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卦》另解

摘 ?要：“頤”，《說文》解：篆文作“頤”，“”為其古字。“”形似有口之匣狀，筆者猜度其本義當于儲物之器有關，“匜”與“”形相近，“匜”，古時盛水之器具，《左傳》：“奉匜沃盥”。

關鍵詞：《周易》 ?頤卦 ?蓄財之器

《周易》時代久遠，古字難辨、詞義散失、無從理解者居多，后代學者經師尚易之“玄”，致使“易說”紛紜，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列《左傳》、漢儒、王弼等派宗，易說千計，相互攻駁，而真正合乎易之本義者寥寥。今人研易注重其“溯于生活、質樸無華”之文法，重訓詁因考據，《周易》真義積漸浮諸于世。

《周易》之頤卦，釋之者甚多，本文亦不揣冒昧，述其一說。

“頤”，《說文》解：篆文作“頤”，“”為其古字。“”形似有口之匣狀，筆者猜度其本義當于儲物之器有關，“匜”與“”形相近，“匜”，古時盛水之器具，《左傳》：“奉匜沃盥。”又考“缿”之為物，湖北云夢睡虎地秦墓出土竹簡《秦律十八種·關市律》：“為作務及官府市，受錢必輒入其錢缿中，令市者見其入，不從令者貲一甲。”蓋“缿”當為“儲錢之器具”，戰國時期已有文獻記載。東漢《說文解字·缶部》：“缿，受錢器也，從缶，后聲。古以瓦，今以竹。”可證“缿”因其年代及其社會生產力之限，質地當有所變化，疑“”與“缿”同義，“蓄財之器”也，然其質地不取瓦、竹。坎卦六四：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終無咎。損卦卦辭有“曷之用二簋”之句，“簋”，《說文》：“黍稷方器也。”《廣韻》：“祭器，受斗二升，內圓外方曰簋。”《周禮·冬官考工記》：“旊人為簋，實一觳，崇尺。”《疏》曰：“祭宗廟用木簋，今此用瓦簋。”《注》曰：“簋象，則簋亦以木爲之也。”由此可明古之蓄物之器因其用途不同，質地有所不同，“”非祭器，然蓄財之物亦求其敦實耐用，兼有輕便之宜，夏商周古幣一般以貝幣、骨幣、青銅幣為主，疑西周或更早時期權貴之家“”或為木器，木較瓦為輕，便于保存與搬運，故可稱之為“器”，疑平民之家“”不過以布為質，故可稱之為“囊”，古時儲錢之物亦稱作“慳囊”或可為一例。“”為“蓄財之物”，財溢曰滿，故“”引申義當為“滿”，《禮記·曲禮上》：“百年曰期頤。”“期”之“日”“月”皆表時間，歸妹九四：歸妹愆期，遲歸有時，“期”與“時”并舉，“期”應解為“時”，人之“時滿”當為“百年”，孫希旦集解：“《論語》：期謂百年已周，頤謂當養而已。”釋其義為“百歲老人當有人照料護理”。豈不謬哉？“百歲方頤”，無怪乎有“大耋之嗟”也，且為一笑，此當不明“頤”之“滿”義所致。又見“朵頤”，王注：“朵頤者，嚼也。”釋義不明，“朵”《釋文》作“揣”，古之“團”字，“頤”，滿也，蓋為食相，食之過快，口中充滿食物，腮鼓如團狀也。此應為“朵頤”之原義而非爻辭中“朵頤”之義，其下有述。

頤卦卦辭：貞吉。觀頤，自求口實。

楚竹書、帛書本、今本中該卦辭文本無任何出入。“頤”，“”也，“蓄財之器”，其物象蓋口之于上，容之其下，觀其“”之形，猶“自求口實”也，此其以人、物互喻之句。“”求口實，人以節儉累積財富，故曰：貞吉。

