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來中國共產黨與上海抗戰研究述評

韓洪泉

[摘 要]近20年來，關于中國共產黨與上海抗戰的研究逐漸引起黨史學界重視。綜觀學界研究的重點和熱點問題，主要涉及抗戰時期上海黨組織的建設和領導抗戰的政策策略、領導各界群眾開展抗日救亡斗爭、領導上海郊縣抗日武裝斗爭、領導上海人民支援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領導上海對敵隱蔽戰線的斗爭等領域，取得了比較豐碩的成果，也存在一些薄弱環節和缺憾。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抗日戰爭；上海；統一戰線；武裝斗爭

[中圖分類號] 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15）05-0027-04

抗日戰爭期間，上海首當其沖成為日本侵略的重要目標，并在1937年被日軍占領。但在整個戰爭期間上海始終發揮著重要作用，不僅是全國抗日救亡運動前期的中心和抗戰文化的發源地，而且是軍事戰略要地和重要后勤基地。筆者僅據所見資料，對20年來中國共產黨與上海抗戰研究的狀況作以述評。

一、關于中國共產黨與上海抗戰總體研究

學界普遍認同，上海在全民族抗戰中居于特殊地位，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上海抗戰研究具有重要意義。唐培吉認為，上海的抗戰是在中國共產黨倡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旗幟下，以國共兩黨合作為基礎，各界人士廣泛參加的全民抗戰。在上海抗戰八年中，中國共產黨始終是中流砥柱，上海各界人士始終高揚愛國主義精神，團結一致抵抗日本法西斯，作出了重大貢獻。[1]沈陽對上海抗戰進行了全面考察，認為中國共產黨利用上海這座堡壘，領導城內的群眾和城外的新四軍編織起一張反抗侵略、爭取自由的正義戰爭之網，給予日本侵略者和國內反動勢力以沉重的打擊，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最后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全民族抗戰時期，黨領導上海人民抗戰的歷史大致經過全面抵抗日軍侵略時期、“孤島”抗戰時期、淪陷時期。在形勢突變、時局轉換的緊要關頭，黨總能沉著應對，及時調整領導政策和方略，指導上海人民贏取革命勝利。[2]張義漁則認為，抗戰時期中共上海地下組織領導上海抗日斗爭有三個突出特點：一是有了黨的正確領導和路線、方針、政策，二是支援新四軍、開展武裝斗爭，三是團結一切愛國力量共同抗日。正是這三個特點，使黨領導人民為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卓越的貢獻，這也是中國共產黨包括上海地下組織在斗爭中成熟起來的標志。[3]

二、關于抗戰時期上海黨組織的建設和政策策略

研究者普遍認識到，抗日戰爭時期是中共上海地下組織政治上趨于成熟和能力上重大提升的時期，而黨的成熟和發展又為領導上海抗戰提供了組織基礎。《中國共產黨上海史》對抗日戰爭時期中共上海地下組織建設和策略演變進行了詳細考察，總結為六點主要經驗：一是始終堅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總方針，二是善于抓住頭緒紛繁的長鏈中的中心環節，三是善于根據具體環境和條件的變化調整斗爭策略及工作方針，四是正確處理城市群眾工作與發展武裝斗爭的關系，五是善于處理公開工作與秘密工作的關系，六是在形勢險惡時堅決執行“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工作方針和“三勤”方針，使黨既得到發展，又能夠長期隱蔽下來。[4]陳麗鳳認為抗戰時期中共上海地下組織領導能力的重大提升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在時局轉換的關鍵時刻，表現出迅速、準確的應變能力；二是組織、宣傳群眾的廣度深度不斷拓展，方式方法更加務實、靈活，彰顯出扎實的群眾工作能力；三是領導藝術與斗爭策略日益走向成熟；四是領導體制更加符合客觀環境和斗爭需要。[5]

堅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抗戰時期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總方針，學者關于這方面的研究也比較多。法國學者蕭小紅認為，抗日戰爭爆發后，中共上海地下組織利用國共合作和租界提供的公開、合法渠道，擴大了與城市中上階層的聯系，并且通過救亡協會、行業性聯誼會、職工補習學校的建立與活動，在店職員階層中發展了黨的組織與力量，為根據地和新四軍提供必須的資金、物資和干部，并為中共后來接管大城市奠定了基礎。[6]國內的研究者對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上海金融界、工商界、文化界、職工界[7]及幫會[8]開展統戰工作的情況進行了考察，對劉曉、潘漢年等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的貢獻進行了評價，對救國會的“聯合戰線”與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進行了比較分析。[9]

