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背小人

瓦爾特·本雅明

最近放假了，忙碌了一個學(xué)期，于是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每日只是隨意地翻翻書，繡繡花，剩下的就是吃飯和睡覺。終于可以不用每天把房間收拾得齊齊整整，終于可以不用每日為了上班把自己捯飭得很職業(yè)，還得梳洗打扮，終于可以不用照著計(jì)劃表做事，可以異想天開，一拍腦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可是好像結(jié)果就是好像生活并未輕松起來，睡覺顛倒了，于是頭昏腦脹;房間亂了，于是找什么都要找半天;不精心梳洗了，于是變得蓬頭垢面起來;整天在繡花，于是頸椎開始疼起來，眼睛也開始脹起來。總之，就是人變得慵懶和笨拙起來。

對，笨拙，就是這個詞，好像連反應(yīng)都變得遲鈍。今天為了嘗試一種從未學(xué)過的繡法，弄得滿頭大汗，返工返了好幾回，等抬頭四顧的時候，才在茫然疲憊中發(fā)現(xiàn)天色已晚。就在此時，我好像看到了德國民謠中的那個駝背小人正在捂著嘴嗤嗤地笑著我。

那個小人是專門笑話笨蛋和倒霉者的：

我想走下地窖，開桶去把酒倒;那兒站著一個駝背小人，它把我的酒罐搶跑。

我想走進(jìn)廚房，給自己做一小碗湯;那兒站著一個駝背小人，它把我的小鍋打碎。

我走進(jìn)小屋，想吃麥片糊糊;那兒站著一個駝背小人，已經(jīng)吃了我的半碗糊糊。

每當(dāng)自己笨或者倒霉到不可理解的時候，我就想起這個小人。然而又有什么辦法呢？開始，我恨它，討厭它，躲著它。后來，我開始無奈地和它面面相覷，接受了它陪伴在我的身邊。再后來，它甚至開始成為我的朋友了，當(dāng)我一切順心，它沒有出現(xiàn)的時候，我會開始想念它，我甚至感覺到，一種笨笨的、倒霉的狀態(tài)才是自然與本真的狀態(tài)，這個時候更令人安心。

（選自《駝背小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