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俠造車恩仇錄

董智慧

檢驗人物和商業的唯一標準只能是時間，否定一次嘗試就是否定一種可能性。大叔，您還記得您年少時吹過的牛皮嗎？它們都破了嗎？

游俠電動汽車火了。

“B2VC”、“互聯網造車”、“PPT汽車”、“我與比爾·蓋茨的距離，就是沒有學好PPT”的名詞和段子，刷爆朋友圈。

順帶著，馬佳佳、孫宇晨等往日互聯網“槽”人，也一同被推出來“鞭尸”。

物競天擇。一個有益的進化，是由千萬種不同的進化，優勝劣汰產生。不到最后，你永遠不知道你會變成人，還是黑猩猩。

當然，我們總喜歡扮演造物主的角色，用認知范圍之內的經驗，去否定進化中的可能性。因為說總是比做要容易很多。

因此，還是要說一句“不過”，夢想可以被質疑，但不能被否定。

——萬一實現了呢？

一輛車與幾張PPT

2015年7月26日，北京三里屯，太古里。一場特殊的發布會正在進行。

在巨型LED屏播放了一段“拒絕平凡”宣傳片后，帶著小框眼鏡的游俠汽車創始人黃修源，在刺眼的閃光燈下快步走上白色的舞臺，站到一臺蒙著白色綢布的新車旁邊。臺下數百位觀眾發出一陣掌聲。

從石油危機，講到環保，再到為什么造車，雖然一直強調自己并不緊張，但傳媒大學畢業的黃修源，語言還是略微僵硬和磕巴。以至于講述的情懷、價值觀，甚至時不時抖出來的包袱，并沒有引起現場觀眾太大的回應。

隨后白綢在閃光燈下徐徐拉開。一輛外形酷似特斯拉的純電動汽車出現在觀眾眼前。

——這是這場發布會的主角，游俠X概念電動汽車。

“游俠，給大家放首音樂吧？”

“你想聽什么音樂？”

“你有什么好的推薦嗎？”

“我檢測到你有些緊張，要不來首放松的音樂吧……”

短暫的語音停頓后，這臺電動汽車，播放了一首老鷹樂隊的《Take it easy》。雖然機器里傳出來的女生極其僵硬和不自然，但是這個人機交互畫面，還是讓臺下觀眾有些驚訝。與傳統車載語音系統相比，這種人機交互的模式并不多見。這也是全場發布會的唯一爆點。

482天造出一輛電動汽車，續航里程最高可達460千米，從0加速到100千米每小時僅需5.6秒……黃修源頻繁地變換著背后的PPT，試圖給觀眾展示一輛不僅有情懷，而且更酷、更好玩的電動汽車。

“時間總是很快，我們在最年輕的時間，做了一件瘋狂的事情。愿，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來源于被嘲笑的夢想，和一群愿為此付出青春的人。”

——黃修源用這一張充滿情懷的PPT，結束了這場50多分鐘發布會。

正當大家想近距離了解一下這款新車時，黃修源卻通知大家，只可環視、不能觸碰、不能試乘、更不能試駕……

事后，黃修源告訴記者，選擇三里屯的太古里，原本是為了突出游俠的調性，顯得高大上一點，但這個場地的唯一缺點是不能試車。

——這成了游俠發布會的最大敗筆。導致這次發布會的主角，成了一臺會說話的平板電腦，和幾張PPT。

群毆

“這車離量產上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大概十幾個億那么遠吧。”

對游俠X和黃修源的質疑，來得比發布會的結束還要快。網友們從發布會上的各個角度論證了“482天制造出一臺電動汽車”的可行性。

482天，從汽車外觀、底盤設計，到調校、路測……結果只有一個——No way！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這款游俠X，“只不過改裝了一款特斯拉，是一輛存在于PPT的產品”。

此類質疑立即激起了黃修源的反抗，迅速在知乎相關帖子下面，發表了回復。從團隊、夢想、到目標，黃修源分條回應網友。不過在通篇900多字的回應中，黃修源只用了140字左右，用來否定網友的所有質疑。他獲得的99個贊與質疑的上萬個贊比起來，顯得勢單力薄。

這與發布會之前，輿論秉承的懷疑、好奇的態度形成巨大反差，幾乎呈現一邊倒的態勢，質疑、調侃游俠。

然而這只是輿論群毆游俠的開始。在沒有得到確切回復后，輿論紛紛將矛頭對準了游俠的3個核心問題：1.有沒有資格造車？2.到底是不是展示的一輛改裝特斯拉？3.當前資金和團隊能否保證2017年造出量產車？

黃修源的游俠汽車所屬公司上海修源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經營范圍不含汽車設計、制造和銷售相關領域。而國家對新建汽車企業的準入門檻設置高達20億元人民幣的投資總額，并配套了數種嚴苛的審查制度。

游俠過去、現在確無資格。

“這并不是認定游俠不能造車。我們可以慢慢申請牌照，或者找汽車廠商合作生產。”黃修源對資格問題，回答得簡潔明了。

而關于改裝的質疑，黃修源選擇了直接以事實說話。通過微信、論壇等渠道，黃修源公布了許多張游俠X的設計樣張和底盤裸照。“游俠采取借鑒特斯拉的許多工程設計，對外觀進行了改進，底盤有一定區別，交互系統也重新開發了”。因為“從零開始，研發費用巨大，耗時太長，風險太大”。

