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農林大學管理學院 福建福州350002)
在經濟轉型時期,法律制度還不完善,市場化程度還有待提高,政府對企業干預大,對于企業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這一情況下,企業通過與政府建立關系從而獲得一定的便利已成為一種普遍的現象。通過政治關聯,企業可以獲得有關技術創新多方面的扶持便利,如融資、稅率等,而這些便利有助于企業擁有更多資金進行技術創新。所以政治關聯作為一種獨特社會資源,將會對企業技術創新行為產生影響,研究二者之間關系也就具有重要意義。目前,已有少數學者開始探討政治關聯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但并未得到統一結論,也有一些學者對二者起作用的中介變量進行了研究,如外部融資、進入壁壘等,但對二者關系起調節作用的調節變量研究還較少。基于此,本文從這一角度出發,根據資源基礎理論、高層梯隊理論以及委托代理理論,利用高新技術企業數據,探索政治關聯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并希望通過研究可以找出對二者關系起調節作用的“第三方”,從而為企業管理建設提出針對性的建議。
政治關聯是指企業與政府部門及相關機構之間存在的聯系,從某種意義上說,政治關聯是企業一種獨特的資源,資源基礎理論表明獨特的資源是企業保持永久競爭力的源泉,因此如若企業能利用好政治關聯這一資源則可以使企業得到來自政府層面的扶持,甚至可能獲取政府所擁有的某些稀缺資源,從而增強企業市場競爭力。Hambrick&Mason(1984)的高層梯隊理論提出高管團隊的個人特征會對企業戰略決策產生影響,高管政治關聯作為高管的社會資源也必然會對企業決策產生作用,在現有研究中,已有不少學者對政治關聯與企業治理結構以及決策行為進行了研究,主要包括政治關聯與企業業績、稅率、融資、政府援助以及行業進入壁壘等方面的關系研究。企業研發投資程度已成為企業戰略決策的一部分,不可避免會受到高管政治關聯情況的影響,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領導可以更快、更準確地獲取政府有關技術創新的政策或者新項目申報信息,從而在決策過程中可以抓重點以獲得來自政府的支持。王珍義(2014)、徐學霞(2013)、李傳憲(2013)、蔡地(2014)等學者的研究都表明企業政治關聯可以促進技術創新,甚至可以更容易地獲得政府研發創新補貼。本文認為,政治關聯是企業稀缺的資源,使得企業在融資、稅率、政府補助等方面都獲得了方便,讓企業有更多的資金用于技術創新投入,增強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因此,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政治關聯與研發投資具有正相關關系。
調節作用是指存在第三個變量對因變量與自變量的關系產生影響,它可能正向影響這一關系也可能負向影響這一關系。在研究政治關聯與研發投資關系時,也存在一些變量對這一關系進行調節,張平等學者的研究就發現高管平均受教育水平會對這一關系起到負向調節作用。
委托代理理論表明當企業兩權分離時,所有者與管理者的目標存在差異,股東作為所有者追求的是企業利益最大化,而管理者在追求企業利益時還需考慮自身職位晉升、個人名譽等,因而當管理者進行管理決策時,一旦發現存在較大風險,就可能會為了避免失敗帶給自己不好影響而放棄機會從而保護自身利益。所以,為了防止這一現象,就應該采取激勵措施,通過長短期激勵使得管理者能夠將個人利益與企業利益趨同化,從而促使企業更好發展。企業研發決策是一個高風險行為,投資周期長,一旦進行大強度研發投入就會很大程度影響企業流動資金周轉情況,從而影響其他投資行為,所以對于管理者而言,進行研發決策是謹慎的,即使擁有政治關聯這一資源,如果研發投資行為影響到個人未來發展,也會放棄政治關聯所能帶來的研發投資方面的便利。但是當企業能夠給予薪酬或者股權上的激勵,使管理者與企業命運聯系起來,能站在企業未來發展的角度看問題,從而選擇對企業發展有利的研發投資項目。何霞(2012)、蔡逸軒(2014)、于雪然(2104)等學者研究都發現高管激勵能夠有效促進企業研發投入,且高管激勵也能對高管團隊背景與企業研發投入的關系起到調節作用。本文認為,高管激勵是一種對管理者肯定的行為,在激勵下管理者更能考慮企業長期發展利益,不僅會加大研發投資,而且也會利用自身所擁有的社會資源為企業創造更多發展機會。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高管激勵會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聯產生調節作用,且產生的是正向調節作用,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高管薪酬激勵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假設3:高管股權激勵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高新技術企業相對于其他企業更注重技術創新,對其進行研究更具有指導意義,因此本文選擇創業板的高新技術企業作為研究對象。由于高新技術企業的評定以三年為一個周期,因而本文以2011年至2013年期間被評為或通過復審的高新技術企業為樣本,剔除2013年企業研發投資和高管政治關聯信息不完善以及出現ST的企業,最終選定239家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其中具有政治關聯企業107家,不具有政治關聯企業132家。
