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近二十多年來,少數民族旅游業極大地推動了少數民族地區社會和經濟發展的同時,也給少數民族社區自然和人文資源帶來了極大的影響。本文在實地考察的基礎上,從“公地悲劇”的視角對少數民族社區公共資源利用當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分析,指出是由于社區公共資源具有負外部性、社區旅游資源產權的公共性質和社區旅游資源價值具有不可分割性等原因造成的,并給出了改進和防止“公地悲劇”的對策建議。
關鍵詞:公地悲劇;少數民族社區;旅游資源;甲居藏寨
一、前言
社區有多種分類形式,按照社區旅游所開展的民族地域的不同,將社區分為少數民族旅游社區和非少數民族旅游社區兩種。本文在此主要探討的是在少數民族社區開展的旅游活動,即少數民族社區旅游。近年來,我國少數民族地區的社區旅游以其獨特的民俗風情、社會結構、生活方式、節慶活動、服飾、語言等資源,對于追求異國情調和異地風情的國內外旅游者產生了極大的吸引力。但是,少數民族地區社區旅游的開展促進少數民族地區經濟發展,加快少數民族地區脫貧致富步伐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給當地的少數民族社區帶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例如出現了對傳統民居建筑的破壞、對自然生態環境的污染、民風民俗以及文化價值觀的退化或遺失等問題。而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些現象都是少數民族社區旅游資源利用過程中“公地悲劇”的表現形式。本文以四川省丹巴縣甲居藏寨為典型案例,對甲居藏寨在旅游資源利用過程中產生“公地悲劇”的原因進行剖析,探討解決和改善旅游資源利用的有效方法。以及如何讓社區居民在旅游資源開發和利用中成為最終受益者,如何激勵他們能夠自覺地保護自然和人文資源,從而促進少數民族地區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二、少數民族地區社區旅游資源利用中的“公地悲劇”及其表現形式
1.“公地悲劇”
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在少數民族地區社區旅游活動中,民居接待戶自行改建、擴建傳統民居建筑,擴大民居接待規模,造成對社區旅游資源的擁擠和過度使用,同樣也是“公地悲劇”。
假設有c家民居接待戶利用社區旅游資源擴大接待規模,其取得旅游資源的成本為a,令f(y)表示居民擴大接待規模能產生的收益。如果要使這些旅游資源產生的收益達到最大,應該允許多少家民居接待戶利用社區旅游資源呢?
在旅游資源產權明晰界定的前提下,可以建立這樣一個最大化問題:max f(y)-ac。當邊際收益等于民居接待戶的成本,即MP(y)=a時,社區民居接待的規模達到帕累托最優。
因此,在旅游資源是公共資源的條件下,只要民居接待戶的私人收益大于私人成本,居民就會選擇利用社區旅游資源擴大民居接待規模,從而導致所有其他民居接待戶收入的下降,民居接待戶的數量一直會增加到使利用該社區旅游資源的利潤下降到零為止,結果旅游資源被過度使用,出現類似“公地悲劇”。
2.博弈矩陣
本文也將博弈論引入對少數民族地區社區旅游資源利用的研究中來,認為:少數民族社區旅游資源的悲劇其實就是人們之間的相互矛盾和相互沖突的關系。在少數民族地區旅游活動開展過程中,許多居民為了能獲取更大的個人收益,競相擴大民居接待規模。民居接待戶與接待戶之間,在是否擴大民居接待規模的問題上,相互矛盾和相互沖突的關系,實際上就是一種博弈關系。
從下表可以看出,是否擴大民居接待規模獲得的個人收益懸殊。不擴大民居接待規模,甲、乙各得利益是2;共同擴大接待規模甲、乙各得利益是9;如果一方不擴大接待規模,則這一方得到的利益是0,而另一方擴大接待規模則可以得到的利益是3;在這樣的情況下,雙方都會從個人私利出發,也就是說不管對方是否擴大接待規模,居民個人在擴大與不擴大接待規模的情況下,擴大接待規模的平均期望利益是(9+0)÷2=4.5,而不擴大接待規模相關的平均期望利益是(3+2)÷2=2.5。那么擴大接待規模給居民個人帶來的激勵就很大,如果雙方比較理性,無論民居接待戶相互之間是否存在溝通,形式A共同擴大接待規模是非常容易實現的。而擴大接待規模容易造成社區旅游資源的過度使用,造成“公地悲劇”的發生。
3.“公地悲劇”的表現形式
