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強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社會責任調查——基于我國110家500強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面上分析

□徐珍珍 劉 曉

企業作為我國職業教育的重要辦學主體，在參與職業教育過程中有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由于我國現階段企業發展的規模和層次差異巨大，不同企業在服務職業教育的過程中發揮的作用和責任不盡相同。而代表各行業發展龍頭的500強企業，應當在組織實施職工教育培訓和對接職業院校時，設立學生實習和教師實踐崗位等過程中起到示范輻射作用。為此，《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也特意做出了“將企業開展職業教育的情況納入社會責任報告”的相關規定。為了更好地了解和掌握作為行業企業領頭的500強企業在履行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方面的現實情況，筆者根據中國2014年500強企業榜單，隨機選擇了110家不同行業2013年度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進行了面上分析，了解其參與職業教育的內容和方式，以期為規范和引導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提供助益。

一、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現狀調查

此次調查，在保證調研數據可操作性和有效性的前提下，為使調查結果更加客觀真實，筆者對110份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就行業覆蓋、地域覆蓋、企業參與教育方式、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方式與動機進行調研分析，旨在掌握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職責的現狀，分析其動力需求，提出增強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的建議與具體措施。

（一）樣本描述性分析

1.樣本行業覆蓋情況。從調研的110家企業覆蓋行業情況來看，根據《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標準（2012年修訂），覆蓋了制造業、采礦業、金融業、電力、燃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業、交通運輸業等9大行業，如圖1所示，制造業、采礦業和金融業所占比重最多，分別為30.91%、19.09%和10.91%，其余各行業分布，除了批發和零售業、農林牧漁業、住宿和餐飲業比重只占0.9%，剩下的比例分布都較為集中和均衡。

圖1 調查企業行業覆蓋情況

2.樣本地域覆蓋分析。樣本地區覆蓋情況分析是以各上市公司總部所在地為基準，以東中西三大經濟帶為劃分界限進行的。除了兩家上市公司的總部設在香港外，剩下的樣本地區覆蓋情況如圖2所示，東、中、西三大經濟地帶覆蓋的比例分別為82.4%、10.2%和7.4%。可見，在樣本的選擇上東部地區的企業占據了絕大部分，但也兼顧到中西部企業的現實，為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承擔其發展現狀相適應的社會責任提供了一定的現實依據。

圖2 調查企業地域覆蓋情況

（二）企業履行參與教育社會責任現狀分析

由于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編制的衡量標準不一，社會責任涵蓋內容的廣泛性與多元性，不同類型的企業其社會責任履行的側重點也不一樣，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所屬不同行業不同類型的企業在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的社會責任方面存在著較大的差異。

1.企業參與教育情況：方式多樣，且與企業所屬性質密切關聯。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企業在社會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斷擴大，也被賦予了環保和教育等社會責任。據調查分析，82%的企業都以不同形式不同程度地參與并承擔了教育的社會職責，如圖3所示。企業參與教育的方式主要為助學基金和計劃項目，教育公益行動，教育基礎設施建設，捐贈教學物資，數字化資源建設，以及贊助海外教育等6大類。其中助學基金和計劃項目，以及教育公益行動的比例最大，分別為56.4%和40%；贊助海外教育的比例最小，只有4.5%。需要注意的是在數字化資源建設方面，幾乎都是由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的企業，如中國移動、中國電信、中國聯通和中興通訊等依托自身產業優勢和特色，為教育提供“教育云”、“翼校通”和“智慧校園”等獨特和優質的教育資源。可見，企業在參與教育的方式上和企業所屬的行業性質具有密切關聯，這也為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提供了一定的參考和借鑒意義。

