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都去哪了
——從人物設置角度淺析《變臉》的戲中戲

蔣濟如 （遼寧大學 110000）

正義都去哪了
——從人物設置角度淺析《變臉》的戲中戲

蔣濟如 （遼寧大學 110000）

常聽人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變臉》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執念。水上漂的執念是有個“帶茶壺嘴嘴兒”的孫兒；人販子的執念的執念是發財；師長的執念是“自家升與降”……只有狗娃的執念是她爺爺水上漂。《變臉》只是一出戲，但刻畫盡了人生百態。在《變臉》中，只有狗娃的執念不是為了自己，哪怕水上漂幾次三番要趕她走，她依然感他收留之恩，念他授藝之德，最后甚至甘愿舍身相救。試問現實生活中，能做到狗娃這樣赤誠無私的，能有幾人呢？所以我們不禁要問，正義都去哪了？

涉及戲中戲的重要人物一共有三個，分別是狗娃，梁老板和師長，次要人物有四個，分別是水上漂、天賜、人販子和師長的玩友們。

《變臉》中一共有三處戲中戲，第一處在戲劇的開端，因為“恰逢觀音菩薩壽辰”，所以人們紛紛來看梁老板扮演觀音菩薩。此處水上漂起到了介紹新上場人物的作用。“遠看是觀音菩薩，細看是男角反串，川戲名角梁素蘭，活觀音哦～” 這里用非常自然的方式介紹了梁素蘭的基本情況：其一，他雖身為男人卻擅長反串演觀音；其二，既為“川戲名角”所以必然會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其三，此處隱隱透露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因為惡人哪怕演技再好也是不會被稱為“活觀音”的。設置梁素蘭在此處出場，既是戲劇要在開端介紹人物的需要，同樣也有反過來介紹水上漂、為后面情節做鋪墊的作用。梁素蘭出場便唱：“送子觀音坐蓮臺，前呼后擁過大街。老百姓，求子求孫求后代；婦女們，望星望月枉懷胎。蓮花落，蓮花開，手摸蓮花生男孩。”此處戲中戲點明本戲的重要線索——求子求孫。表面在說老百姓渴望后代，實指水上漂渴求孫子。整部戲按十元買孫——發現假孫——一心求孫——驚喜得孫——因孫得禍——終認孫女的脈絡發展，水上漂對孫子的渴望在此處已看得分明。此處的戲中戲使梁老板和水上漂第一次有了交集，讓梁老板驚艷于水上漂變臉絕活，也為二人后來的惺惺相惜做好了鋪墊。正因為梁老板今日之賞識，才有了后來梁老板邀請水上漂入伙而不得，從而完成了對兩個人物的生動刻畫——水上漂對變臉絕技的無比珍視和梁老板求賢被拒依然贈送盤纏坦坦蕩蕩；才有了日后水上漂含冤入獄時梁老板的仗義執言。

第二處戲中戲與第三處相映成趣，所講內容皆是佛門公案《舍身崖》，但兩者作用卻不盡相同。

第一處《舍身崖》的戲中戲位于全戲的發展部分，當戲演到三公主將要跳崖時，太過入戲的狗娃忍不住失聲而呼：“跳不得呀！”這出戲中戲一共有三個作用，其一是照應人販子前面說的要綁一條“肥豬兒”的線索，其二是加深水上漂和梁老板的惺惺相惜，其三是讓狗娃有了模仿三公主跳崖的動機。

此處比較重要的人物設置有人販子、梁素蘭、狗娃、天賜。人販子這個人物設置是《變臉》中最獨具匠心的了，雖然此處人販子的另一重身份還沒揭開，但已經為天賜被綁做好了鋪墊。后面人販子警察局長的身份揭開，兩個身份一個在民間鬧拐騙，一個當政府管治安諷刺力度極大。天賜被綁，無論是其民間的身份還是其官方的身份都能給他帶來相等的收益。這一黑一白兩種職業的極致對比，是編劇對這個社會警匪一家的無情嘲諷。代角的運用成為編劇透視社會本質的一面鏡子，將寫意與寫實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舍身崖的一跳是其由凡入圣的轉折點，這出戲暗示著，哪怕貴為觀音，在權貴的掌心之下依然有太多的無奈。就像梁素蘭，本以為自己是一代名角，又得師長賞識，給水上漂說情是小事一樁，沒想到卻被一口回絕。都覺得狗娃與三公主慈航的命運有著高度的相似，其實梁素蘭與他自己扮演的角色又何其相像呢！《變臉》訴說的是小人物的無奈，這不僅僅是水上漂和狗娃的悲哀，同時也是梁素蘭的，是整個社會的。

