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春秋》2013年第8期所刊曾彥修的《關于對魯迅的閱讀與研究的一點建議》,提到了毛澤東的文章《毛澤東論魯迅》。但在記述毛澤東此文的發現上,存在差錯。
該文寫道:“很巧,1980年前后,我有機會遇見
寫這篇報道(筆者注:指《毛澤東論魯迅》)的人,場合是在當時北京城內沙灘北大舊址前飯攤之中。時由張黎群召數友人飲于此。我于座間請教蕭澤寬,蕭告訴我說,他當時在陜北公學,不久就分配到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工作。他把毛的這篇演講整理成文,呈與《新華日報》潘梓年,潘說《新華日報》不敢用,因不是中央交下來的正式稿件,叫他投與胡風的《七月》。潘并說,我可以告訴他們,你是延安出來的,因此就在《七月》發表了。”
這段文字告訴讀者,記錄、整理、投稿發表《毛澤東論魯迅》的是蕭澤寬。但這是不正確的。真實情況是,記錄并投稿發表者是我的胞弟汪大漠。
汪大漠,重慶市長壽區云集鄉人。1936年在成都參加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1937年6月去陜西參加紅軍,同年入陜北公學,為第一期學員。在1937年10月19日延安陜北公學紀念魯迅逝世周年大會上,作為學員的汪大漠未經任何人安排,完整地筆錄了毛澤東關于魯迅精神的演講并加以保存。1938年春,他在武漢八路軍辦事處等待工作分配的時候,又把筆記整理成文稿,投給武漢《新華日報》。因為是毛澤東的文章,未經審閱不便發表,稿件被退回。他又寄給了武漢《七月》雜志,《毛澤東論魯迅》終于得以發表。但在正文中,記錄、整理者的名字“大漠”卻被誤印為“大漢”。封面目錄則署名“大漠”。《毛澤東論魯迅》幾經報刊轉載,新中國成立后又被選為中學語文教材。然而筆錄者“大漢”(大漠)是誰,卻成了謎。汪大漠發表此文的本意是出于對魯迅先生的崇敬和歷史的責任感,而非為了出名。而且當時他已離開武漢被調往新四軍。1949年渡江戰役前后,汪大漠跟隨張愛萍將軍,參與接管國民黨海軍和組建中國人民海軍的工作,被任命為華東軍區海軍黨委委員(張愛萍為書記)。新中國成立后,他先后任華東海軍后勤部政委、人民海軍政治部組織部部長等職。在緊張繁忙的工作中,他也無暇去考慮當年那篇文章的署名問題。1966年夏,他轉業到交通部工作,隨即文革開始,他作為“走資派”被剝奪工作十年,在批斗中,他的右眼被打殘,左手指被打骨折。文革結束后,恢復工作,在交通部離休。1994年7月病逝于北京。
令人欣慰的是,1981年8月19日,《人民日報》刊登了唐天然的《〈毛澤東論魯迅〉發表的經過》,1981年10月12日《人民日報》又刊登了當年《七月》雜志主編胡風的《一點回憶》,終于澄清了汪大漠記錄整理和發表《毛澤東論魯迅》一文的歷史事實。《人民日報》1981年9月22日頭版頭條還刊載了由新華社發出的《論魯迅》一文,作者署名“毛澤東”,隨后,正式編入《毛澤東文集》。至此,幾十年間毛澤東這篇文稿的記錄整理者之謎得到破解。
當年,毛澤東在陜北公學紀念魯迅逝世周年大會上關于魯迅精神的演講,沒有稿子,汪大漠筆錄整理成文之后,自己擬定標題為《毛澤東論魯迅》,并在該文前加寫“小引”說:“這是魯迅周年忌日,毛澤東先生在陜公的紀念大會上的演講,當時是由我記錄下來的。記錄稿一直擱到現在,沒有把它整理出來在刊物上發表過。毛先生對魯迅是頗有研究的,他讀過魯迅不少的著作。這篇演講是精辟獨到的作家論,而且,對于每個正在艱苦斗爭著的民族解放戰士,都是具有特殊的意義的。因此,在現在發表也許并不過時,在延安時沒有把這記錄稿交給毛先生看過,如果有遺漏或出入的地方,當然由記錄者負責。”當年的汪大漠還是只有22歲的青年作家,剛剛入伍的紅軍戰士,他主動地記錄、整理成文,并投給《七月》雜志發表出來,為研究毛澤東對魯迅的評價提供了一份完整的歷史文獻,為保留毛澤東唯一的一篇對魯迅的專論,做出了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