甲居藏寨從1999年開始吸引慕名而來的游客。2006年7月,中國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的《紀事》節目《格玲·德雅(上、下)》曾對丹巴縣甲居藏寨目前旅游活動的開展現狀、暴露出來的問題和矛盾進行過兩期詳細的報道。筆者也曾兩次到甲居藏寨進行實地調查。在實際走訪、調查的過程中也了解到,目前甲居藏寨在民居建筑的改建和擴建、水資源分配、水污染以及自然生態環境的破壞等方面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問題。因此,筆者認為甲居藏寨社區旅游資源利用中的“公地悲劇”主要表現形式如下:
(1)對社區環境的污染
甲居藏寨共分為三個村,每村又有幾十戶家人。水資源一直都緊缺,于是靠分配供給,輪流分配給每個村,再分到每家每戶。由于山上一村和山下二村的48戶居民共用同一水源,山上一村開展接待活動后,開始無節制地使用公用水資源,消耗了大量的生活用水,并向公共空間排放污水、廢棄物與廢氣,直接影響到了山下48戶居民的生活。于是,水資源分配和使用、水污染以及生活垃圾處理等問題就引發了居民之間的沖突和矛盾。
(2)對自然生態環境的破壞
目前甲居藏寨共有嘉絨藏族150戶,居民700余人。從1999年開展旅游活動至今,短短10多年的時間內,在面積不到5平方公里的甲居藏寨內,已有50多戶居民搞起了旅游接待。于是,整個甲居藏寨的居民參與旅游活動的熱情和積極性都越來越高,競相修建民居,擴大規模。與此同時,由于整個甲居藏寨民居本身傳統的建筑風格是:采用原始的建造技術,建造全石木結構的藏式樓房建筑。因此在競相修建、擴建的過程中,整個甲居藏寨四周山上樹木被大量的砍伐,自然生態環境受到了嚴重的破壞。
(3)對社區旅游氛圍的破壞
包括兩方面的內容:一是對傳統民居建筑風貌的改變。在《格玲·德雅(上、下)》欄目中曾經報道過,姐妹藏家莊的大姐桂花為了解決“好多人來了,沒有標間就不住”的難題以及滿足“旅行社這樣大眾旅游”的需求,建了甲居藏寨里最大一幢的“招待樓”,新房面積有400多平方米,建成后將成為村里最大的民居接待站。由于建筑體量過大,與其他民居建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嚴重影響了甲居藏寨整體的協調性和統一性。二是民風民俗的喪失。由于社區居民對集體行動的盲目自發和自身利益的狂熱追求,出現了拉客、搶客的現象。《格玲·德雅(上、下)》報道中的小男孩已經懂得向要求一同照相的游客索要費用和介紹導游服務。同時,講解員之間經常會因為爭搶游客而發生爭吵,民間旅游接待戶由于爭搶客人也曾發生過矛盾。另外,為了迎合旅游者觀看鍋莊舞蹈等表演的興趣,將表演商品化,由部分居民組織成立了演出舞蹈隊,統一定價,通過跟各民居接待戶聯系,根據游客的需要隨時上門表演。這些例子均說明,由于利益的爭奪,社區的公共秩序的變得混亂不堪,鄰里關系不再和睦,淳樸的民風受到玷污,過去重義不重利的民族文化價值觀受到了嚴重的沖擊,逐漸演變成重利不重義,并且功利的價值觀已經延續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三、“公地悲劇”的原因解析
1.社區公共資源具有負外部性
在甲居藏寨,居民個體與個體之間存在著個人邊際收益與成本之間的權衡關系。居民擴大接待規模帶來的旅游收益歸居民個體所有,而排放的生活污水對自然環境的污染所需要承擔的成本卻由社區全體的居民共同承擔;改建自家停車場帶來的收益由居民個體獲得,而由此產生的對自然景觀破壞的后果卻由社區所有居民一起承擔。因此,居民個體在做決策時不會主動考慮自身行為所包含的所有社會成本,所以行使該公共產權的居民會傾向于盡量多、盡量快地利用公共資源,造成資源過度使用。甲居藏寨的自然和人文資源由全體居民共同使用,資源環境維護的結果也為全體居民共享,如對社區環境的美化、衛生環境的保持等。因此,居民都會從維護資源環境中受益,不管他們是否對此做出貢獻。而規避維護資源的居民從活動中獲得了利益但并未承擔相應的成本或貢獻,因此規避者成為了搭便車者。于是居民都抱著“搭便車”的動機,等著別人維護,結果是誰都不采取行動。
2.社區旅游資源產權的公共性質
