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老屋

【名家閱讀】

老樹與老屋

王兆勝

每個從山村走向都市的人，大概都有一個如夢如幻的村莊記憶，也有一個關于老屋的深深的情結。因為它不僅僅承載著我們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時光，還成為我們這些遠走天涯的游子生命的根系。

每次回到生養自己的村莊，都有一種莫名的酸楚和愧疚涌上心頭。原來記憶中的村莊和老屋漸漸被新房代替，所剩下的也多頹敗與凋零，一如秋后的殘荷與落葉，在風中悲壯地搖曳。我已找不到自己的根脈，也挽不住逝去的歲月！上小學時必經的一條拐彎抹角的胡同雖在，但已面目全非，頹敗、骯臟一覽無余，永遠失去了原來的嚴整、凈潔、古樸和神秘，現在連一個神奇的故事也隱藏不住了。

還有童年的井、童年的河、童年的樹、童年的鵝、童年的麥田和童年的菜園，現在都已失去了蹤影。記得村邊曾有一個大河灣，這是全村的鴨與鵝的天堂。每當清晨陽光灑滿村莊，可愛的雞、鴨、鵝、狗便蜂擁而出，雞們尋找自己的玩伴或飛上草垛引吭高歌，狗們追逐友伴或吠天叫日，鴨與鵝們紛紛邁著驕傲的步伐向池灣奔去。鴨子左右搖晃，步態憨厚拙笨，常因急切翻了跟頭;而鵝們則大為不同，它們頭頸高昂、步履輕盈、聲音清揚，是動物中的君子，一副氣宇軒昂和超凡脫俗之姿，令人嘆為觀止！如今村莊中的河灣枯了，鴨與鵝也看不到了，只剩下了日夜的雞犬不寧與雞飛狗跳。

我家的老屋早已拆除，并蓋上了新房，現在再也找不到原來的跡象。由于缺乏先見之明，當時就連一張照片也沒能留下，這令我一直耿耿于懷和惴惴不安，因為老屋伴隨著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生活，也見證著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以及兄弟姐妹共同生活的歲月，我唯恐一不小心將這些記憶丟失，以后就再也找不回老屋了。我曾想自己為“老屋”畫一幅畫，但因畫技不佳，遲遲沒有動筆;我曾寄望于兒子，讓他好好學畫，將來有一天讓他將我的記憶畫下來，但那又是遙遙無期的事情。兒子畫技再高，他能畫出我記憶中的情嗎？于是，我決定用文章將老屋描繪出來，哪怕是一個簡單的輪廓也好！

母親曾告訴我們兄弟姐妹說：“以后你們可別忘了小舅，是他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用小驢馱料，幫咱家蓋起南屋的。”母親和小舅早已離世，但母親的話、小舅的身影卻活在我的心中。高考這四年，假期期間我一個人曾住過這個南屋。當時整個房間雖雜亂無章，但我用白紙將土炕上的破席糊好，坐在一只盛草的高大的竹籠之上，伏在一張大高桌上，面對南窗復習課程，雖然誦書的聲音有幾分悲情，但南來的風與窗外菜園里散發的清香沁人心脾！在三次高考名落孫山后，第四年我能夠成功，這個南屋所給予我的不僅是寧靜的時空，還有忍受孤獨和寂寞的心性與決心，更有南來的和煦之風與花之芬芳！

至今，我手中沒有一個老村與老屋的物件，所有的只是發黃的記憶！而且，近些年老村、老家的老舊之物越來越少，這是令人懊喪之事！好在心靈的底片上，許多記憶猶新，仿佛雨過天晴花園里沾滿露水的花朵，我要早些用筆將它們留住，尤其是那些感動過我、對我的成長和心靈有益的人與事！

隨著時光的流逝，老村和老屋像凋零的花瓣一樣紛紛剝落，而我卻像清明時節憶起已故的親人般將它想起，并給予它以熱烈而平淡、激動而冷靜、親近而遙遠的祭奠，用我這個遠方游子的一片素心和一夜清夢。

