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淋濕的鎮遠

●李少巖

六月的鎮遠，被雨淋濕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天公不作美。我們來到鎮遠時，天空下著傾盆大雨。戶外活動無望，我們只好停車入宿。呆在臨河的旅館，望著窗外的舞陽河，感慨萬千。人在靜下來的時候，總會想起許多。其實，想起許多的同時，總會叫人獨自反芻。過去與當下、夢想與現實、庸常與先知，它們像午夜悠揚的薩克斯曲，在我的腦際迂回盤旋。朋友們三三兩兩去其他房間打牌聊天去了，我泡一杯香茶，一個人獨享這一抹信手拈來的俗常的幸福。

雨中的鎮遠是一幀詩意的畫卷，滿含著從容和淡定。沒有往日的喧鬧與騷動，沒有尋常的熙攘與繁瑣，有的只是零星的車輛在雨中疾行濺起的水花聲，像一組曼妙的音符，敲打著如我一樣的旅人的寂寥。我不孤單。因為我堅信，心中有愛的人總是艷陽天，與愛同行的人總會被愛包圍。此刻，被雨淋濕的鎮遠，像一位嫻淑婉約的女神，通體剔透，分外迷人。

晚餐的選擇頗費心神，我們輾轉了幾家貴州特色的紅酸湯館，同行的幾位女孩皺起了眉頭，我們只得放棄。最后，我們選擇了一家貴州風味的土菜館，店面裝修得甚是考究——木地板木屏風，木質的窗欞雕刻著精致的花紋。最搶人眼目的，是吧臺旁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在本店消費后：戀愛成功了，合同簽成了，獎金翻倍了，職位高升了，彩票中獎了，好運爆棚了，心想事成了”。真佩服老板在裝修上的獨具匠心、詼諧幽默，讓身在異鄉的旅人心曠神怡地忘卻了旅途的疲憊。就這樣，我們意見統一地敲定了這家酒店。

席間，幾位風趣的朋友不失時機地說著不倫不類的葷段子，只把在座的幾位女孩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亂顫。店外的雨，依然在有增無減地揮灑。有位朋友開始嗔怪席上的一位自詡“黃大仙”的朋友，說他選擇這樣的日子旅行，真是倒霉透頂。還有位朋友收到來自家鄉朋友調侃的微信：祝福你們活動圓滿，逛街下大雨，漂流漲洪水，回家路上車沒油。有時，善意的熱諷其實也是一種簡單的樂趣。整個晚餐的時間，我們都沉浸在這份難得的歡愉中。

入夜時分，雨終于停歇下來。鎮遠的萬家燈火，璀璨奪目。我們一行人開始手舞足蹈起來。走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街道，內心充滿了異鄉的那份驚喜、獵奇和不盡的愛戀。不是所有人，都能親歷雨后鎮遠的這份恬靜與清新；不是每段人生，都能感受雨后鎮遠的這份返璞與歸真。應該說，我們是幸運的，我們幸運地邂逅了雨季鎮遠的超然物外的大美。

街道上，行人稀少，鱗次櫛比的店鋪綻放著五彩的燈光，映在集水的石板路上泛著亮色。我們漫無目的地行走。行至一家魚療館，同行的朋友被吸引住了，不約而同地進去體驗。就是赤腳伸進放滿許多小魚的玻璃缸讓小魚舔舐腳部肌膚。那種感覺癢癢的，舒爽至極。

我沒有隨同進去，而是一個人漫步在無比空曠的街巷。百無聊賴，我走進一家精致的禮品店。老板是位很精干的小帥哥，見我的造訪很是熱情地接待。當我詢問他這附近有沒有關于鎮遠景點介紹、民俗風情之類的書籍，小伙子欣然告訴我，并且不停地用手比劃，前面幾百米有家書店，要我過去找找。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我的人生信條。等我頗費周折地找到這家書店時，書店早已打烊關門。雖然未能如愿，但我還是感激那位帥哥的熱忱。人在他鄉是很容易被感動的。一句貼心的話，抑或一個溫暖的眼神。毋庸置疑，一座城市所散發的獨特的魅力，原本就是一個個群體由內至外的呈現。

鎮遠的夜色是美的，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想到的小家碧玉的柔美，簡約而不濃艷，率真而不媚俗。朋友們贊不絕口，不停地用手機拍著這流光溢彩的夜景。我釋然。我以為，留在心底的風景才不會褪色，刻在心間的記憶才會永遠猶新。許多時候，我們總為俗事纏身，忽略了身邊擁有的風景；許多時候，我們總被斑駁的現實禁錮，殊不知，人間還有真情的存在。人的一生，總是充滿許多無常的變數，既然我們無法預知未來，為什么不去珍視身邊抑或既得的擁有！

鎮遠的夜沒有盡頭，我的腳步無限延伸。

在今夜，我莫名地喜歡上了這座屬于別人的鎮遠古鎮。古鎮肯定不屬于我，因為我只是一位偶爾走進她的匆匆過客。如果要讓我說出喜歡她的理由，沒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事實上，一個人，一輩子，愛上一座城是不需要緣由的。

離開鎮遠的那天，天空依然飄著小雨。古鎮的雨，讓人心生許多流連的思緒。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我篤信，我的心中已經有了這座千年古鎮，古鎮的今天也因此同樣擁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