三、關于領導各界群眾開展抗日救亡運動

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工人運動和學生運動是抗日救亡運動的先鋒和主力。《抗日戰爭時期上海工人運動史》和《抗日戰爭時期上海學生運動史》兩書對這一時期黨領導工人運動和學生運動的歷史進程和主要經驗進行了詳細考察，堪稱國內該領域的奠基之作。高平平從四個方面總結了黨領導下的上海工人階級在抗日戰爭中的杰出貢獻：在民族工業內遷中的貢獻，對淞滬戰區中國守軍的援助，對新四軍抗戰的援助，淪陷時期同日偽統治的斗爭。[10]鄭慶聲指出，1936年，上海工人運動與救國會運動相結合，“銀聯”、“洋銀”等合法進步的職工團體的出現，以及在全市日商紗廠大罷工中不拒絕杜月笙的調解，并同上海市總工會在行動上實行統一戰線，這三者標志著1936年上海工人運動在指導思想和實際行動上開始朝著正確的方向轉變，是開始從低潮走向高潮的標志。[11]嚴愛云認為，抗戰時期黨領導的青年學生運動，其主要做法和歷史經驗是：以民族興亡為重，高舉愛國主義旗幟，團結、組織青年投身抗日救亡洪流；順應時勢變化，結合青年學生特點展開形式多樣的斗爭活動，以此培養教育青年，提高革命覺悟；建設一個有凝聚力的學生黨組織，以保障黨的方針、政策的貫徹執行。[12]而施蕾則認為，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上海學生運動也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呈現出三個更加明顯的特點：黨對學生工作的靈活領導，充分發揮學生自身優勢，積極對內地民眾和國際作抗日宣傳。[13]

文化戰線是黨領導抗日救亡運動的“突破口”。《中國共產黨上海史》中對這方面工作進行了認真梳理，馬飛海著《上海革命文化史略（1919-1949）》亦有涉及。謝黎萍指出，上海進步文化界的抗日活動，是黨抗日救亡運動的突破口和沖破日偽嚴密封鎖、徹底改變“孤島”沉寂局面的先鋒，起到了或許是其他方法所難以替代的作用。[14]侯桂芳則認為，知識界之所以能在上海抗戰中發揮特殊作用，在于中國共產黨的有效引領，在工作方法上，上海黨組織以知識分子黨員為橋梁，團結發動各階層知識分子；以抗日救亡為號召，正確把握宣傳導向；制定機動靈活的措施，保證知識分子作用的發揮，為文化界抗日救亡運動的開展和爭取抗戰的勝利作出了貢獻。[15]endprint

關于婦女界的研究。主要有兩部專著：一為上海市婦聯婦運史編纂委員會編寫的《上海婦女運動史（1919-1949）》，一為丁衛平著《中國婦女抗戰史研究 1937-1945》，均對黨領導下的上海婦女抗日斗爭進行了考察。此外，僅有少數文章涉及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及茅麗瑛等人物研究。關于職業界的研究，該領域起步較早、史料甚豐，僅分門別類的資料匯編就有30種左右。中共上海市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等編的《上海店員和職員運動史》達百萬余言，其中“抗戰篇”以4章篇幅論述了黨領導下的上海職業界救亡運動。學者還對抗戰時期上海黨的職工教育工作、全面抗戰爆發前黨的統一戰線政策在上海職工界的歷史實踐等問題進行了研究。關于難民界的研究，翟彥對抗戰初期中共上海地下組織的難民工作進行了研究，認為全面抗戰爆發后至1940年秋，難民工作是中共上海地下組織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抗日救亡運動史上占有特殊地位，難民收容所曾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陣地。[16]

四、關于領導上海郊縣抗日武裝斗爭

整體研究方面有中共上海市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選的《上海郊縣抗日武裝斗爭史料選編》和薛振東編著的《上海郊縣抗日武裝斗爭》。此外，關于崇明、浦東、青浦、嘉定等地區抗日武裝斗爭的史料也比較豐富。翁三新最早考察了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上海近郊武裝斗爭的組織系統，并分析了中共上海地下組織對開辟敵后抗日游擊戰爭的貢獻：一方面是從人力物力上全面支援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鞏固、建設和發展了敵后根據地；另一方面是深入上海外圍敵占區農村，放手發動群眾，獨立自主地開展抗日游擊戰爭，形成了抗日武裝斗爭的包圍圈，配合新四軍創建華中抗日根據地。[17]顧學周在實地走訪的基礎上，指出上海郊區的抗日武裝斗爭是華東敵后抗日戰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建立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上海郊區抗日武裝斗爭克敵制勝的法寶。[18]徐君華又指出，全面抗戰爆發后，中國共產黨加強上海地區軍事工作的領導和指導，積極舉辦抗日游擊戰爭訓練班，派遣黨員干部到郊縣和蘇浙地區開展軍事工作，把一些地方部隊改造成黨領導下的抗日游擊隊，通過多種途徑為抗日武裝輸送兵員和專業人員，從而使上海成為蘇浙抗日游擊戰爭最早的策源地。[19]朱經龍考察了浦東抗日武裝斗爭的歷史，認為浦東平原的抗日游擊戰能夠長期堅持，得益于三個方面的條件：天時之利——全民族抗戰的有利形勢，地理之利——水鄉河網化、背靠大海邊，人和之利——黨的領導、人民的支持、統一戰線的威力。[20]張金晶則重點研究了崇明民眾抗日自衛總隊的歷史，指出其始終在黨的領導下開展抗日斗爭，在一定程度上牽制了江浙滬等地的日軍兵力，北渡江蘇后又直接參加了新四軍開辟蘇中抗日根據地的戰斗，為抗日戰爭勝利作出了一定的貢獻。[21]洪小夏對國民黨與共產黨領導的上海敵后抗戰進行了比較研究，認為在時間上，國民黨早于共產黨，在力量對比上，國民黨長期大于共產黨。上海抗日敵后戰場的誕生是多源的，它的維系和發展也始終呈現多元化的狀態。[22]

