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鈾
(一)
李書喜:從小歷經的磨難養成了您堅韌的性情,您的畫里面也充滿了這種力量和張力。那么,您藝術風格的形成和您的生活經歷有關系嗎?它們之間是如何互為表里的?
陳天鈾:這個問題比較大,肯定是有一定的關系。我出生在陜南勉縣一個叫雙什鋪的地方。我父親是修鐵路的,不到1歲的時候,因為修寶天鐵路,我就跟著父親來到天水,一直到7歲。解放天水之前,父親負責寶天鐵路局的運輸。他把大量的汽車停在當時的岷縣卓泥這一帶,就說去拉木頭了。等解放軍進城后,他把汽車調回來,幫助解放軍向蘭州進軍。寶天鐵路修完后,接著修天蘭鐵路,這個時候缺人,就叫我父親去招人。他去鄭州、寶雞、西安招來了很多初級工程技術人員。因為這些人里面有國民黨和偽政權的人員,所以就有了很多問題。當這些人在運動中出了事,我父親也因此受到牽連,被抓了起來。當時,我們住在鐵路局機關大院里,全家被趕了出來。
我當時還小,就感覺一下子從天上掉到了地上。我們被趕出來以后,我母親就為這個事情寫材料,結果在小學當老師的母親也被開除了。后來,事情調查清楚了,我父親被放了出來。可沒有多久,我父親遭到貪污的誣陷,又被關進了監獄里。父親被關了一年多,最終調查清楚,他沒有貪污,但又說他浪費了,所以還要關在監獄里。
1964年我高中畢業,考大學的時候,我的政審表上填寫的是不合格,這就意味著任何學校都不能錄取我。當時連我輔導的同學都考上了,我卻不具備資格,心里覺得很憋屈,但又無可奈何。高中畢業后,我們學校有個女老師生孩子休了假,我因學習好被叫過去在學校代課。結果,去了學校,人家一看檔案,就不要。好說歹說,最后只能留在學校當臨時代課老師。當時,省教育廳委托教育學院辦了個師訓班,因我在代課,學校就把我推薦了過去。培訓完后,我被分配到位于阿干鎮的三十一中——蘭州市最遠的學校。阿干鎮離蘭州市22公里,這個學校離阿干鎮還有七八里路。我在這個學校工作了十一二年。
李書喜:這種磨難跟您后來的藝術創作有沒有一定的關系?
陳天鈾:當然有一定關系。我比較喜歡畫山水,實際上有一個情結。1958年,我剛上初中,正是全民大煉鋼鐵的時候。當時煉鋼需要白云石,學校就組織學生們到天祝烏鞘嶺后面的白云石礦去勞動。我們10月份進山,到來年元月份出來,差不多干了3個月。
冬天的祁連山很冷。我們從山上把石頭挖出來,用背簍背下山,再用架子車把石頭拉到火車站。雖然天天重復這樣的勞動,但也覺得這種與自然的親近很有意思。當時,蘭新鐵路剛通車,剛好此時石魯先生畫了一張《火車來了》,這幅畫就是在烏鞘嶺畫的。
當時的烏鞘嶺和現在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出永登以后,幾乎是沒有人的,天祝一帶不像現在有住戶,當時全是草灘。而且進了草灘以后,因為草比人高,人是看不見的。走了好幾里可能會碰見一個帳篷,有幾個藏民在放牛牧羊,之后又走進不見人煙的草灘。勞動結束后,我愛上了河西走廊,愛上了大自然。可以說,這對我的一生都有影響。
陳天鈾,江西省贛州市人,1945年生。原甘肅畫院副院長,現任甘肅美協中國畫藝委會副主任、甘肅省文史館館員、中央文史館書畫院研究員、甘肅書畫研究院副院長,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自幼酷愛書法、繪畫,師從趙鶴青(胡佩衡先生入室弟子)學習山水畫及中國畫理論。多年從事美術教育,1990年入甘肅畫院。立足西北,數十次深入青海、甘南、河西走廊等地寫生,在戈壁大漠、雪山草原、絲綢古道之古老壯闊背景上探尋人與自然的和諧。作品曾數次參加全國美展及“文革”后歷屆甘肅美展,曾獲全國美展優秀獎、甘肅省美展一等獎、甘肅省敦煌文藝獎等。作品多次發表于《美術》《國畫家》《美術觀察》等刊物,山水畫多次赴日本、美國和歐洲等地展出并被收藏。出版有《陳天鈾畫選》《西北心像——陳天鈾山水集》等畫冊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