圖3 調查企業參與教育方式情況

2.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情況分析。（1）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方式：側重于員工安全教育與職業健康培訓。據數據統計分析，大部分企業都不同程度地參與了職業教育，如校企合作共建產學研中心（基地）開展各類技能大賽，開展不同類型和層次的員工培訓等，但更側重于員工安全教育與員工職業健康教育培訓方面。如圖4所示，99%的企業都極為關注員工的安全教育，78.2%的企業非常重視員工的職業健康教育，尤其是制造業和采礦業的企業員工安全教育培訓高達100%。且根據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的信息可查，企業在技術技能上的培訓比例為63%，略高于員工繼續教育的培訓。尤其是專業性較強的生產性企業，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企業對于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的重視，也是我國經濟社會產業轉型背景下，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術技能型人才現實稀缺的表征。但是，我們也不難發現企業真正參與校企合作、共建產學研中心，開展技能大賽的比例偏少，只有22.34%和13.6%。制造業、采礦業、金融業和綜合等四個行業的企業在校企合作、共建產學研中心的占比均高于22.34%，分別為 26.5%、29%、25%和 27.3%；制造業和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在開展技能大賽方面的比例分別為21%和32%。大約8.2%的企業堅持國際化和專業化標準，充分依托國內外重點工程、重大項目和重要科研基地，為優秀員工提供了國際化人才的培訓機會，著眼于提升員工的技能和能力。此外，還有部分上市公司如中國第一汽車集團公司、四川長虹電子集團有限公司和東風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等與國內院校合作，共同創辦學院或共建實習實訓基地，已成為全國職業教育師資專業技能培訓示范單位，負責承擔專業人才的培養與培訓和技能鑒定工作，在豐富參與方式方面做出了重大嘗試，并取得了顯著成效。

圖4 調查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方式情況

（2）企業參與職業教育動機：主要出于經濟和道德訴求。據分析，企業參與職業教育主要出于兩方面因素：經濟動力和道德動力。首先，經濟動力，主要表現為獲取人力資本的潛在效益和服務產品延伸等。職業教育需要基于滿足市場需求以實現受教育者的就業目標，從而實現技能型人才的內外價值，成就企業技能型人力資本的能力開發訴求[1]。目前，一方面國內部分上市公司和大型企業集團相繼成立了企業大學與培訓學院，以華為集團公司為例。華為集團與國內多所高校合作辦學，如咸陽職業技術學院與華為技術有限公司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建設“華為網絡技術學院”、“ICT產業實訓基地”和滿足區域企業培訓、工程支持以及企業孵化等服務需要的“社會服務園”；實施從“入口”到“出口”全過程和全方位的人才培養合作模式，包括合作招生宣傳、專業建設、師資培養、實訓基地建設、教學科研、就業安置以及社會服務等諸多方面，涵蓋了職業教育的眾多內容。另一方面，部分上市公司與職業院校直接合作，參與人才系統培養過程。如聯想集團為了滿足IT產品和系統設備的維修維護、信息系統的運營及IT外包服務，同時提供定制服務項目和個性化的服務產品，與全國各大職業院校合作辦學，成立了聯想專班。通過“工學交替”的方式，對學生進行職業化培訓，確保達到企業的用人需求。可見，眾多企業將人力資源的優化作為其基本動力需求。其次，道德動力。企業將參與職業教育作為一種公益慈善行為和承擔社會責任的道德行為，進而提高企業的公眾形象和社會聲譽。如一些企業通過發展基金或獎學金形式，出于公益心選送一批職業學校優秀的學生外出培訓，旨在為這一行業培養高精尖的技術技能型人才。

可見，目前企業主要是在經濟因素和道德因素的驅動下，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的社會責任，且大部分企業對于職業教育利益訴求的實質是人才的職業能力培養。

二、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問題分析

由于我國企業社會責任發展整體處于初級階段，社會責任報告缺乏編纂的統一指標和信息含量不高等局限性因素，不能全方位地反映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現狀。但是通過社會責任報告的文本分析，使得隱藏的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問題也逐漸顯現。