研究中所需的數據可以分為四類:企業研發投資數據、政治關聯數據、高管激勵數據以及控制變量數據。其中,企業研發投資數據中的研發投入和主營業務收入數據手工搜集于巨潮資訊網披露的企業年報;政治關聯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中的高管簡歷,為了保證政治關聯信息準確性,還利用“證券代碼+董事長或總經理名稱+簡歷”或“證券代碼+董事長或總經理名稱+人大代表”“證券代碼+董事長或總經理名稱+政協委員”等方式通過新浪財經網、東方財富網、網易財經網等網站對政治關聯信息進行核對;而高管激勵和控制變量數據中所需的高管平均薪酬、高管持股比例、總資產、總負債、營業收入、企業年齡、兩職合一等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
1.企業研發投資選取。當前研究中,對企業研發投資的測量主要為:研發支出/主營業務收入、研發支出/總資產、研發人員/企業職工總人數等。本文認為,企業研發投入主要包括人、財、物三大部分,而人、財、物最終都將以資金的形式表現出來,因此主要考慮研發資金投入情況,但由于各個企業規模各不相同,如果僅以研發資金投入的絕對量作為研究變量,則缺乏對比性,因此本文采用研發資金投入的相對量指標來衡量企業研發投資情況,即采用研發投入/主營業務收入這一指標,用RDR表示。其中,研發資金投入數據主要搜集于年度報表中董事會報告披露的研發支出或者研發投入金額。
2.政治關聯的選取。關于對政治關聯的度量,當前學術界主要分為三大類:一是使用啞變量,這是眾多學者常用的衡量標準,即如果企業高管具有政治關聯就用1表示,否則用0表示;二是比例法,用高管中具有政治背景的人數/高管總人數表示;三是賦值法,即根據政治關聯程度不同進行賦值,如徐學霞(2013)等學者將高管具有中央級政治關聯賦值為-1,無政治關聯賦值為0,省級、地市等級別政治關聯賦值為1。本文研究目的是為了驗證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的關系,而企業研發決策主要是由高管團隊決定,其中董事長和總經理在這一決策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在考慮政治關聯時主要考慮董事長和總經理的政治背景。此外,本文研究的是政治關聯是否對企業研發投資產生影響,而不是影響程度,因此借鑒張平 (2014)、羅明新(2013)等學者的研究,對政治關聯的度量采用啞變量,即如果企業董事長或總經理具有政治關聯用1表示,否則用0表示,其中,董事長或總經理在人大、政協、軍隊或政府部門中任職或曾經任職就認為具有政治關聯。
3.調節變量的選取。在企業管理過程中,高管激勵主要可以區別為物質激勵和精神激勵兩大類,物質激勵包括薪酬激勵和股權激勵,精神激勵包括職位晉升、帶薪休假等。由于精神激勵難以客觀衡量,因此本文主要考慮物質激勵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的調節效應,采用高管薪酬和高管持股比例這兩大指標。其中,高管薪酬用高管團隊成員的平均薪酬表示,高管持股比例為高管團隊成員持股總額占總股數的比例。
4.控制變量的選取。除了政治關聯外,影響企業研發投資情況的變量還很多,為了更好地揭示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之間的關系以及高管激勵對這一關系的調節作用,在借鑒王珍義(2014)、彭忠文(2015)等人研究的基礎上,本文還引入了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企業成長性、企業年齡、兩職合一等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其中,企業規模用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表示;資產負債率為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企業成長性主要從營業收入方面考慮,用樣本年份營業收入減前一年營業收入的差與前一年營業收入的比值表示;企業年齡為樣本年份減去企業成立年份;兩職合一為啞變量,如果企業董事長和總經理兩職合一,則用1表示,否則用0表示。
根據以上分析,本文所采用的各變量定義如下頁表1所示。
根據上文的假設分析,具體模型構建如下:
模型 1:RDR=α+β1PC+β2Ctrol+ε
模型 2:RDR=α+β1PC+β2MI+β3(PC×MI)+β4Ctrol+ε
