官府封箱的事比較好些。
廣信昆腔戲比樂平少,現在已經不多。《龍鳳劍》是高、昆錯雜演唱的戲。
晚觀詹玉蓉《宇宙鋒》,趙女性格更野性,更寫實,瘋態逼真,與京戲不同?!稊鄻颉纷扛IS仙、蕭桂香白蛇、鄭蘇嵐青蛇,舞蹈與湘戲略同?!稊攸S袍》鄭恩臉譜與湘戲同。斬鄭恩吹長號三次,同婺戲。另一出為《擊鼓罵曹》,飾曹操者京派很重。
(責任編輯鄒世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