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樣的董橋

董橋不僅是華文世界中一流的作家，而且還是一個隱居的文人。他的思考獨特、通透。他博學、健談，傲岸而又溫文爾雅，他是一個沉醉在精神世界中的文學大家。

“我沒有喜愛的書”，當梁文道問他喜歡什么書時，他如是說。理由是沒有書是完美的。我是認同這點的。書對于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書中每個片段都可能激發不同的人不同的感受。因一段文字，你可能愛上一本書，下一刻說不準又感覺索然無味了。張愛玲的文字，閑暇時讀很好，給懵懂的少年讀來是極佳的，給失戀中的男女讀又是別有韻味的，但給魯迅讀，不行;給傅雷讀，不好。他們喜歡將浮光掠影中的“光”“影”升華成實質，他們的追求是現實的、深刻的。張愛玲的書于他們顯然不是完美的書。

假如說董先生的這一點理由，我贊同的話，下一點則使我怦然心動！他說：看得越多，活得越久，書就越沒喜愛的了。為什么？古人言：學然后知不足。試想，從一個學習者而成大家，眼前僅有他人之瑕豈不悲？他智在敢言，而不偽謙，這令人贊賞。

可是人就絕難逃出某個定則。他功成名就，登峰造極，思維嫻熟縝密，達到一個巔峰，他就隱了。他談到了他的“夜讀”生活，卻并非閱讀，而是“讀”古董、書法。他不敢離文房之物太遠，卻又迫不及待新鮮一把。他居高已寒，他怕自己的文字油了;也怕江郎才盡，所以退居幕后，主持報社而不多寫文章了。

他對一位杰出的青年天才作家說：“別顯出來太多，最內涵的東西應留在心里，花掉的話，今后會很不快樂。”色令目盲，言多氣散。我們常會覺得：一些重要之事一說給人聽，就感覺很沒意思了。很多東西是應該像干貨一般封存在內心深處的，這將是你積累的內蘊，即所謂的“氣”，即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他一貫到底都在直言。可以想象他的“夜讀”時間：他對著空蕩的書房、沉默的古董、沉郁的墨硯，也是直言的吧。或許他在嘆息，心中輕輕地嘆息，并將這些嘆息付諸筆端，脫口而出。

寫到這里，我不由得向他致敬了。這是怎樣的董橋？他貢獻了內心給我們這些讀者，自己卻很寂寥。這是一個作家的價值，一個作者的犧牲。

無論如何，我對書的見解更深一層了，對董橋知道得也更深了。

【作者系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匡園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