少數民族社區旅游資源是自然和人文資源的有機結合,而一般意義上的社區旅游資源主要依托的是山水,資源的所有權容易界定,因此,少數民族社區旅游資源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社區旅游資源。雖然民居建筑、家庭生活具有私有產權的性質,可以明確界定其所有權,限定使用權,明確轉讓權和收入的享用權。但是少數民族社區旅游主要吸引物是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可以是有具體形態的物質實體,比如富有民族特色的民居、寺廟、交通工具、生產工具、服飾、飲食、器皿等;也可以是不具有具體物質形態的精神文化因素,比如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節日禮儀等,是歸所有社區居民共同所有的,具有集體產權的性質,因此收益權和處置權不能明確地界定清楚,不能明確地界定哪些居民可以使用,哪些居民不能使用。而且大部分的產權都屬于集體所有,故產權不分導致“公地悲劇”進一步加深。
3.社區旅游資源價值具有不可分割性
在少數民族社區開展旅游的過程中,其旅游資源的價值是社區共有的、不可分割的,具體是指:(1)少數民族社區旅游活動所依托的自然和人文景觀往往有著密切的內在聯系,即自然負載著人文,人文滲透于自然,兩者互相依存、相得益彰,從而營造出特有的氛圍;(2)以地方性或民族性為標志的民風民俗、傳統文化等,是該民族群體長期勞動創造及集體智慧的結晶,以物的形式保留和以有形和無形資產的形式淀積在個體和群體之中,民族自身是這種文化的載體。因此,少數民族人文資源的非物質部分是屬于所在區域的群體所有,社區內的每一個人都有從其利用和開發中獲取收益的權利;(3)少數民族人文資源的物質遺產雖然部分地可以準確界定其所屬的主體。也就是說,民居建筑屬于私有財產,而居民對私有財產利用是否合理會對其他居民以及整個社區產生影響。當每個居民追求個人利益價值最大化時,過度使用社區的旅游資源,將會使整個社區旅游資源受到破壞,這些不當行為都是在透支社區的公共資源。
四、對策措施
1.引入教育引導機制,加強居民對自然和人文資源的保護意識
少數民族自然和人文資源的所有者是少數民族地區的人民群眾,如果當地百姓不珍惜自己社區的旅游資源,不知道自身破壞行為對環境氛圍的影響,要保護少數民族自然和人文資源則是一句空話。所以要從根本上改變居民對旅游資源價值認識的影響,最好引入教育引導機制,通過教育反復灌輸少數民族傳統價值的重要性以及自覺維護生態環境的重要性。
2.建立約束機制,防止居民對社區環境和氛圍的破壞行為
由于少數民族地區社區旅游資源產權的公有性質,因此不可能通過私有產權的制度安排,只能在集體公有產權下通過制度安排,用章程和法規建立一系列對居民行為的約束機制。因此,為了保證旅游社區的正常發展,政府有必要建立起為大多數人所認可的行為準則和法律規范,以懲罰那些為多數人所不能容忍的偏差行為,竭力使社區內個體與群體、旅游者與社區各利益主體、旅游者之間在行為上相互協調。如:在旅游社區內成立民間組織,專門負責對甲居藏寨內的所有植被、樹木、水資源等進行統一安排和管理。不準居民隨意占用公共土地進行房屋的擴建行為。嚴格規定每家每戶的接待量,禁止對民居建筑隨意的改建或擴建。不準居民接待戶聯合導游進行拉客。不準居民將本旅游社區內的農用耕地荒棄,造成土地的閑置等影響社區整體景觀形象的行為等等。
3.制定激勵機制,保證居民的預期收益
通過制度安排,建立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讓居民形成穩定的預期經濟效益,保證居民從資源中獲益的權利,獲得均衡的利益回報,避免短期行為。落實旅游收益的合理分配,兼顧地方政府和社區居民的利益。既通過對產權主體經濟利益上的激勵,追求自身經濟效益最大化的同時,有效利用旅游資源,又做出足夠的努力去有效保護資源。
五、結論
以少數民族自然和人文資源作為吸引物的少數民族地區,在社區旅游活動開展的過程中,普遍存在“公地悲劇”現象。因此要從根本上解決社區旅游開展中的各種問題,首先需要避免“公地悲劇”的發生。少數民族社區是否能避免旅游資源“公地悲劇”,關系到少數民族社區是否能可持續發展。對于少數民族社區來說,旅游資源的保護與利用問題至關重要,要注重保護少數民族地區的自然和人文資源以及社區范圍內的私人產權和公有產權,以此來促進自然和人文資源的永續利用,保證社區旅游的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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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璐(1983- ),女,四川成都人,四川旅游學院旅游系講師,主要從事旅游者行為特征、旅游產品規劃與開發等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