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緊生命的這根弦

喬麗

【摘要】小說帶有濃厚的生命體驗，語言誠摯，象征意蘊豐厚，講述的是一個有關(guān)遭遇人生困境、尋求精神救贖的故事。本文從小說的主體意象——藥方、行走、琴弦這三個角度，研讀分析，解讀作者對于人生目標(biāo)、追求過程以及自我超越的理性思考。

【關(guān)鍵詞】目標(biāo)；追求；超越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莽莽蒼蒼的群山中走著兩個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故事由此開始。

這是一個關(guān)于生存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guān)于困境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救贖的故事。

閱讀是伴隨著深深的悲憫完成的。讀史鐵生的文字，需要的僅僅是一顆澄凈的心。從《我與地壇》《秋天的懷念》《遙遠(yuǎn)的清平灣》《病隙碎筆》到《務(wù)虛筆記》，我們隨他“去古園的老樹下或荒草邊或頹墻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開耳邊的嘈雜理一理紛亂的思緒，去窺看自己的心魂”。[1]

史鐵生是一個將自己的寫作與生命完全同構(gòu)的作家。當(dāng)不幸的命運令二十歲的史鐵生雙腿癱瘓后，輪椅變成了他的“墳?zāi)埂币粯拥闹萍s。他說：“人所不能者，即是限制，即是殘疾。”在一段漫長的“苦熬”之后，當(dāng)他從地壇走出，當(dāng)他在愛中重生，他用他筆下的文字，完成著人生的新的站立與行走。

《命若琴弦》為我們呈現(xiàn)的就是面對困境的人生救贖。史鐵生在一次訪談中說：“人類永恒面對的不是可知而是不可知。可知是少部分，不可知是永遠(yuǎn)存在的環(huán)境，是種困境……活著就是不斷和困境周旋，人生的根本意義就在人間的互愛和實現(xiàn)生命對美的追求之中展開?！泵媾R著人生的種種困境，人們在困境中突圍。

《命若琴弦》中的老瞎子和小瞎子就是在困境中掙扎突圍的個體代表，而小說正是借此來象征我們必然面對的人生困境。

一、目標(biāo)：藥方

藥方是老瞎子琴槽里那張疊好的紙片，藥方是老瞎子心頭的一盞明燈。有了它，彈斷一千根琴弦，便能找回光明，看到世界。為此，老瞎子忘記了辛勞，忘記了疼痛，跋涉了五十年的風(fēng)雨歷程，只為了那一片白紙。藥方成為了老瞎子生存目標(biāo)的象征。

目標(biāo)于人生，就是指向的航標(biāo)?！澳康碾m空但必須設(shè)置，否則過程將通向何方呢？沒有一個魂牽夢系的目標(biāo)，我們?nèi)绾谓?jīng)歷過程呢？”[2]

讓老瞎子忍受住身體的病痛，讓生命異常堅韌的是他渴望看見光明的終極目標(biāo)。他無數(shù)次爬過的山，無數(shù)次走過的路，無數(shù)次夢想著的藍(lán)天、太陽、月亮、星星……

“人的命就像這根弦，拉緊了才能彈好”[3]。拉緊生命的這根弦，生命的過程就是要在目的的牽引下才能實現(xiàn)的。老瞎子的全部人生意義都在那一紙藥方上，但當(dāng)他拉斷人生的第一千根弦，發(fā)現(xiàn)了藥方的秘密后，他卻遭遇了目標(biāo)的落空，“覺得身體里的一切都在熄滅”。于是，老瞎子又尋得了他以后人生的另一個目標(biāo)——小瞎子。

小瞎子的人生也是在目標(biāo)的牽引下展開的，電匣子、曲折的油浪、蘭秀兒……當(dāng)蘭秀兒嫁人之后，目標(biāo)幻滅。此時老瞎子一如當(dāng)年他的師傅以彈斷一千根琴弦找回光明的誘惑吸引他那般，用一千兩百根琴弦來為小瞎子此后的人生確立目標(biāo)。

