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榪柞

于保月

山榪柞是—種印象很深的山中野菜。對于一個六十年代初期出生的人來說，小時候那種缺肉少油的記憶，至今不堪想象。因此，對于這—樸實無華的山野菜就多了一種親切自然的感情。山榪柞，根硬莖長，橢圓形的葉片嫩綠厚實，耐寒耐旱，生命力旺盛。—般生長在巖石縫隙或沙巖之上，早春吐綠，其莖呈節狀成長，每節吐出幾片如仙人掌片般的葉子，其葉含粘汁，味淡清新。從春到秋，三季均可采食，摘去新枝，會另發新芽，—茬—茬，繁衍極陜。尤其是在無水無土的情況下，身處沙巖之中，根須深扎巖石里面，骨干如同沙漠中的胡楊，扭曲干裂，但細枝上吐出的綠莖卻充滿了生命的綠色。

山榪柞是家鄉人飯桌上的一道特色菜。那時候，只要家里人有空閑，便會與左鄰右舍一起上山挖野菜。這種山榪柞無論是在石頭上，還是在地面的沙巖上，都能讓人一眼發現其存在。那一叢叢、一簇簇的葉片，肥大厚實，葉片與莖均鮮嫩無比，從山下到山上，從石頭上到沙土中，到處都有其生長的地方。它從不選擇水土豐沃的田野，也從不選擇山花爛漫的綠蔭，從不抱怨貧瘠，也從不感嘆艱苦，默默地在山中生根發芽。即使到了冬天，寒風和雨雪到來的時候，渾身只剩下一根千千的枝條，即使枝條下面賴以生存的根須裸露在巖石表面，也不委屈畏縮，仍然將生命的養分向難以下腳的巖石深處鉆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還在等待著春天的到來，再讓新枝新芽煥發出生命的光彩。

山榪柞，樸實得如同山里人，沒有絲毫花里胡哨，沒有點滴裝腔作勢，從不與五顏六色爭妖艷，從不與滋潤舒適比高低。一生中用盡心力把枝葉吐出一次又一次，讓饑餓的人們采去充饑，如同食草的黃牛一般，吃得是草，吐出來的是奶。甘愿奉獻的品質，樸實本分的脾性，在山里人的心中是那么高大和崇高。

山榪柞采回來后，家里人一般會將其已老的莖部摘去，然后在鍋里的熱水中焯一下，撈出后控干水分，剁碎，加少許鹽或其他調料，最好是加適當肉末，當然在小時候那是不可能見到肉的。在那時，家里最常做的就是菜團子。

這種菜團子如今想起來還是香噴噴的。就是將切碎的山榪柞加鹽拌一下，用和好的玉米面將其包在其中，在熱鍋上貼餅子一樣貼上去，或用蒸籠蒸一下，熟了后，既有玉米面的香氣，還有野菜的清香。隔三差五，家里就會來一頓山榪柞菜團子，這在小時候是盼著改善伙食的理想大餐了。

秋天過后，山榪柞會長出一簇簇細小發白的花束，這是到了結籽的季節了。隨著天氣變冷，這種小白花上的種子就會隨風飄落，四處飄蕩，但往往是越艱苦越貧瘠的地方，越會停下腳步，生根發芽，持續成長。即使是冬天人們將其干固的枝桿砍斷當柴禾燒火，其巖石中的根須也會在來年的春天里重新發出新枝，再次成為人們視野里喜愛的山榪柞野菜。

就這樣生生不息，就這樣冬去春回，以不屈的姿態向人們展示著生命的頑強，以昂揚的斗志在世間綻放著高貴的品質。

山榪柞，你是一種簡簡單單的山野菜嗎？哦，你是一面鏡子，讓人們照出了什么是軟弱，什么是幼稚。你是一位圣賢，讓人世間的紅塵中分化出什么是招搖，什么是昏庸。

山榪柞，家鄉的山野菜，樸實得無以倫比，默默地讓人的心靈開啟一道小縫，讓一縷純凈的陽光照進了心扉，于是就讓人有了這樣一些感慨，有了這樣一種安靜，有了這樣一種滲入，有了這樣一種激動和潔凈。真的忘不了，家鄉的山榪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