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國度：那些『潛伏』于身邊的吉祥神

李原昭

《莊子·人世間》上說：“虛室生白，吉祥止止。”佛教里禪定常用坐勢之一便是“吉祥坐”，相傳昔日如來在菩提樹下成正覺時就是這個坐勢;而在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中，求吉祈福更是重要內容之一。正因如此，從古至今，在我們的人世間之外，形成了一個遍地神佛的奇幻國度，在這個國度里，佛道神仙齊備，各有職司，仿似真實世界之外的一個平行世界，人們相信只要你態度足夠虔誠，那么就能帶來吉祥。

人生在世 功名二字

人一旦涉世，無可避免就要爭名逐利，要在名利場中有所斬獲，需要不斷努力學習，需要刻苦上進做事，還需要一定的機遇和運氣，有些是人力能夠做到的，有些則非人力所及。那么，這些人力辦不到的事情該怎么辦呢？只好借助神力了，于是乎無論古剎深林，還是道觀仙宮，抑或家門口的小廟，終日里進香的隊伍中便多了熙熙攘攘為功名而來的人群，由此形成了掌管功名的神仙“干部隊伍”。祿神，又稱文昌、文曲星，主管功名利祿，所以是求金榜題名的考生必拜的。佛教中亦有一位主智慧的文殊菩薩，雖然佛無名利之心，但是禁不住有些信眾來抱佛腳。文殊菩薩名字意譯為“妙吉祥”，通常頭頂綁五髻，代表五種智慧;一般右手握“智慧劍”，表示能斬斷種種愚癡，智慧犀利如劍;左手持的蓮花上放置《般若經》，作為智慧與慈悲的象征;常乘坐狻猊坐騎，表示威猛無比。無上智慧不僅受到求功名者的頂禮膜拜，而且還被小說家拖入道家的神仙序列，成為元始天尊門下十二金仙之一，名曰文殊廣法天尊，后皈依佛教成為文殊菩薩。時至今日，每到重要考試前，文殊菩薩前的香火依舊十分鼎盛。

求財納福 龐大的“朋友圈”

在民間，最受歡迎的吉神恐怕非財神莫屬了，任你高低貴賤，沒人會和錢財過不去的，所以財神就成了一個擁有龐大“朋友圈”的神仙團體。

財神分文武，文財神有比干、子貢、范蠡、白圭、管仲、增福相公李詭祖等。比干由于被挖掉了心，于是不會偏袒，得到世人尊敬;子貢被尊為儒商之祖;范蠡能官能商，善于貨殖，又能廣散錢財;白圭被奉為“治生之祖”;管仲也是橫跨政商兩界。這幾位除去比干，均是經營高手，被奉為財神是理所應當的，而李詭祖則較為特殊。他是北魏孝文帝時河北曲周縣令，自己生活簡樸、清正廉潔，還把自己的俸祿拿來周濟窮人，但是他疏通河道、治理鹽堿，為民造福，得到百姓愛戴，死后百姓立祠紀念，經后唐和元朝兩次冊封，成為增福相公、福善平施公，也被稱為增福財神，受到百姓供奉。巧合的是，范蠡、白圭和管仲分別來自日后浙商、晉商和徽商的發源地。

武財神最著名的當屬趙公明和關羽。傳說趙公明神異多能，能夠呼風喚雨、保命解災，尤其是求財的，只要對他祈禱，便會稱心如意。關羽則因忠誠而講信義，不為錢財所動，與貪利忘義之徒形成對比，因此受人敬仰，成為全能保護神、行業神和財神。

文武之外，尚有五路財神，即東南西北中，由中財神趙公明率領，分別為招寶天尊蕭升、納珍天尊曹寶、招財使者陳九公和利市仙官姚少司，職掌迎祥納福，主管天下財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民間供奉的財神中，無論是趙公明還是福神，旁邊總會配以利市仙官，他是趙公明的徒弟，他的稱謂“利市”中包含了三重含義，一是利潤，二是吉利和運氣，三是喜慶或節日的喜錢如壓歲錢，可以說虛實結合、大小齊備，所以格外得到世人偏愛。

此外，民間供奉的財神團中，還有一位“準財神”，他便是劉海蟾，最著名的事跡就是劉海戲金蟾。傳說金蟾是能夠吞吐金錢的靈物，劉海能夠根據其習性，以金錢引誘捉住它，然后令其吐金救濟天下窮人。于是，他的故事反復出現在民間年畫、剪紙等工藝品中，并形成了“劉海戲金蟾，步步釣金錢”的說法，他自己也成為一位準財神。