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

“朵頤”楚竹書作“頤”，筆者按：“頤”當為爻辭最初文本。“”，“微”也，金文早期“微”寫作“”，并無“彳”，形似駝背拄杖之老人，本義為老人拄杖緩行，此為虛弱衰落之象，《詩·邶風·日月》：“日居月諸，胡迭而微。”《論語·季氏》：“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廣雅·釋詁二》：“微，小也。”爻辭“”正為“小”之義，“頤”，“”也，“蓄財之器”，引申為“利益”。古之靈龜用來占卜，《禮記·曲禮》曰：“龜曰卜，著曰筮。”遇其大事，必行占卜之禮，“舍爾靈龜”猶言不顧其大事，“觀我頤”猶言顧其小利，故曰：兇。此爻告誡世人凡事當審時度勢，不可因小失大。

六二：顛頤，拂經于丘頤，征兇。

“顛”，《釋文》：“顛，倒也。”鼎卦初六：“鼎顛趾，利出否。”“頤”，“”也，“蓄財之器”，此處當為“囊”。“顛頤”，“囊”倒置也。“拂”楚竹書作“”，“隹”，《說文》：“隹，鳥之短尾總名也。象形。凡隹之屬皆從隹。”觀其字，義為弓下之鳥，焉有不驚之理。疑“”當與“擔憂”一詞相近。“經”，《說文》：“經，織也。從糸，巠聲。”“巠”是“經”的本字，“巠”的上半部分似眾多絲線，“經”有“繩”之義，此爻中引申為“綁縛”。“丘”字楚竹書、帛書本均作“北”，《今、帛、竹書〈周易〉綜考》考《玉篇》“丘”部，認為“丘”字又作“北”，竹書、帛書中“北”是其字之省也。然《周易》用字往往一字多義，時有通假，疑“北”通“背”也，艮卦：“艮其背。”帛書作“艮其北”，或可為證。爻辭最初文本當為：顛頤，經于背頤，征兇。蓋路人攜財趕路，擔心背負之“囊”，恐其顛倒以致錢財傾出。故曰：征兇。此爻告人凡事當小心謹慎，不可馬虎行事。

六三：拂頤，貞兇。十年勿用，無攸利。

“拂”楚竹書作“”，“頤”，“”也，“蓄財之器”。“頤”，擔心其“器”也，時刻為其家財所憂，《道德經》第九章：“金玉滿堂，莫之能守。”第四十四章：“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故曰：貞兇。占得此爻，十年不得有所施行，無所利。該爻告人不可過份追求富貴名利，當知其所止也。

六四：顛頤，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

“頤”，“”也，“顛頤”，將“”倒置。蓄財至滿溢，用時當倒置其“”取出錢財，與后世之“撲滿”不同，此富家之象，故曰：吉。富貴之家，易遭外人覬覦，然不會有災患。故曰：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

六五：拂經，居貞吉。不可涉大川。

“拂”楚竹書作“”，“經”有“繩”之義，引申為“綁縛”。擔憂其錢財受損或綁縛于身也，直至上世紀90年代，仍有外出行商將錢財綁縛于貼身衣服之內者，可證“拂經”之說。占得此爻，貞問平居度日之事得吉兆，不可涉水渡河。

上九：由頤，厲吉，利涉大川。

“由”，楚竹書作“”，筆者按：當為爻辭最初文本，《說文》：“系，繋也。從糸，丿聲。凡系之屬皆從系。”“言”，甲骨文、金文皆有“舌”之義，“”字面義似為“系起肉以備食用”，蓋古時保存肉類多承腌肉、熏肉、肉干之法，存之亦如今之臘肉懸于通風之處，可知“”字似與“懸掛”義同。“由頤”者，懸“”掛至安全之處，后世之“撲滿”亦有于腹部開一小眼，供插系繩索，懸吊于梁上，蓋古之遺風也。占得此爻，先艱難而終吉利，有利于涉水渡河。

作此另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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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大鈞.今、帛、竹書《周易》綜考[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劉琳 ?江蘇省徐州高等師范學校 ?22111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