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算是“搶的時代”?先要滿足三個條件:1.普遍性的,2.最不必搶的也在搶,3.最斯文的人,也不顧搶相難看。
北大清華“搶生源”被圍觀,源于它成了上述三項條件全滿足的符號化象征。固然,高校不是活在真空里,但從某種意義上說,高校仍然是與“時代病”保持最審慎距離的一個群體。可是,當中國高校中擁有最多資源的北大清華也在搶,當中國文明理想最高寄托的北大清華也要通過肢體沖突來搶,證明“搶”已經沒有了底線和邏輯,成為彌漫性的社會習慣。
“搶”的傳統:從僧多粥少到習慣成自然
“搶”在中國,是有傳統的。過去由于資源有限,搶的是各種票證,后來又演化成了各種指標。到了現在,“搶”的形式更為豐富和瑣碎。
重感冒去醫院看醫生,掛號后坐著等護士叫號,可環境讓你沒法兒淡定地坐著等,因為前面一堆人站著。總著一堆還沒有到號的人圍著醫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讓醫生根本無法安心看病。更重要的是,這種圍觀打亂了醫院里的秩序,后面按規則坐著等號的人,會非常焦慮,擔心圍著醫生的那些人會插隊,于是只好也都起身圍過去,現場就更亂了。
甚至有人在微博上吐槽,連去幼兒園接孩子都要搶。到放學時間,幼兒園前人山人海,搶站在前面第一排,這又有什么好搶的呢?自家孩子別人又搶不走。其實沒什么好搶的,就是習慣使然。“搶”成了一種文化,成了一種融入血液和肌體的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
“搶”的主體:群氓
從現象上看,搶是一種無序的行為。無序的根源是群體成員擱置規則和不遵守規則。在儒家五常中,只有“禮”和規則沾邊,但是“禮”體現更多的是一種人倫秩序,所以中國社會長期以來呈現的是有等級、有禮儀,但是不遵守規則。即使規則制定者本人,也不想把規則運用在自己身上。“刑不上大夫”就是典型的代表。這個滑稽、自私的表達,卻長期被統治者當成教義一樣遵守,這句話明白地告訴我們:在規則面前,人人不平等。所以,中國人都崇拜特權(豁免權),有特權就可以繞過規則,或者說規則對他們根本不起作用。普通百姓恨的不是特權,恨的是自己沒有特權。
這也不奇怪,既然規則的制定者自己都不愿意遵守,那我憑什么要遵守?這個規則的公正和效用值得懷疑。在自己沒有某種特殊身份的情況下,出于一種自利,普通百姓冥思苦想的是怎么規避規則,用自己的小智慧去逃過規則的約束。
在已故的美國作家阿倫特、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勒龐的筆下,現實社會中有一群這樣的人——群氓,他們并沒有犯什么傷天害理的罪行,為的只是圖自己的小便宜,或是盲目從眾,但最終的結果卻導致了整個社會群體的混亂和更大的丑惡,對整個社會造成極大的損害,并且這種損害還找不到為它負責的人。由于這種人不是大奸大惡,阿倫特因此也稱之為“平庸的邪惡”。
“搶”的根因:hold不住的規則
“搶時代”的形成更深層的原因,是規則總在變。
沒有人知道規則什么時候會變,也沒有人擔保規則永遠不會變。當學生的,誰能知道10年后高考制度如何改革?正在工作的,不知道10年后要多少歲才能退休。沒有房子的,猜不準十年后的房價;有房子的,不知道產權70年后地價要補多少。有車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限行;沒有車子的人,擔心城市隨時可能突然限購。活著的人,害怕退休金趕不上CPI;死了的人,顧不上墓地產權到期后接下來會怎樣。
人對不確定的東西,容易產生恐懼;無數的人不約而同地恐懼,就容易產生恐慌。隨便一個謠言,就可以造成此起彼伏地搶購鹽、搶購板藍根,彰顯出社會的脆弱。
在這樣窮則思變、不窮也思變的國家,搶是比發展更硬的道理!可是,在這樣一個搶字當頭、不搶才怪的民族,契約精神如何建立?