而在佛教中也有財神。據佛經記載，觀世音菩薩為救眾生發下十二大宏愿，其中第二愿便是長居南海，但那時南海瘟神遍地、民不聊生，南海龍王第五子圣衍慈悲心腸，化為鰲龍，護持觀音菩薩來到南海驅邪除瘟、救度蒼生。然而疾疫雖除，百姓窮困依舊，圣衍便發愿永鎮南海，以保財源廣聚，于是觀音菩薩將其化為鰲山。如來佛祖念其濟世情懷，賜給“金元寶”、“財源庫”、“聚寶盆”三件招財法器，令其掌管人間財富分配，統籌天下財源流通。人們向其求財，有求必應，于是被奉為財神“龍五爺”。

生活起居 各路神仙送祝福

上述的福、祿、壽仙也好，財神也罷，都是主理人生大事的，而生活起居更多的是瑣碎小事，這些也需要各路神仙來關照。于是就出現了形形色色的吉祥神，形成了“舉頭三尺有神明”的世界。

以普通人家為例，大門有門神把守。最著名的門神當屬神荼、郁壘，他們是《山海經》中的人物。相傳他們居住在茫茫大海中的度朔之山，山上有一株大桃樹，枝干蜿蜒盤曲三千里，桃枝的東北方有一個萬鬼出入的鬼門，神荼和郁壘就在這里看大門，專門監視害人鬼，一經發現就用蘆葦繩子捆了扔到山下喂老虎。于是黃帝禮敬他們，歲時奉祀，就在門上畫上兩人和老虎形象，掛上葦繩和桃人，猛鬼一來，兩人就會顯靈。元代以后，門神變為秦瓊和尉遲恭。相傳唐太宗身體不好，夜里寢宮外常有惡鬼騷擾，無奈之下向大臣求助。秦瓊自告奮勇，說自己平生戰場上殺人無數，還怕他幾個小鬼不成，于是和尉遲恭一起去給太宗站崗，果然一夜無事。但兩人畢竟肉身，成宿站崗也吃不消，于是太宗就畫了兩人的像貼在宮門上，效果一樣，后來兩人就成了新一代門神。這兩對是使用范圍最廣的，除此之外，各朝代、各地區使用的門神千差萬別，如文有包拯、文天祥、海瑞等，武有徐彥昭、楊波、馬超、趙云、孟良、焦贊、常遇春、胡大海等，捉鬼的鐘馗和魏征，祈福的福祿壽財諸神，可謂琳瑯滿目。

客廳會懸掛和合二仙，即寒山和拾得。兩人異姓卻親如兄弟，他們不約而同愛上同一個女人，直到該談婚論嫁了才知道，于是年長的寒山將女子讓給拾得，而后自己到蘇州楓橋結庵修行。然而拾得最終也沒有娶她，而是到蘇州找寒山。拾得帶了一支盛開的荷花來看寒山，寒山見了好兄弟大喜，匆忙中拿著盛齋飯的盒子就出來了，和倒屣相迎異曲同工，二人喜極而舞，最后都出家了，并創立了寒山寺。兩人具有即視感的畫面成為和合二仙的形象來源，人們通過他們來祈求家庭美滿、夫妻和諧。

臥室里有床神，床神分男女，床公好茶、床婆好酒，所以每年祭祀時要有這兩樣，外加糕點水果并焚香，祈求整年都能睡好覺。此外，日常生活里如有婚喪病育等情況時，也要通過祭床告知兩位老人家。這樣的習俗在海島尤甚，或許是因為他們在險惡的波濤里討生活，更懂得擁有一張能安寢的床的珍貴吧。

有生育需求的還可供奉送子觀音、順天圣母，觀音在民間的重要職能就是送來子嗣，順天圣母陳靖姑17歲時就帶劍斬殺了為害一方的毒蛇，其法力可幫助婦女順利分娩。

廚房里有灶神，俗稱“灶王爺”。灶王爺隨侍兩人，一捧善罐，一捧惡罐，記錄一家人的行為，臘月二十三回天上向玉帝匯報工作。臨行前，人們都會用美酒佳肴和又甜又黏的麥芽糖等來歡送，希望他喝暈乎了、嘴黏住了，打不了小報告。原本灶王爺是單身，后來人們怕他寂寞，又給他添了一位灶王奶奶。

廁所里有廁神紫姑。紫姑姓何名媚字麗卿，萊陽人，被壽陽刺史李景納為妾，結果遭到其妻嫉妒，正月十五被殺死在廁所，天帝憐憫她，便任命她為廁神。這位美女廁神并不負責廁所事務，而是年輕女子們的良友玩伴，每到正月十五女子請紫姑占卜吉兇蠶桑之事，或者未嫁女子將春聯焚化在她面前，以求他日找到佳婿，甚或請紫姑作詩、寫字、下棋，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扶乩了。

吃喝拉撒睡，神仙包辦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至少在心理上給人們形成了隱形的“防火墻”。或許正是這樣的實用主義，也使我們根據需要不斷造神，也使得神的隊伍不斷壯大，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神仙”，這給我們的現實世界營造出一個虛幻的保護殼，殼上寫著四個大字—吉祥如意。雖然虛幻，但是千百年來支撐著我們的精神世界，創造出別樣的精彩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