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發展、要素積累與產業結構

■張衛東，石大千

一、引言

產業結構調整一直是區域經濟學研究的重要課題，也是實現經濟發展質量轉變的基礎。2013年我國第三產業占GDP比重達到46.1%，比上年提高1.5個百分點，比第二產業比重高出2.2個百分點，這一轉變某種程度上表明我國的產業結構在逐步地進行調整優化。這就促使我們去進一步研究促進產業結構調整的因素，其中，金融部門的發展在推動生產要素在不同產業間的流動和轉移，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度化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本文著重研究金融發展與產業結構之間的關系。庫茲涅茨(1989)的實證研究表明,產業結構的變遷實質是資源流向的改變和調整的自然結果，由于不同行業需求強度不一，誘使資源主要是資本勞動從低收益行業流向高收益行業。這是從要素流動和轉移的角度分析，而本文將從一個新的角度去研究產業結構變遷的因素，考察要素積累對產業結構的影響。

關于金融發展與產業結構變動的研究相對較少，國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金融發展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且結論多不一致。國內研究中，從劉世錦(1996)、陳峰(1996)開始，學者們進行了一系列的理論研究，著重探討金融作用于產業結構的機理，并將其過程描述為：金融→影響儲蓄→影響投資→影響資金流量結構→影響生產要素分配結構→影響資金存量結構→影響產業結構 (王良建和鐘春平，2001；張旭和伍海華，2002；傅進和吳小平，2005；孫立軍，2008)。實證研究方面，范方志和張立軍(2003)通過理論和實證研究認為，大力促進中國中西部地區金融業的發展和產業結構升級意義重大。蔡紅艷和閻慶民(2004)通過計算中國39個工業行業的成長性指標，認為中國產業結構調整中各行業成長性的此消彼長并未在資本市場中體現。錢水土和周永濤(2011)利用固定效應模型估算TFP和各個地區金融發展水平，運用兩步GMM方法，實證認為金融發展對技術進步和產業結構都具有正向作用。王翔和李凌(2013)實證研究發現，東部地區專業化對產業增長具有負向影響；西部地區資源型產業專業化程度較高，金融發展有助于其緩解外部融資約束；而中部多樣性的產業結構需要金融支持。而其他的一些研究都是借助VAR模型進行分析(楊小玲，2009；陳時興，2011)，結論大都認為金融發展有助于產業增長。

以上研究的角度都沒有涉及要素積累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而要素的初始積累卻是產業結構變遷的決定因素，通過實證分析金融發展對要素積累的影響進而影響產業結構正是本文和以往文獻的不同之處。其次，以往文獻單純研究金融發展與產業之間的關系，認為金融對產業發展有重要作用，而忽視了產業發展是要素積累的結果，金融發展只是起到推動要素積累、轉移和流動的作用，因此，有夸大金融發展作用之嫌。第三，以往的面板數據模型按東中西分組回歸，仍然不能克服同一地區內部的異質性問題。而本文按經濟發展水平分組，就可以將同一發展水平的省域歸為一類，更具有可比性。最后，前期實證研究大多以兩者之間的線性關系為主，而金融發展和產業結構之間有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本文在這方面做出初步探索，認為兩者之間具有“門檻效應”，可能存在“U”型關系。

二、模型構建

經濟增長理論研究表明，影響經濟增長的因素包括資本形成、勞動力的增長與素質的提高、技術進步。假設不存在金融發展時，不同產業部門生產函數如下：

Yijt表示第i省j產業t時期的GDP，Kijt0表示第i省j產業t時期資本額，Lijt0表示第i省j產業t時期勞動力，這兩個變量代表不存在金融發展時資本勞動原始的積累能力。Aijt表示第i省j產業t時期全要素生產率，αj1、αj2、αj3分別表示資本、 勞動和技術的邊際產出，i=1，2，3…28，j=1，2，3，t=1990，…2011。

根據前文分析，當存在金融發展時，假定金融發展從兩個方面影響各產業產出。一是金融發展影響各產業要素(資本、勞動)積累與替代，實現產業增長與結構調整；二是金融發展與資本勞動一起作用于全要素生產率，推動各產業發展：

從(3)式知，只要求出 θj1、j1就可以得到金融發展影響不同產業要素積累的大小，然而，現有的統計資料只有Kijtt和Lijtt總量數據，沒有KijtF和LijtF的數據，為此，對（3）式進行適當的轉換。在Reaslo(2007)研究的基礎上，本文認為影響一國要素積累的因素有：國內生產總值(GDP)、外商直接投資(FDI)、城鎮化水平(URB)、貿易總額(EX)、儲蓄額(S)、人口增長率(N)。為分析金融發展對各產業要素積累的影響，建立模型(6)、(7)：

