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與國防科技建設

1952年7月，3個月前才從朝鮮戰(zhàn)場回國治病的軍委副主席、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受命接替周恩來，主持中央軍委的日常工作，在繁重的工作中，他須臾不敢忘懷的是加快部隊現(xiàn)代化建設。

全力支持陳賡創(chuàng)建哈軍工

實現(xiàn)部隊現(xiàn)代化的突破口在哪里？1952年6月的全軍院校工作會議回答了這一問題：創(chuàng)辦軍事科技院校，加速為部隊培養(yǎng)軍事工程師。中共中央決定在哈爾濱創(chuàng)辦一所綜合型多軍兵種的國防科技學府——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簡稱軍工，俗稱哈軍工），為此把代理彭德懷司令員職務的陳賡從朝鮮前線調回來。6月23日，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彭德懷在中南海與陳賡面談，授命他擔當哈軍工的院長兼政治委員，負責把這所大學辦起來。在朝鮮戰(zhàn)火未息的新中國成立初期，科教人才奇缺，國防經費緊張，陳賡白手起家籌辦哈軍工，困難可想而知。解決各種辦學難題，他一是找周恩來，二是找彭德懷。

彭德懷1952年下半年從全軍選拔第一期調干學員和助教，軍委一聲令下，全軍上下雷厲風行，1300余人在幾個月內全部抵達哈軍工報到。彭德懷特別重視學員的綜合素質，要求哈軍工嚴格把好招生關。當時哈軍工把彭德懷的大侄子彭起超招來了，彭德懷為此批評陳賡，“你們把他招來，就破壞了學院的招生制度”，“為了他一個人，降低了整個招生標準”。彭德懷認為侄子不夠高中學歷，他要陳賡馬上退人。陳賡等他消氣后，才說明此事原由。彭德懷最后交代說：“讓彭起超試讀一下，成績不行就送回原部隊。”（任學文：《哈軍工》，紅旗出版社1993年）

1953年5月，在中央軍委的一次例會上，根據陳賡的要求，專門討論了軍工第二期招生的問題。彭德懷認為一所新辦的大學，步子不宜邁得過大。另外，軍工每年的畢業(yè)生人數(shù)亦應有個長遠規(guī)劃，這樣才好把招生工作納入正常軌道。

5月15日，彭德懷親筆起草報告，呈軍委主席毛澤東。報告說：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去年秋招生一期學員982名，該院要求今年再抽調1200名……要辦好這樣大的工程學院，確實困難很多，在我國歷史上尚系創(chuàng)舉。學校需要的各種器械裝備極多，能夠擔任教授的人才有限，以及目前我國財力情況，等等，都無充分保證。故在軍委例會上經過研究，需將該院提出的每年收生數(shù)字適當減少。會后又經張宗遜同志約集有關部門具體討論，估計在第一個五年計劃完成后，全軍最低需要3200名工程技術人員。因此擬定該校每年畢業(yè)800名學員。

毛澤東當天看到了這份報告，迅即做了“同意”的批示。（《關于軍事工程學院今后每年畢業(yè)學員人數(shù)計劃》，哈軍工史料，1953年）

1953年7月，朝鮮戰(zhàn)爭終于停戰(zhàn)，28日上午彭德懷代表中國在停戰(zhàn)協(xié)議上簽字。8月初，彭德懷離開朝鮮回國，在沈陽稍事休息后于8月6日，帶一名警衛(wèi)參謀，乘普通客車來到哈爾濱，視察正在建設中的哈軍工。中午食堂已經沒有什么吃的，陳賡從隔壁政治部副主任張衍家要了點小干魚，陪彭總吃了個便飯。

下午，彭德懷聽院黨委匯報工作。4點鐘，他提出要去看看教授們，于是幾輛吉普車直奔市內斜紋二道街。陳賡把剛下班的老教授們都喊出來，大家在樓下飯廳里歡迎彭老總。彭總逐一與老教授握手，最后他大聲地向大家說：“朝鮮戰(zhàn)爭結束了，我們勝利了，功勞大家都有一份。為了國防現(xiàn)代化建設，毛主席和黨中央下決心辦這所大學，辦學校需要你們，因為你們是專家，有知識。你們?yōu)榱藝澜ㄔO，從全國各地來到哈爾濱，克服許多困難，我很感謝你們！”

第二天上午的日程安排得很緊，彭總看完基建工地，就去與蘇聯(lián)顧問們見面。之后巡視剛剛建立的10個基礎課教授會，了解教員的工作情況，特別對培養(yǎng)助教問題做了指示。