五、關于領導上海人民支援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

該領域一直是上海抗戰史研究的熱點問題。20世紀80年代，在口述采訪和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先后編選了《上海地下黨支援華中抗日根據地》、《上海人民與新四軍》等史料集，發表了《上海地下黨和人民支援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的調查報告》、《上海人民對新四軍的支援》、《變敵人的后方為前線——上海人民支援新四軍》和《從上海地下黨和上海人民對新四軍和根據地的支援看城市工作的作用》、《上海黨和人民支援蘇常太抗日游擊根據地的情況》等調查報告及研究文章，對中國共產黨領導上海人民支援新四軍及華中抗日根據地的歷史進行了初步研究。

進入21世紀后，迎來了該問題研究的第二個高潮。鄔正洪、傅紹昌編著的《上海人民支援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是第一部研究專著，系統總結了人力、物力、財力、文化等方面的支援以及地下交通及情報工作的情況。2013年在上海舉辦的“新四軍與上海”學術研討會，以及會議論文集《新四軍與上海》，集中展現了該領域的最新研究成果。比如，鄔正洪按時段分析了新四軍的建立發展壯大與上海的關系，指出上海是支持新四軍抗日的一個重要基地。[23]邵雍認為，上海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對新四軍各種形式的支援，是新四軍得以發展壯大越戰越強的主要因素之一，同時指出，支援新四軍的上海人民與新四軍之間的關系是互動、互惠、雙向的，凡是在上海已經暴露的、被日偽查緝的中共人士與革命群眾可以在黨組織的統一安排下進入根據地，保存革命力量。[24]張樹忠從七個方面分析了上海在新四軍組建與發展過程中的地位作用，即上海是新四軍的孕育地、物資籌措中心、重要的人才輸送基地、情報收集中心和地下交通“生命線”、重要戰略支點、接收國際援助的窗口。[25]王蘇凌等認為，中共上海地下組織與新四軍的地下交通線的建立和完善，實現了上海與新四軍根據地之間物資、人員、資金等的運輸傳送，成為抗日戰場上一條大動脈和寶貴的生命線。[26]此外，學者還就上海人民在文化教育、軍工生產、醫療衛生等方面對新四軍的支援，以及上海新聞媒體有關新四軍的報道、國際友人與新四軍等問題進行了研究。

六、關于領導上海對敵隱蔽戰線的斗爭

由于性質特殊和核心史料的缺乏，該問題的研究起步較晚。勞開準的研究尤其值得關注，他從情報、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和秘密社會6個方面進行了考察，認為中國共產黨在隱蔽戰線的工作取得了顯著成績，發展壯大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27]他還系統研究了抗日戰爭時期中共上海情報工作，指出抗戰時期中共在上海從事情報工作的組織系統較多，其中最主要的有中共上海情報科、中共中央駐滬辦事處系統、中共江蘇省委情報工作委員會、潘漢年情報系統等。中共上海情報工作之所以取得卓越成績，主要在于有一套正確的方針政策和工作機制，有一群具有堅定信念情報工作人員，有一批具有國際共產主義精神的中共黨員。[28]程兆奇從《中共諜報團李德生訊問記錄》這一歷史文獻入手，分析了中共上海情報科的人員組成、組織關系、聯絡方式、資金來源、搜集途徑等，認為中共經過八年抗戰卻能成百倍壯大，無遠弗屆的情報手眼，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29]其后又有多篇論文對上海情報科及“中共諜報案”進行過深入研究。[30]劉麗梅對上海與華中抗日根據地的地下交通進行了考察，指出從其領導機構和交通線的性質來看，可分為公開狀態、半公開狀態和秘密狀態三種類型。地下交通具有秘密性和半秘密性的特點，對地下交通員有著特殊的要求，他們以特殊的身份和工作，為抗日戰爭勝利作出了特殊的貢獻。[31]近年來，上海隱蔽戰線一些重要領導人及工作人員日益引起關注，但除了當事人的回憶材料和少量傳記作品外，真正有質量的研究成果仍然比較少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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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14年度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重大委托課題“上海抗戰與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研究”（課題批準號2014DLS00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上海校區

責任編輯：劉 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