三、實證分析

（一）樣本和數據

本文實證研究對象為除重慶、西藏和新疆外全國28個省份的面板數據，時間跨度為1990～2011年。Y1、Y2、Y3為第一、二、三產業總產值，K1、K2、K3為第一、二、三產業固定資產投資，L1、L2、L3為第一、二、三產業就業人數。關于金融發展指標，Goldsmith(1996)曾主張以“某一時點上現存金融資產總值與國民財富之比”來衡量經濟的金融化程度，通常的研究將其簡化為金融資產總量與GDP的比值。由于缺乏地區金融資產的數據，本文借鑒王子明(2002)、包群和陽佳余(2008)、趙勇和雷達(2010)的研究，以各地區全部金融機構存貸款總額占GDP的比例作為一個窄的衡量指標。為進行穩健性檢驗，將各地區貸款和存款的比作為衡量中央政府信貸干預程度的指標(Boyreau-Debray，2003；Liang，2006)，這一比值的降低反映了中央銀行較少的信貸干預和較高的金融效率(Liang，2006)，王志強和孫剛(2003)曾用這一指標的倒數來衡量金融發展效率，意義大致相同。為了考察金融發展水平對產業結構的非線性影響，本文根據經濟發展水平對樣本進行分組。以經濟發展水平為基準將樣本均分為三等分，分別估計最低組和最高組的影響。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主要來自 《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中國人口與就業統計年鑒》和《中國固定資產統計年鑒》，以及相應各省統計年鑒。為避免異常值對估計結果的影響，將模型(4)、(6)和(7)中所有變量取對數處理。所有估計結果均在stata11完成。

（二）實證結果分析

首先，對模型(6)、(7)進行估計，以確定金融發展對各產業生產要素積累所產生的影響。該模型設定為固定效應模型。結果如表1所示，從回歸結果來看，各變量系數大部分在1%的水平上顯著，擬合優度較高。國內生產總值、外商直接投資、城市化水平、貿易總額、居民儲蓄和人口增長率等變量的系數大部分為正值，說明這些因素促進了不同產業的資本和勞動的增加。本文所要研究的金融發展變量系數值分別為 ρ16=-1.324、ρ26=-0.941、ρ36=0.372、γ16=-0.241、γ26=-0.057、γ36=0.343，在不同產業之間存在較大的差別，即隨著金融發展水平的提高，第一、二產業的資本和勞動增長下降，而第三產業的資本和勞動增長提高，且金融發展對資本的影響相對較大，對勞動的影響相對較小。這充分說明了金融發展影響不同產業的生產要素配置，一方面使勞動要素向資本要素轉移，另一方面使生產要素從第一、二產業向第三產業轉移。

表1 金融發展影響各產業要素積累的估計結果

從以上分析可知，金融發展對各個產業生產要素的積累產生了直接影響，那么它對產業結構體系究竟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下面對(5)式進行回歸，同樣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從該回歸結果不僅可以看出金融發展通過全要素生產率直接對產業結構產生影響，還可以計算出金融發展通過對資本和勞動的影響對產業結構帶來的間接影響。結果如表2，大部分系數在1%的顯著水平上顯著，且模型擬合優度都在95%以上，擬合效果較好。從金融發展通過全要素生產率對產業結構所產生的影響來看，具有十分明顯的產業結構效應，在第一、二、三產業中金融發展的系數值分別為：-0.231、-0.158、0.114。 這就是說，金融發展對第一、二產業產生負面影響，而對第三產業產生了積極影響。從這個影響因素來看，金融發展在第三產業和第一、二產業間存在“產業替代效應”。從金融發展對資本、勞動所產生的直接累積效應從而對不同產業所產生的影響來看，資本、勞動都對第一、二、三產業的產出呈現正向影響，且各產業資本的影響都明顯大于勞動的影響，資本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351、0.340、0.333，勞動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059、0.154、0.077。結合上一部分金融發展對不同產業的生產要素積累所產生的累積效應，分別可以計算出金融發展通過不同產業要素積累對產業結構所產生的影響，計算方法如下：