在參觀文廟圖書館的時候，陳賡說：“彭總啊，我們辦學，外文科技圖書資料可是萬萬少不得的，我想通過外交部，從國外購買一批，軍委要支持啊。”

彭德懷點點頭說：“可以嘛，你決定就是啦。”

下午，在王字樓小禮堂，彭德懷同團以上干部見了面，陳賡說：“很多同志沒有見過彭總，都想看看彭總。”彭德懷不準為他拍照，說：“我這個人長得難看，有什么好照的？”陳賡說：“大家想聽聽最近的消息。”彭德懷說：“我要講的主要是現(xiàn)代化建設。”

在干部們熱烈的掌聲中，彭總說：“志愿軍在朝鮮作戰(zhàn)，基本上還是小米加步槍，以這樣劣勢的裝備，同最現(xiàn)代化的美國軍隊作戰(zhàn)是很困難的，我們付出了血的代價。所以我們必須辦學校，培養(yǎng)技術人才，光喊‘萬歲’是不行的。毛主席派陳賡同志來哈爾濱創(chuàng)辦軍工學院，這是我軍歷史上從來沒有的，你們現(xiàn)在能在軍工學院工作，應感到光榮。老干部一定要努力學習科學文化，積累辦學校的經驗，才能完成黨和人民賦予你們的光榮任務。”

當天傍晚，彭德懷離開哈爾濱。他是第一位走進哈軍工的中央首長，成為哈軍工開學前夕的一大喜訊。（任學文：《永遠的哈軍工》，國防科技大學出版社2003年）

把錢三強請到家里

進入原子能時代后，彭德懷認為中國必須有自己的核武器才能立于大國之林。1954年秋，蘇聯(lián)要舉行一次原子彈爆炸后的實兵對抗大型軍事演習，蘇方邀請中國派軍事參觀團觀摩演習。為了這次出訪，8月20日彭總特別把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所長錢三強請到中南海永福堂的家里并謙遜地說：“今天拜師求學，老師請進。”

錢三強就從原子彈、氫彈的原理和構造講起，彭德懷認真做筆記，不懂的地方就問。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彭德懷最后問：“中國要搞原子彈，最關鍵的東西是什么？”

錢三強說：“生產原子彈的原料，反應堆比氣體擴散方法省力。我曾在1953年向國家計委提議先建一個試驗性原子反應堆和一個回旋加速器，用以開展核科學實驗研究，培養(yǎng)人才，為今后建設核工業(yè)和研制核武器做技術上的準備。望彭總再給催促一下。”

彭德懷說，我支持你的意見，要向中央反映，爭取早建。（《彭德懷年譜》，人民出版社1998年）

9月10日，以彭德懷為團長的中國軍事參觀團赴蘇參觀原子彈軍演，在演習總結會上，蘇聯(lián)國防部部長布爾加寧向彭德懷贈送一把仿制飛行員投擲原子彈的金鑰匙。大家爭相傳看的時候，陳賡大將瞥一眼說：“光給把鑰匙，不給原子彈有啥用？”

彭笑道：“你是軍工院長，你可以組織研制嘛，咱們還是自己干吧！”（《陳賡傳》，當代中國出版社2003年）

回到北京后，9月28日，彭總對主管計委的李富春說，趁蘇聯(lián)黨政代表團來北京會談，一定要把請?zhí)K聯(lián)幫助建造試驗性原子反應堆的問題提出來，寧可削減別的項目，這個反應堆一定要爭取盡早建起來。

1955年2月，彭德懷向毛澤東報告上年度軍事工作時，提出逐步研究和爭取生產核武器。

1955年5月，彭德懷以中國政府代表團團長的身份出訪東歐。回國途經莫斯科時，蘇聯(lián)領導人赫魯曉夫主動提出可以看看他們的核潛艇。但蘇聯(lián)海軍兩次借口推托，這對彭德懷是個不小的刺激，更堅定了他獨立自主發(fā)展本國核武器生產的信念。

彭總一直關心核反應堆的建設，1957年6月15日，天還沒亮，彭德懷就到反應堆建設工地視察。技術人員把他領到一個水泥澆鑄的筒形建筑前，說：“這就是原子反應堆的心臟部分。”彭總說：“技術上的事，我是外行。我只說兩件事：一是對廢料、廢液一定要嚴格處置，絕不要造成環(huán)境污染；二是一定要加強防護，保證工作人員身體健康。”