（選自《黃河文學》2008年第7期）

寫作借鑒

隨著時間的流逝，老村與老屋漸行漸遠，甚至消失，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但作者卻努力記住老村與老屋中那些感動過他、對他的成長和心靈有益的人與事，以此表達游子對老村與老屋的難以忘懷的感情，壯大生命的根系。

運用擬人。如“雞們尋找自己的玩伴或飛上草垛引吭高歌”“鴨與鵝則紛紛邁著驕傲的步伐向池灣奔去”，將家禽的形象人格化，使之更加形象，表達了作者對童年記憶中家禽家畜的美好印象和懷念之情。

運用對比。作者將鴨與鵝的形象進行對比，突出了二者各自的特征，表達了作者對它們的喜愛之情。將記憶中的村莊與如今的村莊進行對比，突出了作者對童年村莊的懷念。

運用排比。“雞們……狗們……鴨與鵝們……”，運用排比很有氣勢地寫出了家禽家畜那蜂擁而出的景象，表現了當年村莊的勃勃生機。

短句迭出。如“童年的井、童年的河、童年的樹、童年的鵝、童年的麥田和童年的菜園”“它們頭頸高昂、步履輕盈、聲音清揚”，富有氣勢和節奏，生動地寫出了往昔記憶中的美景。

【習作展示】

老屋舊事

馬依卉

走上一個土坡，經過一棵落葉的石榴樹，就進入了那片老屋群，遠遠就聞到了一股塵封的時光的味道。媽媽用黃銅鑰匙打開了鐵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鐵皮谷倉，立在大院的角落里，占很大面積，吸引人的目光。還記得，小時候看著金黃金黃的谷粒被倒入倉中，我是那么好奇，一直想往那個倉洞里鉆，媽媽拉都拉不住。如今，這里再也沒有了黃澄澄的谷粒。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守衛士兵般的谷倉依舊停駐在當年的時光中。

再接著往里走就看見了露天的小鍋灶，它曾無數次牽動我的味蕾。以前小院中開滿了各色野花，一條青石小路曲折環繞于花叢中，別有一番意境。可如今這里荒草叢生，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路。深一腳淺一腳地過了草叢，便來到了我們家的“敞篷”樓梯前。樓梯用青石板鋪成，每階之間的高度遠遠超過正常的樓梯。我小時候特別膽小，不敢自己走樓梯，要外婆帶著。大家講起這件事，總是用著取笑的口氣。可每當我聽到這件事，總是忍不住流下淚來。五十歲的外婆每天都背我在樓梯上上上下下，她的臂膀成為我最堅實的依靠，那是世界上最寬闊、最安全的臂膀。

如今外婆越來越老，再也無法背起比她高出許多的我。也許再過幾年，對她來說，那曾經承載了許多溫暖回憶的青石樓梯也會變成一道無法跨越的高坎。

走上樓梯，在二樓門旁有一臺縫紉機。那是外婆的好伙伴。外婆的腳踩著縫紉機的踏板，一下一下，那些雜亂的布在外婆手中就變得服服帖帖的了，那是她施的魔法。端午節，我會擁有一個香包，五彩的顏色，里面放滿了清香的艾草和外婆濃濃的愛。冬天會有手工的毛絨鞋墊來溫暖我冰冷的腳。夏天的碎花裙再多也不嫌多，一針一線，都是外婆踩出來的歌。那已是多年前的美好，現在誰還用得上這些？有什么東西不能買嗎？但那簡單的物件里包含的心意是再好的商品都比不上的。

不用害怕，我的外婆，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如同你陪著我長大一樣，永不離棄。

相似對比

相似度：百分之四十五。本文寫“老屋舊事”，實際上是寫老屋所承載著的“我”與外婆之間的親情。老屋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針一線都因為作者的情而活了起來：谷倉成了停駐在時光中的“衛士”;縫紉機居然被外婆踩出了“歌聲”。總之，作者寄情于物，借物抒情，語言生動活潑，意味雋永，令人回味，引人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