（一）企業履行職業教育社會責任主體意識不突出，有待增強

通過對110家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數據分析，大多數企業都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程度地參與了職業教育，也取得了一定成效。如神州數碼網絡有限公司作為全國職業教育教師企業實踐單位、師資專業技能培訓示范單位和職業教育信息化第一品牌，為更好地推動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的發展，設立專門的校企合作機構——網絡大學，目前已與全國千余所中高職院校和高校建立校企合作，向學校提供專業課程、師資培訓、教師實踐以及學生實習就業等服務。另外，四川長虹電子集團有限公司、中國第一汽車集團公司以及東風汽車公司等一些大型企業也被評為全國職業教育師資專業技能培訓示范單位，開展了系列參與職業教育的活動，如完善職業教育教師培養培訓體系、參與雙師型師資隊伍建設以及共建實習實訓基地等。但由于社會責任報告的編纂缺乏統一標準，也并沒有將這些開展職業教育的具體情況納入社會責任報告。此外，從企業真正意義上參與職業教育的數量觀測，不難發現大多數企業更飽含慈善的意愿承擔其教育的職責，缺乏校企聯合和共同承擔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主體意識，也并沒有將參與職業教育作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方面。與西方企業相比，我國不少企業起步較晚，尚處于發展階段，更多考慮的是企業自身的發展與經濟利益的追求，而缺少了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的考量。鑒于此，從社會責任報告編纂標準入手，如何在標準上增強企業的主體意識，提高企業自主履行社會責任的自覺性和主動性迫在眉睫。

（二）少數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多樣，整體觀之有待完善豐富

據析，雖然不同的行業在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上存在差異，但基本上主要集中在員工安全教育、員工職業健康教育培訓、技術技能培訓、員工繼續教育培訓、校企合作共建產學研中心以及開展技能大賽等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屬于制造業的上汽集團在參與職業教育方式方面較金融業和房地產業則相對完善和成熟，不僅成立了上汽機車技術職業教育基地，還涉及到捐助教學設備、設立汽車基金、聯合舉辦職業技能大賽、成立大師工作室等方面，很好地滿足了該行業對于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的需求。但就整體而言，社會責任報告所傳遞的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相對來說參差不齊，有待豐富和完善。與企業參與教育相對成熟的方式，如助學基金、計劃項目，教育公益行動、教學基礎設施建設、捐贈教學物資、數字化資源建設和贊助海外教育等相比，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存在很大的上升空間。此外，企業在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上和企業所屬的行業性質具有較強的關聯性，這一方面彰顯了職業教育的跨界屬性，另一方面也對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提出了更多的訴求。總體觀之，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有待實踐不斷地探索和豐富，滿足職業教育對于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的需求。

（三）重職后培訓輕職前培養傾向，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程度有待深化

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深度取決于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方式。通過對參與方式的分析，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深度初顯，如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與中國汽車工程學會、襄陽市人民政府合作，舉辦“昆侖潤滑油杯2013中國大學生方程式汽車大賽”，通過建立聯合實驗室、重點實驗室，開展產學研合作，資助青年賽事等，加強與汽車生產商、行業協會和高校的合作，共同推動汽車產業人才培養。但是，對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文本的進一步分析可知，企業更大的物力和財力集中用于構建覆蓋全員的多層次多形式的網狀立體式培訓體系，開發E-learning遠程教育系統平臺，構筑混合式的成人學習渠道，滿足成人學習碎片化和移動化的趨勢。而這屬于廣義意義上的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舉措，真正落實狹義意義上校企深度融合、技術創新平臺開發和大師工作室建設等涉及到校企合作人才共育共養共享方面則比例嚴重偏低，與企業對于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的渴求愿望背道相馳。另外，從當前我國職業教育的現狀出發，職業教育由于自身的滯后性，尤其需要企業的高度配合和深度參與，貫穿于專業設置、課程改革和人才培養模式等教育教學過程的始終，職前培養和職后培訓并重，縮短由“學校人”向“企業人”的過渡期，這也是校企雙方共同的利益價值取向。

此外，企業在參與職業教育方面主要出于經濟和公益目的的訴求，缺乏長效機制和制度供給,使得企業在參與職業教育的常規化、持續化和成效化有待提升。

三、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的建議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愈來愈受到重視，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中責任已經成為政府、企業及社會所面臨的一項重要議題。因此，如何激發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辦學活力，真正賦予企業辦學主體地位，提高企業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的自覺性是當下的現實抉擇。