這次參觀，彭總很高興：“我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原子反應堆，這是個好的開端。有了它，以后就會有我們自己的火箭、導彈和核潛艇，再也不用去看人家的了！”

抱病約見錢學森

1955年10月8日，旅美科學家錢學森回到祖國。陳賡一直關注錢學森回國后的動向，他向彭德懷建議：“軍工有懂航空、火箭的專家和教授，也有教學儀器和設備，最好請錢學森去參觀一下，再聽聽他對中國研制火箭的意見。”彭總十分贊成，說：“這個意見很好，如中央同意即可安排。”

11月25日，陳賡凌晨從北京飛回哈爾濱，全程陪同錢學森參觀哈軍工，錢學森對中國自行研制火箭充滿信心，這給陳賡和哈軍工的教授們很大的鼓舞。

陳賡回到北京，立即向彭德懷匯報，彭總很高興，他迫不及待地想盡快會見錢學森。不久，陳賡陪同錢學森到北京醫(yī)院去見正在住院治病的彭總。

一見面，彭德懷就緊緊握住錢學森的手說：“歡迎歡迎！我們太需要你這樣的火箭專家了！”落座后，他開門見山地說：“錢先生，我是個軍人，今天請你來想談談打仗的問題。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不會去打人家，但若人家打過來，我們也要有還手之力。”他試探地問錢：“我們能不能先搞一種短程導彈，比方說打300公里到500公里，這都需要什么樣的人力、物力和設備條件？你估計需要多長時間能造出來？”

錢學森略做思考，問道：“這種短程導彈以什么為目標呢？”

彭德懷說：“我們時時受到美帝國主義和臺灣蔣介石的武力威脅，所以當前急需的是解決防空導彈和對付海上目標的導彈。”

錢學森告訴彭總，以現(xiàn)在的技術基礎，如果研制300公里到500公里射程的近程導彈，在機構和發(fā)動機方面，兩年內可望解決。關鍵是把導彈打出去后能把它控制住的那套東西，也就是自動控制技術，恐怕短時間難以突破。彭贊同說：“是的，是的，如果導彈打出去像無頭蒼蠅亂飛一氣，還怎么消滅敵人！”

錢學森又把自動控制原理深入淺出地做了講解，彭德懷聽得入神，又問：“那么，這個自動控制幾年可以搞出來？”

錢學森回答：“搞導彈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有一支搞研究和設計的隊伍，需要建立一些地面設備，也需要有專門的加工制造工廠，原材料可能需要全國各有關部門的支持。至于人力物力，這需要仔細估算一下。時間嘛，美國搞出第一枚導彈用了近10年時間，我想我們可以比他們快，有5年時間，我看是可以的。”

彭總馬上向陳賡交代：“我們軍隊不能老是‘土八路’，也要學點洋玩意兒。你安排錢先生給我們的高級干部講講課，讓大家都開闊眼界，長長見識。”（《錢學森的航天歲月》，中國宇航出版社2011年11月）

是年12月底，錢學森先在中南海向政府和軍隊的高級干部做了一場關于發(fā)展尖端武器的報告。1956年元旦后，他又在總政排練場為軍隊將帥們做了3場關于火箭導彈技術的演講。1956年的春節(jié)，錢學森伏案疾書，完成了《建立我國國防航空工業(yè)意見書》（以下簡稱《意見書》），2月27日，《意見書》呈送到周恩來的案頭。第二天，周恩來批示：“印發(fā)軍委各委員和黃克誠。”彭德懷看后說：“這件事情，軍隊不僅可以出人，而且可以出錢。”

重視任新民等3人的報告

1955年，時任哈軍工炮兵工程系副主任的任新民教授同金家駿、周曼殊兩教員一起，緊密結合中國的實際，就我國發(fā)展導彈與火箭武器的必要性、可行性及實現(xiàn)的途徑等，做了較詳細的論證。在陳賡院長的授意下，他們完成了《對我國研制火箭武器和發(fā)展火箭技術的建議》的上報稿，于11月由學院黨委報陳賡并轉中央軍委。彭德懷和黃克誠很重視這份報告，給予很高的評價。彭立即委派總參裝備計劃部部長萬毅中將邀請錢學森一起詳細分析研究任新民3人的建議，并進行了有關的調查研究，萬毅整理出《關于研究與制造火箭武器的報告》，交軍委討論。

1956年1月20日，彭德懷主持了中央軍委擴大會議，專題研究討論萬毅的報告。彭總在會上說：“同意向中央提出報告。我們要解決火箭防空、海上發(fā)射火箭等問題，目前即使蘇聯(lián)不幫助，我們也要自己研究。蘇聯(lián)幫助，我們就去學習。”