以藥方為象征的目標(biāo)，欺騙了老瞎子五十年，也欺騙了讀者。盡管它是虛妄的，如同我們在現(xiàn)實世界中為自己、為他人訂立的種種，但失去了它的人生將毫無意義可言。誠如史鐵生自己所言，“目的雖是虛設(shè)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緊；拉不緊就彈不響”。

二、追求：行走

有了目標(biāo)的人生，僅僅是有了起點而已。起點與終點之間的距離靠什么來縮短，那就是——行走。

小說的開頭與結(jié)尾構(gòu)成了圓合的結(jié)構(gòu)，老瞎子與小瞎子在山嶺間的跋涉給我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老少二人處在永無止境的行走狀態(tài)，走了一程又一程，走了一村又一村。

“方圓幾百上千里的這片大山中，峰巒疊嶂，溝壑縱橫，人煙稀疏，走一天才能見一片開闊地，有幾個村落?！?/p>

“五十年中翻了多少架山，走了多少里路哇，挨了多少回曬，挨了多少回凍，心里受了多少委屈呀?！?/p>

“他一路走，便懷戀起過去的日子，才知道以往那些奔奔忙忙興致勃勃的翻山、趕路、彈琴，乃至心焦、憂慮都是多么歡樂！”

不斷行走，不斷追求，令個體的人生不孤單、不寂寞。藥方是目標(biāo)，一千根琴弦是追求。每一次的琴弦之旅都是不同的，每一根琴弦的斷裂都是真實的。活著，需要目標(biāo)的指引；追求的歷程，才是我們?nèi)康娜松?/p>

行走是一種人生狀態(tài)，我們又何嘗不是行走在自己的人生大道上？

三、超越：琴弦

琴弦——從八百到一千到一千二，這是人生意義的代代相承，這是師父為徒弟提供的精神救贖方式。

讓我們再回歸到人生的困境中來。瞎、艱辛、死亡、愛情的失落……這就是老瞎子和小瞎子面對的人生困境。人的崇高之處正在于對自身有限性的超越 ——包括對死亡、絕望、虛無、謬誤、惰性、貪欲的超越。老瞎子內(nèi)心對徒弟的關(guān)愛、不舍為他自己重拾人生的希望，幾近消亡的生命因為愛而留存。當(dāng)他守住秘密，將藥方傳于弟子，也就是將希望之火傳給了徒弟。欺瞞的背后卻是真摯的愛。

琴弦所承載的是瞎子師徒人生的全部。人生的目標(biāo)可能虛設(shè)，但老瞎子那五十年的生命之弦沒有白彈，五十年的汗水和琴聲不是白紙，不是虛無。盡管他永遠(yuǎn)睜不開那骨頭一般的眼，可他懂得了——“記住，人的命就像這琴弦，拉緊了才能彈好，彈好了就夠了”，并將這感悟一并留給了徒弟。這就是處于困境之中的人的自我救贖，他對人生的解讀實現(xiàn)了一步步的超越。從不屈獲得驕傲，從苦難提取幸福，從虛無中創(chuàng)造意義，這是怎樣的哀痛者與幸福者！

《命若琴弦》是一部表現(xiàn)極濃烈的生命感覺、極豐富內(nèi)心體驗的作品。小說中的多重意象都富有深刻的象征意義。命若琴弦，拉緊了生命的這根弦，懂得了人生目標(biāo)、追求與超越的重要性，你的人生才有光明。老瞎子盲了眼，卻明了心。

“現(xiàn)在讓我們回到開始：莽莽蒼蒼的群山之中走著兩個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兩頂發(fā)了黑的草帽起伏躦動，匆匆忙忙，像是隨著一條不安靜的河水在漂流。無所謂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也無所謂誰是誰……”

回到出發(fā)的地方，這是一個關(guān)于老瞎子與小瞎子行走、彈琴的故事，難道誰能輕易地說，這故事說的不是你我？

參考文獻(xiàn)

[1]出自我與地壇[M].蘇教版語文必修二教材.

[2]答自己問[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1）.

[3]命若琴弦[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

（編輯：龍賢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