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人話與說真話

劉雅睿

【摘要】林白水一生中有過多種職業嘗試，辦過學堂，做過報人，當過官僚，但還是將“報人”定為其終身職業。在軍閥混戰、社會動蕩的民國時期，他所展現的新聞精神值得新聞工作者學習。本文以林白水先生的新聞實踐活動以及其新聞作品為基礎，從中窺探其新聞精神。

【關鍵詞】林白水 新聞精神 報刊報文

每當提及民國時期的著名記者，林白水都是一位我們所不能忽略的報人。他最早創辦白話文報紙，是倡導白話文運用的重要的活動家之一。1901年，林白水在杭州創辦《杭州白話報》，開啟了他的報人生涯。在他一生所創辦的十余種報紙中，《杭州白話報》是其新聞活動的開端，而《公言報》、《新社會日報》以及《社會日報》的創辦是其新聞事業的巔峰，對他均具有重要意義。在其眾多的新聞作品中，尤以針砭時事的評論最為出彩，也最為引人關注。從他的新聞作品可以看出他一直秉持著的新聞準則以及所展現的新聞精神，即是他自己所說的“新聞記者應該說人話，不說鬼話；應該說真話，不說假話！”現以林白水先生的新聞作品為出發點，具體分析他“說人話，不說鬼話；說真話，不說假話”的新聞精神。

一、“說人話，不說鬼話”

林白水先生認為報紙要為普通民眾而辦，要啟迪民眾并代表百姓之利益。林蔚君在著作《我的父親林白水》中提到：“林白水辦報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攻擊軍閥，貪官、污吏與奸商，使他們的罪惡目的不能得逞。一個是代表人民，建議政府做對于人民有利的事，并代人民鳴不平。”

既是為百姓而辦，就要摒棄晦澀難懂的文言文，宣揚使用白話文為報紙的語言文體。他在《杭州白話報》創刊的啟事里說：“這個報紙是屬于普通一般老百姓的，因為我是一個平民，所以我說的話，是一般老百姓的語言，而不是一般士大夫階級的咬文嚼字或八股式的文章……我只是把國內國外發生的大事小事，報告給一般老百姓，同時把我自己對這些事的意見，表達出來……”。在他的報人生涯中，也始終身體力行著這一點。他的新聞作品語言通俗易懂，且不乏詼諧幽默的詞句，能引起讀者深入閱讀的興趣。在《論看報的好處》中，他以對話的口吻與讀者進行交流，并使文中充滿了生動有趣的事例。文章通過舉例與對比，形象地將讀報的好處展現在讀者面前。例如，“就是那農工商三等的人，能多看報，都有好處。譬如務農的，新買了幾畝的園地，不曉得種那樣東西將來好多掙銅錢。有了報看，就曉得廣東新會縣的橙子，進來銷路最多，種法又容易，工本又輕，便好把這園地種起橙子來。這樣的話，報里頭時時說的。”語言通俗，內容貼近民眾生活，十分具有接近性。

在林白水的文章中，時刻體現著“平民意識”。他認為“說人話”，不僅是語言上要通俗易懂，在內容上也要為百姓說話，而不是阿諛奉承的“鬼話”。1922年5月，林白水在《社會日報》發表時評《說話要真做事要痛快》，體現了林白水憂國憂民，救亡圖存的愛國情懷，也表明了時刻以民眾為先的平民意識，認為民眾才是國家的主人，并有最為強大的力量。文章直指軍閥統治的混亂不堪，導致國民與國家處于危亡之際，“公等能服從民意，北方的百姓，便不至于這樣苦惱。今天乃是千載一時的機會，也是公等軍閥對國民懺悔的日子。”同樣，在《電話西局之腐敗不堪》一文中，林白水批評諷刺了北京電話西局內部的腐敗，所想所言均為普通民眾考量。

二、“說真話，不說假話”

林白水有“善罵”的名聲。他每次的直言不諱與謾罵都讓國人為之驚嘆、叫好。他有勇氣表達他人想說而怯于說的話，有能力將貪官污吏的齷齪之事公之于眾。他是“中國留學外國學新聞學的第一人”，因其新聞專業的學習背景，使林白水的新聞思想與精神更加具有專業性。他把犀利的筆鋒指向軍閥政府，指向政客官僚，揭露貪贓舞弊丑聞，指斥種種丑行，被稱為新聞界的“劊子手”。他的《青山漫漫七閩路》、《靳內閣的紀綱原來這樣》均是其坦蕩直言的力證。