這是國家和軍隊領導人首次專題討論關于研制火箭和導彈武器的問題。（譚邦治：《任新民院士傳記》，中國宇航出版社2013年）

為成立國防部五院鋪路

聶榮臻的女兒聶力在回憶父親的《山高水長》一書里寫道：錢學森上書《意見書》后，中國的導彈研究工作提上了議事日程。2月下旬到3月上旬，為了向軍委擴大會議做戰(zhàn)略方針的報告，彭德懷多次找父親等軍委領導商談，力主開展導彈和核武器研究。3月6日，彭德懷在軍委擴大會議上做了《關于保衛(wèi)祖國的戰(zhàn)略方針和國防建設問題》的報告。其中專題講了《我們必須積極著手研究我國生產新式武器（如核子武器、導彈和新式武器等）的設計制造問題》，建議在國務院或國防部直接領導下積極籌建航空和導彈的研究機構，并準備籌劃核子武器研究機構。這個報告經過軍委擴大會議討論同意，又得到毛澤東和黨中央的批準。這是最早落實到文字上的關于在中國研制導彈和核武器的正式文件。

彭德懷全力支持病體初愈的聶榮臻出山主持國防科研工作。4月13日，黨中央任命聶榮臻為航空工業(yè)委員會主任。在當天的軍委會議上，彭德懷再次強調：“首先火箭必須搞，一是防空火箭，第二步再搞導彈（有原子彈頭的）。”在5月26日的軍委會議上，他響應周恩來“軍隊要起模范作用”的講話說：“搞導彈是要花很多錢，但花錢再多也一定要搞，軍隊在這方面有所準備，可以拿出錢來補助政府開支。”

在聶榮臻的主持下，經過半年的緊張籌備，中國第一個導彈研究機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于10月8日正式成立。事先航委秘書長安東少將請彭總出席五院成立大會，彭當時正和來京的八大軍區(qū)領導約談，日程排得滿滿的。他說：“有聶總去講話就行了。請你轉告五院的同志們，中央的方針很明確，以自力更生為主，力爭外援，利用資本主義國家已有的科研成果。搞科研和打仗不同，打仗靠勇敢，戰(zhàn)前動員：消滅某某敵軍，消滅多少人，打下某某地，干部帶頭沖鋒，常是打勝仗。但這一套不適于科研，科研有它的規(guī)律，要一點一滴，循序漸進，長期積累才能突破。軍工產品關系人命和戰(zhàn)斗成敗，不能急躁粗糙，要尊重科學家的意見，堅持科學態(tài)度，踏踏實實，安心埋頭。可以告訴他們：五年搞不出名堂不批評，十年搞不出來也不摘牌子。”

彭德懷這一段精辟的談話，體現(xiàn)了他對中國知識分子的尊重和信任，對艱巨的國防科研規(guī)律的清醒認識。但在廬山會議后竟然成為他的“罪狀”。（《彭德懷全傳》，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

1958年5月24日，彭德懷在軍委擴大會議上講，軍隊要繼續(xù)整編裁減，軍費要降到國家財政支出的15%至14.2%，原子彈導彈需拿出六七十億元，但無論花多少錢，一定要搞。

6月，國家立項研制核潛艇，7月22日，彭德懷說，蘇聯(lián)與我們合作中在軍事技術上總留一手，他研究新的，給我們舊的，我們非自己辦不可，不能只靠老大哥。

大躍進中再次視察哈軍工

1958年8月31日晨，參加完北戴河政治局擴大會議之后，彭總與黑龍江省委第一書記歐陽欽結伴，乘火車到了哈爾濱。

時隔5年，彭總又來到哈爾濱視察，他的主要目標不是看大煉鋼鐵，而是肩負重大國防科研使命的哈軍工，所以他第二天就搬進哈軍工的招待所。

9月2日上午，彭德懷先去看學校的實習工廠，聽說裝甲兵系師生試制成功松花江8型拖拉機，他高興地說：“你們能試制拖拉機，以后就可以試制坦克車了嘛！”

他又步行走到空軍系大樓，聽取系主任唐鐸少將和教員們匯報全系正在設計的新型殲擊機的情況。他仔細聽完飛機的結構、戰(zhàn)術性能、火力配置等情況后，與教員們討論起技術問題來。彭總說：“你們一定要把這種飛機設計出來，加強我們空軍的力量。”