雖然這出戲中戲里狗娃只有一句臺詞：“跳不得呀！”，但狗娃卻已經被慈航舍身救父的行為深深打動。此時的狗娃還不能完全理解三公主跳崖的舉動，所以她喊出了那句“跳不得呀”，當她真正明白什么才叫絕望，她也做出了與三公主一樣的選擇。

天賜這個人物雖然出場不多，但有著別人無法取代的作用。他是一個典型的功能性人物，他是人販子和警察局長的交織點，通過人販子拐天賜和警察救天賜為我們揭開了警察局長的真面目。他是水上漂冤案的誘因，同時也是狗娃最終跳崖的隱性推動力。天賜被拐成為了整個悲劇的起源，狗娃和水上漂悲慘的結局也由此埋下了伏筆。

第三處戲中戲，也就是戲劇高潮處出現的《舍身崖》，它是幾處戲中戲中最重要的一處。它除了承接劇情烘托氣氛之外，還從側面反映劇中人物的遭遇，起到影射主題的作用。當師長與戲中佛祖一樣冷酷無情時，狗娃也只能效法慈航舍身一躍。佛祖的一句法旨，恍若警察局長對水上漂的宣判。師長的唱詞唱出了這類佛祖的本質：“多管自家升與降，少管民間瓦上霜。慈悲人莫當官長，當官長鐵石心腸。手一揮，臉幾張。”無論是警察局長還是師長都有變臉的絕技，師長是“笑臉玩川戲，翻臉打官腔！”人販子變臉成警察局長時，居然還好意思大言不慚：“政府當局從來一成不變，一臉正經。”一眾由師長的玩友們飾演的羅漢齊聲道：“領法語！”這些人象征著警察局長身邊的幫兇們，同時也象征著師長身邊那些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玩友們。這些人不像警察局長和師長那般冷酷無情，他們還有一絲天良未泯。眾羅漢會勸“三公主不可輕生！”，警察局長的幫兇會偷偷放狗娃進監獄探望水上漂，看到狗娃舍身跳崖，玩友趕忙拍師長馬屁，使得師長答應幫忙。“佛祖手下留情！”

梁素蘭舉手轉身，這是戲里的三公主慈航在為她父王求情，也是戲外的梁素蘭在代狗娃替水上漂喊的一句手下留情，可惜他也只是人微言輕的小人物。大人物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梁素蘭悲憤之下也認清了自己只是陪有權之人玩耍而已的戲子的可悲身份。“火燒白雀寺并非我父王本意，望佛祖開恩，念我慈航一片孝心，就饒我父王一條老命吧！”火燒白雀寺不是慈航父王本意，“綁架”天賜又何嘗是水上漂的本意呢！戲內，孝心指的是慈航對她父王的一片赤誠；戲外，孝心指的是狗娃對水上漂的孺慕之情。可情再深也抵不過佛祖的一句“法門不二，天規不容！”，就像狗娃的哭喊無法打動鐵石心腸的師長一樣，“此事沒得商量，不管就是不管！”慈航那句“佛祖如不準情，我便割斷繩索跳下舍身崖，與我父王同歸于盡！”這是慈航的絕望，也是狗娃的心情。“不必管她，由她去吧！”恰也是師長面對即將跳崖的狗娃的態度。

戲中戲在上一處還有三公主唱道：“父王，要見你兒不能得夠了！”這一句，梁素蘭沒唱，因為狗娃已經喊出了“老板，我先走了！”苦求師長伸冤不得，絕望的狗娃只能舍身一躍。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此處，狗娃的跳崖是最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譴責，是最勇敢也最無奈的選擇！一個九歲的女娃娃尚能如此，當真是慚煞我輩。這又回到了我們最開始的那個問題，正義都去哪了？我們從古到今一直稱頌的美好，到底都去哪了？其實關于這個問題每個人心中都有答案，只要我們肯跟隨心中那答案去做，我相信，這世間一定可以找回失落的正義和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