（8）、（9）式表示金融發展減少第一、二產業資本積累而影響其發展，且對第一產業的不利影響大于第二產業。(10)式表示金融發展增加第三產業資本積累，促進第三產業發展。(11)、(12)式表示金融發展減少第一、二產業勞動積累而影響其發展，且對第一產業的不利影響大于第二產業。(13)式表示金融發展增加了第三產業勞動積累而促進第三產業發展。另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出，金融發展通過資本積累對產業的影響遠大于通過勞動積累對產業的影響，說明金融更偏向于通過資本要素發揮作用。

表2 金融發展影響產業結構的估計結果

但是，應該明確的是，不同產業影響的不同主要不是由金融發展水平差別所致，而主要是由不同產業最初的資本與勞動積累決定的。因為金融發展通過全要素生產率對產次產業結構的影響分別為：-0.231、-0.158、0.114，金融發展通過資本與勞動轉移對三次產業的影響分別為-0.4773、-0.3287、0.1503， 這 兩 者 之 和 分 別 為 ：-0.7083、-0.4867、0.2643，遠小于資本和勞動對三次產業的影響。所以各個產業最初的生產要素積累能力是推動該產業發展的決定性因素，從而促進產業結構變遷，金融發展的水平只是對其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表2還列示了金融發展效率指標對產業結構影響的結果，該結果顯示，系數符號和顯著性沒有明顯變化，表明估計結果相對穩健。由于金融發展等變量與經濟增長和產業發展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我們使用工具變量法對模型(5)進行穩健性檢驗，工具變量為常數項和金融相關率及金融發展效率等內生變量的滯后一期，結果列示在表3。結果顯示，模型估計系數符號和顯著性仍然沒有顯著改變，表明模型(5)的估計結果較穩健。

表3 金融發展影響產業結構穩健性估計——內生性檢驗

理論研究認為金融發展是內生于經濟發展的，“經濟決定金融”，不同的經濟發展水平下，金融作用的發揮也有所差異，同樣，其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也可能存在“門檻效應”，具有非線性關系。從以往的研究來看，一般按東中西部分組，去衡量相同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效果。但我們發現這樣的分組方法依然不能達到區分不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目的，同一個地區內部仍然有發達和不發達之分。因此，本文摒棄按地區分組的方法，以各省GDP為基礎，將樣本均分三等分，分為低、中、高三組，以區分不發達、較發達和發達地區。如表4所示，回歸結果列示了低、高經濟發展水平下金融發展影響產業結構的結果。模型擬合優度都在95%以上，擬合效果較好，同時，大部分變量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從金融發展指標的系數來看，各產業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組，金融發展對各產業增長呈現負向效應；而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組，金融發展對各產業增長具有正向效應，且對第三產業的影響大于第二產業，第二產業大于第一產業。這表明在較低的經濟發展水平下，金融作用的發揮受到抑制，較高的經濟發展水平促進了金融作用的發揮，其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呈現“U”型結構，這也印證了“經濟決定金融”的觀點，良好的經濟發展水平是金融促進產業結構調整的條件。

表4 按經濟發展水平分組估計結果

四、結論

本文從要素積累的角度，構建了金融影響要素積累進而影響產業結構的模型。利用省級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金融發展、要素積累和產業結構的關系。考察了金融通過對生產要素的影響進而對產業結構產生的直接和間接作用。一方面金融發展通過全要素生產率直接影響產業結構變動，另一方面通過對資本和勞動要素的積累間接促進產業的發展。同時，考察了制約金融作用發揮的因素，也就是經濟發展水平。本文研究發現：（1）金融發展通過全要素生產率和資本勞動積累直接和間接地促進了產業從第一、二產業向第三產業的替代。金融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對第一、二產業的發展起到不利影響，促進了第三產業的發展。（2）在金融影響要素積累的過程中，金融發展減少了第一、二產業資本和勞動的積累，且對第一產業的負向影響大于第二產業，同時，增加了第三產業資本和勞動的積累。（3）金融發展通過全要素生產率以及積累資本勞動影響產業結構的效應之和明顯小于資本勞動對產業發展的影響，說明產業發展源于初始的要素積累，金融發展只起到助推作用。（4）從金融積累要素的作用來看，資本積累作用大于勞動積累作用，且通過資本積累對產業的影響大于勞動積累的作用，具有明顯的資本偏向。（5）金融發展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受到經濟發展水平的制約，使得金融發展和產業結構之間呈現“U”型結構，表現出“門檻效應”,具有非線性關系。因此，我們認為一方面要加強各產業生產要素的積累，另一方面要完善和加強金融發展環境和水平，充分發揮其要素積累的作用。同時，提高經濟發展水平和質量，為金融作用的發揮提供保證，從而實現不同產業、金融部門和國民經濟的協調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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