搶是被迫,搶也是主動!幸運的是,絕大部分搶是遵守規則的,所以不是強盜那樣地搶,而是害怕規則變得太快那樣地搶。
資料來源:2015年7月4日《南方周末》、新浪評論、人民論壇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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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的心理學
從眾心理
從眾是個體追求安全的一種表現,當某個人對自己的行為沒有把握,又怕受到眾人的指責,只好選擇與大眾相符的言論和行為,這也就是所謂的“隨大流”。隨大流的潛意識是“法不責眾”。于是一旦遇到周圍環境的變化,大家便一哄而上,從來不加分辨,更不會思辨。而身處這種壓抑環境中的人又恰恰特別在乎個人利益,生怕自己在某件事情上吃虧,貪小便宜、愛攀比跟這種從眾心理是密切相關的,搶鹽、搶板藍根、搶蠟燭等等都是蠅頭小利,但是也怕周圍的人搶了,而自己就少了、吃虧了,這實在是一種擠壓出來的扭曲人格。
賭徒效應
最近有個新聞讓小編不淡定了:6月30日,中國股市止跌后迎來強反彈,太久沒見大陽線的股民們歡呼聲一片,激動不已的中國大媽在證券交易所里唱起國歌來……可是,幾乎前幾天大媽們還在表示“看到綠色蔬菜都心塞”。
這種盡管“股市虐我千百遍,我待股市如初戀”的精神背后,是心理學中所說的“賭徒效應”。
在賭場中,哪種賭徒最容易下大注?答案是兩種人,一種是已經賺了很多錢的賭徒;另一種是已經虧了很多錢的賭徒。前者會這么想:既然我已經賺了這么多錢了,說明我的運氣非常好,或者我特別聰明,而且,既然是賺來的錢即使虧掉一些也沒關系。后者會這么想:我已經虧了這么多了,如果再不想辦法翻本,那就真的都虧光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還要賭下去,而且還要壓上更多,這樣我才有希望翻本。
渴望人際鏈接
每年的雙十一,都是一場全民狂歡的盛世。各種“限量”、“限時搶購”引爆了我們錢包,小編身邊,甚至連最節(摳)省(門)的金牛座都會在雙十一失了分寸,甚至為了搶到一些并不那么中意的商品愿意熬夜等秒殺。
清華大學心理學系博士后余玲艷認為,這種現象背后,是人們對于人際鏈接的渴望。雖然這種浴血奮戰是在網上,人們無法親身感受物理接觸的摩肩接踵,但商家各種熱鬧異常的熱鬧促銷,微博朋友圈中各種轟轟烈烈的買家欲望,都會讓人感覺沒有脫離人群,充分滿足了作為情感動物的人對人際鏈接的渴望。
鄧巴數字
人類學家羅賓·鄧巴曾經根據猿猴的智力推算人類社交能力的上限,能穩定維持的關系不會超過 150 人,這就是著名的“鄧巴數字”。但是統計一下手機里的好友(算上群組),大多數人的聯系人數目恐怕都超過了這個數量級。這么多關系怎么打理?一天就 24 小時,全拿去社交也應付不來啊,好在網絡時代的技術方便,所以就有了各種省事的方法:點贊,群發短信……反正也不怎么麻煩,動動手指而已,就靠這些方法來“刷存在感”。
口紅效應
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人們強烈的消費欲望會轉向比較廉價的商品,起到心理安慰作用。比如在上世紀初美國大蕭條時期以及2001年遭受“9·11”恐怖襲擊后,口紅銷量都直線上升,這一現象被稱為“口紅效應”。從去年開始,我國經濟發展放緩,一些人的收入相對降低,沒有購買大件商品,手中反而會出現一些“小閑錢”,正好去買一些廉價商品或做一些“廉價卻能產生心理安慰的事情”,比如發紅包、搶紅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