聽唐鐸說二期學員正在5樓上搞設計，彭德懷非要上樓看看，他一口氣上到5樓設計室，走到設計臺看學員畫圖，又拿起一份學員的設計方案看，并把重點項目記在小本子上，他關注研究項目的軍民兩用問題，又叮囑大家注意身體，苦戰(zhàn)不要把身體搞壞了。

從風洞實驗室出來，彭總邊走邊對唐鐸說：“新式殲擊機的設計要抓緊，動員全院的力量，培養(yǎng)出一支設計隊伍。院黨委有責任使各個系相互了解，系黨委要使各專業(yè)之間互相了解，保密只是對付敵人的。”他突然停下來，“還有一條，”他小聲說，“殲擊機的設計，要對蘇聯(lián)人嚴格保密。”

下午3點半，彭總來到炮兵系大樓，重點看最近半年來搞出的一些新設計，尤其對增程彈、遠程火箭炮感興趣。他站在黑板前，指著火箭炮的設計圖紙，詳細詢問設計原理和技術難度，并與教員一起討論。坐在下面的學員都暗暗佩服，彭老總真是行家，他知道那么多技術術語。

9月3日凌晨，彭德懷接到中央電話，毛澤東要他速到北戴河開會。他對學院領導說，你們學院我還沒有看完，開完會我再回來繼續(xù)看。

9月7日上午9時，經過3個多小時的飛行，彭總又來到哈軍工，繼續(xù)視察。8日全天，他都在海軍系參觀，看新設計和新創(chuàng)造，在水池實驗室一站就是兩個鐘頭，仔細看教員和實驗員操作。在講師柳克俊的計算機研制組，他像發(fā)現(xiàn)寶貝似的摸著自己人設計的第一臺軍用計算機，愛不釋手。

10日晨7時，院系領導陪同彭總乘汽艇來到呼蘭河的一個荒島，那是海軍系顧懋祥教授的科研小分隊駐地。他要親眼看看水翼艇的試驗。他乘上一只水翼艇，在試驗河面航行了兩圈，回到帳篷，對顧懋祥說：“不錯，水翼艇很快，可以在海上打游擊，以小打大，很適合我國的戰(zhàn)略方針。你們這種不怕吃苦、忘我工作的精神很好！希望大家在緊張的勞動中還應該注意適當?shù)匦菹ⅲ獎谝萁Y合啊。”又說，“你們的科研項目很重要，搞科學研究不要怕失敗，從失敗到成功是客觀規(guī)律，只有不怕失敗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返程途中，彭德懷在松花江橋附近停了一個小時，觀看一種能浮在水面上的氣墊船，第一次機器沒有調好，試驗教員急得滿頭流汗。彭總安慰道：“別著急，慢慢來！”機器很快調整好，只聽“轟”的一聲，這艘兩噸重的自航船模在松花江上開動了，加速后船身從水面浮起，最后越灘登陸成功。彭看得出神，稱贊道：“這對今后解放臺灣，克服登陸作戰(zhàn)的困難，意義重大啊！”

11日上午7時半，彭德懷到化學、機械、物理等教授會參觀，重點看了從煙灰中提煉半導體原料鍺的過程。10點開始，彭和40位新老教師座談，他特別請與會的17位老教授發(fā)言，說最想聽老教授的意見。下午，軍號響過，各單位人員迅速在軍人俱樂部正門集合，等待元帥的接見。3點鐘，在謝有法政委和劉居英副院長的陪同下，彭老總身穿軍裝，微笑著健步走上俱樂部的舞臺，坐在一張舊辦公桌后邊，給全院人員做了兩個小時報告。

13日是彭德懷在哈爾濱視察的最后一天，他去三大動力區(qū)參觀電機廠、鍋爐廠和汽輪機廠。下午3點整，從哈爾濱飛往齊齊哈爾，走進莽莽大草原，視察常規(guī)武器試驗基地。

9月21日，彭德懷返回北京。10月7日，他向黨中央和中央軍委提交了《視察軍事工程學院等單位工作的報告》。在這個報告中，彭德懷高度評價了哈軍工，表達了對加速中國國防現(xiàn)代化建設的真知灼見。（《國防科技大學史料匯編》，1996年）

不幸的是，1959年廬山會議后，彭德懷蒙難，從此遠離政治中樞。但是作為中國國防科技事業(yè)的奠基者之一，他對“兩彈一星”始終牽掛于心。1964年10月，他從廣播里聽到了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消息，1970年4月，又聽到了中國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上天的消息，身為囚徒的老元帥兩度流下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