模型1用來驗證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的關系,模型2是引入高管激勵與政治關聯的交叉項來驗證高管激勵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的調節效應。模型中,RDR表示樣本企業的研發投資,PC表示政治關聯,MI為高管激勵,包括高管平均薪酬(AC)和高管持股比例(MSR),PC×MI為政治關聯與高管激勵的交叉項,Ctrol為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 (SIZE)、資產負債率 (LEV)、企業成長性(GROWTH)、企業年齡(AGE)以及兩職合一(DUAL);α 表示常數項,β1、β2、β3、β4為回歸系數,ε為誤差項,用來修正模型。
表2列示了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特征。(1)企業研發投資方面,高新技術企業的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均值達到了7.44%,高于我國平均水平,說明高新技術企業相對于其他企業更注重技術創新投入,總體
上處于較好的創新狀態,但與西方企業達到10%以上投入強度還有一段差距,因此大部分企業還要加大創新投入力度;而從極大值0.4672和極小值1.45E-06來看,不同企業重視程度各不相同,有些企業的研發投入資金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幾乎為0,造成企業間兩級分化現象嚴重。(2)政治關聯方面,均值為0.4477,表明董事長或總經理不具有政治關聯的樣本企業數量要稍高于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但是從另一面也反映出企業尋求政治關聯成為了一個普遍的現象。(3)高管激勵方面,高管平均薪酬的均值為209 763.7元,高管持股比例的均值為36.78%,總體處于一種中等水平,而極大值和極小值則表明了企業間的差距,少數企業的高管平均薪酬和持股比例較高,極大值達到了1 158 356元、73.86%,但也有部分企業的高管平均薪酬較低,而高管持股比例甚至為0,說明不同企業對高管的激勵力度有所不同。
表3是將樣本企業區分為政治關聯和非政治關聯兩類進行描述性統計對比分析。表3數據表明,不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研發資金投入強度無論是極大值、極小值還是平均值都高于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這說明董事長或者總經理具有政治關聯不僅不會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投入力度,反而會起到弱化作用。而從高管激勵來看,無論是高管平均工資還是高管持股比例,具有政治關聯企業與不具有政治關聯企業間的差距并不大,表明政治關聯并不會對企業高管激勵政策產生過多的影響。
表4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大部分變量的容忍度在0.75以上,個別變量的容忍度在0.2左右,但都大于0.1,不存在太低的容忍度;而在VIF值方面,大部分變量的VIF值都小于1.5,少數變量的VIF值在4左右,但數值都不太。從這兩個指標結果可以看出,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可以進行回歸分析。
表5中,模型1是政治關聯對企業研發投資影響的回歸結果,模型2、模型3分別是高管平均薪酬和高管持股比例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調節作用的回歸結果。三個模型都通過了F檢驗,且調整R方分別達到了0.1196、0.1182、0.1152,因此,可以用來分析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的關系以及高管激勵對二者關系的調節效應。

表1 變量選取與定義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表

表3 政治關聯與非政治關聯企業間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對比分析

表4 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
模型1數據表明,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在5%水平顯著負相關,回歸系數為-0.019,這表明在控制了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企業成長性、企業年齡、兩職合一等變量的情況下,董事長或總經理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研發投入水平要比不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來得低,即政治關聯削弱了企業研發投入力度,假設1未通過檢驗。