2017年量產的保證，黃修源回答得更簡單：“應該能兌現承諾，就像我們兌現去年的承諾，今年開一場發布會一樣。”不過，他也不忘補充一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開發布會是不是為了下一輪融資？黃修源沒有否認，“創業者一定要有節奏，要清楚先做哪個，后做哪個，這是保障公司資金充足，具有融資能力的前提。我們開發布會就怕沒人知道，最好的結果就是你有很多問題，但是沒關系，完成了投資，下一步就有很多錢和人來解決這些問題”。

所以，游俠X的發布會，拿到300萬元投資的黃修源，只能在汽車外觀和交互系統多下功夫。在獲得A輪融資的情況下可能做性能調校，B輪有望進行適配和實車路測，C、D輪可以達到量產水平……

但是請注意，這是黃修源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追夢少年

發布會后的第二天，輿論對游俠的質疑達到高潮。

絕大部分內容，并沒戳中黃修源的痛點。但其中有條信息，概述了黃修源的幾段創業經歷，挖出他在豆瓣發表的《豆瓣——流行的秘密》一書，存在“嚴重的剪切、復制、粘貼”的內容，最終把論點落在了游俠是用來騙投資，這讓黃修源大為光火。

2009年6月，黃修源從中國傳媒大學網絡傳播專業畢業后，經歷了建立鞋類B2C網站、音樂App兩次創業。

2010年黃修源找到了新的投資人，在嘗試了七八個項目后，聚焦在了短視頻聚合平臺。2013年，大部分股份都賣給了百度。之后，一個偶然的機會，黃修源想要做電動汽車。

黃修源找到第三次創業的天使投資人之一魏建國，講訴了汽車業面臨智能化和電氣化兩個拐點，雖然也很困難，但是互聯網企業可以改進的事情很多。而且，“汽車很賺錢，你看現在廣告都是汽車企業在投”。

魏建國第一次見到黃修源，是在2012年。他發現，這個25歲的年輕人很穩重，也很會說服人，他會站在對方角度說做這件事情對你有什么好處，這種成熟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能做到的。而且，嘗試過各種類型的互聯網產品，進進退退，團隊一直跟著他，這點很不簡單。

所以，盡管黃修源提出的電動汽車的創業計劃很突然，但魏建國覺得“不一定要成為第一第二，只要能成為其中一家就足夠了，這個機會還是有的”。

魏建國支持黃修源。而后者馬上反應：你們給我一個月時間，讓我把市場情況摸個底，我會給你們確切無誤的項目可行報告。

過了三個星期，綜合了市場上所能找到的主要廠商、供應商的情況后，他找到魏建國，“放心，我一定把這個事情做好。”

其實黃修源2013年年中才考到駕照，也是在這個時候，中國媒體的報道，讓他第一次聽說了特斯拉電動汽車。

魏建國與合伙人提出，第一步只要做出一輛改裝車模型、有性能、能跑起來，就可以了。

黃修源估算，做出一輛樣車大約需要300萬元人民幣。2013年12月，魏建國和合伙人作為第一輪天使，投給游俠電動車項目300萬元人民幣。

投資到位后，為了找到專業人員打造創業團隊，黃修源用了一個笨辦法，在微博上搜索“汽車工程師”、“汽車設計師”，然后給他們發私信。他發現，發出20封私信總會有一兩個人回復，接著他再約他們見面、線下聊。

2014年3月，他干脆打包行李，開車帶著他的女朋友和一個工程師，從北京開到上海，成立了游俠公司。

對于“投資和股票一樣”的游戲規則，黃修源心知肚明，他并不排斥互相借勢的雙贏模式，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創業者是在為投資人打工。“我有能力做我想做的事情，投資人有錢，拿錢滾錢，投資人可以給你搭臺唱戲，但前提是你的戲要和別人不同。”

黃修源與黃修源們

8月13日，風波漸息。

黃修源在朋友圈里發了一張圖片，馬佳佳、孫宇晨、黃修源從右至左并排坐在沙發上，品著紅酒，豎起了大拇指，并填標題為：網紅三人組，好久沒見馬佳佳同學。

黃修源說，“就是要讓整個世界矚目你，最怕就是沒人知道你是誰”。所以，被關注也是黃修源們的一種價值投資——總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找到“情投意合”的盟友。

有人說，黃修源們嘴上沒有個把門的，滿嘴跑火車，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時代，是一種錯誤的創業現象。而縱觀如今叱咤風云的商界大佬們，哪個年少時沒有吹過牛皮？

一吹天下知。從某種意義上說，吹脹的牛皮能夠收起，吹破的牛皮能夠補上，未免不是一個好“吹手”。

因為，檢驗人物和商業的唯一標準只能是時間，否定一次嘗試就是否定一種可能性，也是否定一種未來。

我們是不是應該多留給黃修源們一點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