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妍 潘孟輝
眾所周知,儒家思想中有著成熟的人性論思想,心性之學也是中國哲學中逃脫不了的一個問題,關于人性的問題影響著我們的道德判斷和價值選擇。而在西方基督教的思想中,也不乏關于人性問題的看法,并且中西對于人性問題的討論既有相背離的地方,又殊途同歸處。那么兩者關于人性的問題上究竟存在怎樣的相異,又具有怎樣的想通?這樣的差異與相似存在的原因有是什么?我們該如何看待這樣的差異與不同?
一、基督教與儒學人性論的沖突
基督教的人性論是與原罪說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創世紀》中可以看出,人類的罪行來自于最初對于上帝意志的違背。在中世紀,經過教父哲學代表人物奧古斯丁對于《舊約·創世紀》的詮釋,他發展處一套“原罪”、“恩寵”和“預定”的理論,他認為,“至善的上帝創造的一切都是好的。由于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違背了上帝不得偷吃智慧果的禁令,導致整個人類具有與生俱來的原罪,別切這種罪行通過遺傳代代相傳永駐人世,由于人類的罪行,因而,種種災難將隨著人類的罪惡不可避免地降到人間,唯一的辦法是依靠上帝的恩寵方能得救”。我們不難發現,基督教中關于原罪的說法可以理解成在人性論上的性惡論主張。
先秦儒學中人性論問題是一個大問題。孔子很少提及人性問題,他曾說過“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只是肯定了人的天性是十分相近的,并沒有直接對人性論問題進行討論。孟子明確提出“性善論”,“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他認為人皆有“四善端”,教育的目的就是在于要發揮和擴充人先天就已經具備了的仁、義、禮、智四善端,讓人的本性不為邪惡所遮蔽,即要“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雖然,孟子之后的荀子提出了“性惡論”,但是縱觀儒學發展史,我們可以認為依然以“性善論”為主流。
有關于基督教的性惡論與儒家性善論的沖突,歷來被許多學者津津樂道,強調兩者的差異。根本的一個理由是:原罪說來自圣經的啟示,而性善論以人類理性為基礎。但是,我認為我們無需將兩者的沖突擴大,兩者關于人性論的探討只不過是支撐各自理論的墊腳石而已,兩種理論的歸結點都是人性的完善上,這就足以讓我們忽視其內在的差異性。畢竟,基督教是一門宗教,它的原罪說來自天啟,或者更直白地看來自于一種主觀的臆測。任何宗教都是一種情感體驗,無需理性思考,我們也無從對其考證。而儒學理論不是宗教,它是關于世俗問題的探討。孟子性善論的提出也是出于自己對于人生問題的思考,它以現實理論為基礎。所以,我認為我們可以磨平兩者在人性論上的沖突,將關注的焦點放在兩種理論在具體實踐過程中的應用問題。
二、從人性論的沖突看教化與懲戒
基督教與儒學關于人性論的沖突直接導致了他們在關于人性教化的方法上的不同,簡言之,以人性論為基石的基督教重視他律,而以人性論為基礎的儒學則重視自律。
西方的道德觀強調在他律的原則基礎上進行懲戒與法治,對個體教化不太看重。人去惡從善主要是外在律法的要求,而人之善行與惡行都有一個外在的他者——上帝的監督?;浇痰牡赖掠^主要體現在摩西《十誡》里?!妒]》的前三條以“愛上帝”為中心,后七條的核心在于“愛人如己”。通過《十誡》這樣的外在戒律要求什么行善,為信徒如何達到善提供了非常直白并且易懂的實踐路線。
先秦儒家偏重自律,人的道德化的實現從根本上說不是出于外在的禁錮與約束,而是基于對自我的反省基礎上獲得的道德認識,“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儒家把“仁”概括為人的道德的最高原則,認為其他的具體道德準則都是由“仁”衍生出來的,這種“仁”的根本含義就是“愛人”??鬃诱J為人與人之間要充滿愛心,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孟子繼承孔子的仁愛思想,認為人都應該有“惻隱之心”。
兩種文化在自律與他律上的不同,在當今政治生活中也有所折射。西方政治文化,講求公平正義問題,注重法治建設,西方有非常完善的法治系統,民眾也有強烈的法治精神。反觀國內,我們當今雖然強調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的統一,但是傳統的政治思想依然依靠德行教化在規范民眾言行方面的作用,更強調以德治國。無論是他律還是自律、法治還是德治,他們并不沖突。一方面,在具體的實踐過程中,都必須將兩者相結合,差異主要在于自律與他律、德治與法治各自比重大小的問題,這主要取決于社會生活中民眾道德水平的差異。另一方面,我們可以認為以法治為代表的他律教化是較為原始的懲治手段,當社會總體的道德水平達到一定境界時,可以將法治排除在外,而主要依靠德治。
三、中西人性論教化目的的殊途同歸
原罪說與救贖說構成基督教的基本教義,人通過教化、修身的目的是為了贖罪。原罪說的實質是為基督教學說的中心——上帝服務的。由于人有原罪,只有上帝是至善的,上帝又創造了一切,因此上帝是道德的標準和源泉?;浇虒ⅰ皭廴巳缂骸币暈樵瓌t,“沒有愛心的,就不認識神,因為神就是愛”。因為基督的至善,才有基督徒的善和愛,否則人永遠都無法洗脫自己的罪行。因此,基督徒就是要效法基督的榜樣,學習基督的愛人精神、犧牲精神,不貪圖安逸享樂,而是去惡從善,追求品格的塑造,也就是說,要像基督一樣活,活出基督的樣式,是基督徒最高的生活目的和人生信仰。
總合來看,無論是基督教“活出基督的樣子”,還是儒學“人皆可以成堯舜”,兩者在人性論教化目的上殊途同歸之處就在于達到至善的境界。因此,我們可以說兩者存在想通之處。對于基督教與儒學在教化目的上存在想通之處我以為也并不奇怪,因為基督教與儒學本質上都是非常入世的,他們都具有很強的操作性,對于人的教化修身都是具體而行之有效的方法。我相信任何一種積極入世的思想,追根到底都是以向善為目的和內在要求的,因為每個人都有積極進取的內在品行,只有迎合人性的這種需求,無論是思想還是學說才能有永續性的意義。正是因為基督教和儒學都是面向社群的,他們存在的目的都是調和社群關系、撫慰人心,他們思考的問題都是如何能夠幫助人們在社群中更好地生活,如何能夠給我們帶來力量。所以,兩者存在一致性的共同之處,可以相互融合。
基督教和儒學兩種人性論雖然沖突,但對人心向善的教化目的上又有融合之處,教化的手段雖然不同但同樣可以相互借鑒,都具有合理性。只有中西兩種人性論相互融合,才能使人之為善的教化更有成效,通過善的教化作用,幫助更多的人達到至善的境界,達到人皆可以成堯舜的目的。只有人人都生活在一個充滿善的這回中,世界才能變得更加和諧。這也是任何一種道德、哲學、宗教的終極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