（一）經濟動力：建立利益內驅和補償機制

企業作為市場經濟中理性的“經濟人”，本質在于追求剩余價值最大化。因此，企業在參與職業教育中的積極性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成本和收益的權衡與考量，且收益大于成本的預期是企業經濟行為的基本出發點。基于此，政府應以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利益內驅和補償機制兩個方面入手，充分考慮到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利益訴求。首先，利益驅動。一方面參照德國和澳大利亞兩個國家在激勵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方面的舉措，對于生產型企業充分利用稅收、金融和土地等有形的經濟杠桿，撬動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內驅障礙。另一方面，努力將企業的關注點由注重合作的經濟效益轉移到人力資源的潛在效益。特別是經濟新常態下，讓企業意識到參與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無形的利益驅動，不僅有利于獲取和挖掘潛在高素質勞動者與技術技能型人才，獲得優秀的人力資本資源，還有助于企業利用產學研成果創新盈利增長點和突破點，實現企業產品及服務的延伸。其次，政府應制定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支付成本的補償機制。如學生實習實訓的成本、教師下企業實踐實習的成本、器械設備耗材等直接性生產成本和間接性機會成本和政府應充分考慮到企業的支付成本并給予一定的補償，以降低經濟成本的方式提升企業的參與職業教育的收益，以期整體上實現企業經濟利益和職業教育社會利益之間的互動與協調。

（二）制度動力：完善企業參與職業教育制度建設

在制度上打通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途徑和機制，架構市場導向的制度規范是完善企業參與職業教育制度建設的重要方面。首先，從制度上凸顯企業重要辦學主體的地位與作用。企業是職業教育發展戰略的重要決策者以及職業院校辦學模式創新的重要主體和人才培養的具體實施者[2]。雖然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辦學成為《決定》的重要內容，強化市場機制的資源配置作用，但真正增強企業的主體意識、落實企業重要辦學主體地位，還有待制度的穩定性保障。其次，活化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辦學良好的制度環境。通過制度創新，引導支持社會力量興辦職業教育，加強行業指導評價和服務，積極探索發展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等實現形式，鼓勵多元主體組建職業教育集團等方式，這有利于改善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辦學的制度環境，也必然會促使更多的社會力量參與或興辦職業教育。最后，構建企業履行職業教育責任狀況評價體系。建立細化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評價的分類指標，對于企業開展校企合作、產學研與一體化以及社會培訓等進行定期而全面的評估與監督，及時規避企業參與職業教育中的短視行為和不作為等機會主義行徑，并將企業開展職業教育情況作為編纂責任報告重要衡量標準，納入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以此提高企業的自我履約性。

（三）道德動力：強化企業社會責任意識

正如英國學者歐利文·謝爾頓（Oliver Sheldon）認為：“企業社會責任要與公司經營者滿足產業內外各種人類需要的責任聯系，并包括道德因素。”[3]首先，企業應樹立“統一體”意識。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本身就是一種承擔社會責任的道德行為。正如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說：“他所考慮的不是社會的利益，而是他自身的利益，但是他對自身利益的追逐自然會或者毋寧說必然會引導他選定最有利于社會的途徑。”[4]其次，企業應當重視道德的潛在效應。這也是當前很多企業在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重要衡量的一方面，企業在承擔職業教育責任時所進行的交換不僅僅是單純的經濟和人力資源的往來，還包括其高度社會責任感換取良好的社會形象和信譽。這是企業輻射文化和積累社會資本的另一條有效途徑，也反映了職業教育的公益性以及企業和社會之間的良性互動，有利于形成企業投身職業教育的文化氛圍和社會輿論。此外，企業參與職業教育還要受到社會規范的評價。當企業對社會的貢獻得到社會的普遍認同時，社會公眾也會對企業承擔的責任提出更高的要求和期待。為了適應這樣的社會需求，企業則會根據社會規范的引導方向逐步調整自身的行為，不斷地契合社會規范的要求，并最終轉化成自身的內在訴求。

綜上所述，企業作為重要辦學利益主體，其履行參與職業教育社會責任是一個責任不斷內化與強化的過程。同時，也需要經濟動力、制度動力和道德動力的刺激與保障，這對于激發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辦學活力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劉春雷，陳睿淵，吳峰.職業教育的核心屬性及其規律剖析[J].中國高教研究，2011（7）:77-80.

[2]潘海生，馬曉恒.職業教育中企業辦學主體地位的內涵解讀及政策啟示[J].職教論壇，2014（22）:9-13.

[3]劉俊海.公司的社會責任[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2.

[4]亞當·斯密.國富論[M].楊敬年，譯.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