本文選取高管平均薪酬和高管持股比例表示高管激勵情況,模型2和模型3的結果表明無論是高管平均薪酬還是高管持股比例,其與政治關聯交叉項(AC×PC、MSR×PC)均未通過t檢驗,且模型的調整R方也未得到提升,也就是說高管平均薪酬、高管持股比例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并未起到顯著的調節作用,即高管激勵對二者關系不存在調節效應,假設2、假設3均未通過檢驗。
回歸結果還表明控制變量中資產負債率、企業年齡分別在1%、10%水平上對企業研發投資產生負作用,即企業資產負債率越高,研發投資就越小;企業年齡越大,研發投資也越小。而企業規模、企業成長性和兩職合一未檢測到它們對企業研發投資的作用。
通過以研發人員投入代替研發資金投入進行回歸分析,得到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發現與前述結果沒有出現太大的差別;同時還通過減少控制變量個數進行分析,也得到了相同結論,由于篇幅有限,結果未列出。以上檢驗均說明本文的研究結論是合理的。
本文以創業板的高新技術企業為樣本企業,根據高層梯隊理論和資源基礎理論,分析了政治關聯對企業研發投資的影響,在這一分析基礎上,借鑒委托代理理論,提出了高管激勵對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的調節作用,根據相關數據分析結果,得到以下結論:(1)高新技術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相對較大,但與西方發達企業高達10%的研發投入相比還有一定差距,且企業間存在著嚴重的兩級分化現象;(2)企業政治關聯已是一個相對普遍的現象;(3)在控制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企業成長性、企業年齡、兩職合一等變量的情況下,政治關聯對企業研發投資產生了負向作用,即政治關聯抑制了企業研發投入力度;(4)高管平均薪酬和高管持股比例未對政治管理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起到調節作用,即高管激勵不能調節政治關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

表5 回歸結果分析

表6 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
本文研究結論對企業管理具有實踐意義,特別是在技術創新決策、追求政治關聯行為、激勵機制設計等方面有了一定指導性。
1.企業要提高創新意識,持續加大研發投入。雖然從均值上看,高新技術企業的創新投入相對較高,但不可忽略兩級分化現象以及與龍頭企業之間的差距,因此大部分企業要想獲取競爭優勢就必須要持續加大研發投入。(1)要提升員工的創新意識,制定相關制度對員工新思想、新思維進行獎勵,從而構建良好的創新氛圍;(2)培養一支善于挖掘市場信息的隊伍,能夠通過消費者消費信號分析未來的需求,從而開發滿足需求的新產品;(3)要關注國家政策導向,分析研發風險,能針對性地進行研發創新;(4)研發周期長,有后續追加資金需求,因而要追蹤研發各個階段,了解研發實時情況,有效追加研發投入。
2.企業不可盲目追求政治關聯行為。雖然政治關聯可以給企業帶來一定便利,但是追求政治關聯是一個高成本的行為,企業需要花費大量資源去維護這一關系,從而導致創新資本不足,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而且伴隨著市場化程度越來越大,政府干預也會越來越弱,因此企業要綜合分析各方面情況,不可盲目追求政治關聯這一行為。(1)企業高層團隊作為企業決策的參與者,要充分分析政治關聯作為社會資源帶來的負面影響,特別是財力不足的創新型企業,不能為了追尋政治關聯而使得企業資金出現困難;(2)已經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不能過分“依賴”于政府,要積極通過各種融資途徑獲得企業周轉資金,從而為創新投資儲備更多資源,另一方面,政治關聯企業要發揮政企關系的良性作用,接受政府的公共思維,但也要提升自身創新自主性,主動尋找市場需求。
3.合理設計高管激勵機制。加薪、持股、晉升等都是一種對高級管理者肯定、激勵的行為,但由于激勵機制具有復雜性,并不是說激勵越多就有利于企業發展,因此企業在設計高管激勵機制時要充分考慮各方面。(1)要考慮高管成員的個人特征,分析高管性格類型,針對不同個性設計不同的激勵方案;(2)從本文結果來看,雖然薪酬和持股都不產生調節作用,但持股數據表明要比薪酬效果好,所以企業要強化股權激勵,通過持股使高管個人利益與企業利益聯系起來,提升高管為企業長遠發展考慮的意識;(3)企業要導入卓越績效,把企業研發創新情況作為績效考核的因素,通過績效因素合理設計激勵方案,從而強化激勵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