1904年，清廷籌備“萬壽慶典”，為慈禧太后慶賀七十大壽。林白水得知后在《警鐘日報》上憤發長聯，“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頤和，何日再幸圓明園？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五十失琉球，六十失臺灣，七十又失東三省，五萬里版圖彌蹙，每逢萬壽必無疆！”。長聯辛辣諷刺意味十足，一經刊載便引起轟動。這件事也成為林白水敢于直言的突出表現，為后人所敬佩稱贊。

《公言報》創刊于1916年，林白水開始以“白水”的筆名發表文章。“泉”分開，就是“白水”，暗示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公言報》的創刊是林白水在經歷了3年多的官場生活后，最終回到報人的職業領域的標志。因其官場的經歷，林白水之后的辦報活動及發表的新聞作品更加表明他的“報刊監督政府”的思想。他的文章“嚴詞義正，道人所不敢道，言人說不敢言”，因此，“污吏寒心，貪官打赤”，“對一般惡官僚，當頭棒喝；對一般新青年，痛下針砭”。《公言報》、《新社會日報》以及《社會日報》成為當時“敢于直言”的主要陣地。他曾在《公言報》中刊登時評《賠償名譽》，“今北京有一二議員一二官吏，其人之品格為大眾所不齒，而報紙偶賞其臉登其臭名，而彼顧嗥然鳴日：損害名譽！損害名譽！夫‘名譽’二字與閣下本不相涉，更何損害之足云？”，表明對議員官吏的蔑視及不滿；他《青山漫漫七閩路》的時評，將財政總長陳錦濤、交通總長許世英貪贓舞弊公之于眾，引起輿論的嘩然；此外，在《靳內閣的紀綱原來這樣》的時評中，林白水獨家揭露政客在津浦租車案中舞弊，再次掀起軒然大波。即使當時的《公言報》某種程度上依附于段祺瑞政府，林白水也沒有因此而摒棄新聞專業精神，他所揭露官員均為安福系成員，并發表過“有吏皆安福；無官不福安”這樣具有諷刺意味的短聯，表現出“敢說話，說真話”的新聞理念，也因此番言論最終離開《公言報》。

他在邵飄萍被害，報界人心惶惶，不敢言說之時，在《社會日報》上發表《官僚之運氣》時評，語言直白犀利，直指當權作亂軍閥。文中對于吳佩孚的描述，“然為大人物，則不宜如此隨便說話，隨便批評，足見其腦簡之簡單”，以及對軍閥張宗昌政客潘復的諷刺，“某君者，人皆號稱為某軍閥之腎囊，因其終日系在某軍閥之胯下，亦步亦趨，不離晷刻，有類于腎囊之累贅，終日懸于胯間也。”，并在文中紕漏其所做齷蹉之事。

林白水曾在《社會日報》的《本報復業宣言》中，這樣寫道：“住在這殺氣彌漫的北京城里，整天的關住金口做啞巴，還怕惹事。偏偏我們不識時務，要在這當口發刊報紙……所以這殺氣騰騰有槍階級鼎盛的時代出報，固然是有不可避免的災難，但是為著我自己人格，以及朋友們，閱報諸君等等期許的好意起見，也值得挺著脖子稱硬漢。”僅從此番自述，我們便可以清晰的看到林白水所懷有的新聞理想與新聞精神。

結語

若要對林白水的新聞精神做最簡潔準確的概括，那必然是“說人話”與“說真話”。他因報刊而名著于世，最終也因其直言不諱的報人信念而喪命。在其辦報活動中，林白水堅定地奉行著“說人話、說真話”的新聞理念與精神，立志于實現報刊為民眾而辦，為民眾說話，監督政府與社會。在新聞專業主義日漸淡化的今天，在物質金錢利益至上的現代，林白水先生的新聞精神是新聞工作者亟待重塑的專業理想與信念。在軍閥割據，民不聊生的時代，林白水先生是用生命為代價進行新聞活動，相較而言，當今的新聞記者僅被物質利益就沖昏頭腦，背棄新聞精神與信念，實為可笑且痛心之舉。研究林白水先生的報人生涯與新聞作品，宣揚其新聞精神，對于構建現今新聞工作者專業精神具有重要的作用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