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的馬太效應

路瑾 徐大真

摘 要 對2010～2014年間的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5屆數據分析研究，發現其在多個維度上存在馬太效應：在獲獎地區分布上，東部地區獲獎數量大大高于中西部地區。在承辦地分布上，東部占據明顯的主場優勢。在院校分布上，高職院校學生的獲獎概率大大高于中職學校的學生;國家示范性高等職業院校學生的獲獎率大大高于其他院校的學生。在參賽項目分布上，制造和電子信息專業大類的賽項設置大大高于其他專業大類。為推動職業院校技能大賽走向公平公正，要制定明確的衡量標準，完善大賽評選方式;避免承辦地主場優勢，建立地區輪流機制;合理應用競爭機制，為更多院校提供機會;創設多種比賽形式，形成技能大賽文化;充分發揮大賽的引領作用，讓大賽成果惠及全員。

關鍵詞 馬太效應;技能大賽;職業教育

中圖分類號 G71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5）24-0036-05

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發起，聯合國務院有關部門、行業和地方共同舉辦的一項全國性職業院校學生競賽活動。自2008年創辦以來，到目前為止，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儼然成為全國各地積極參與職業教育的年度盛會。大賽不僅促進了職業技能的傳播與提高，帶動了職業院校實踐條件的改善，同時提升了職業教育教學質量，增強了職業教育社會影響力。然而，在大賽蓬勃發展的光鮮背后，是社會各界對大賽參賽機制、賽項設置等方面公平性的質疑。其中，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發展中的不平衡問題引起了諸多學者的爭論。

馬太效應最初來自圣經《新約·馬太福音》中的一則寓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多余;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1968年，美國科學史研究者羅伯特·莫頓（Robert K. Merton）首次用“馬太效應”來描述這種社會心理現象：“對已有相當聲譽的科學家做出的貢獻給予的榮譽越來越多，而對于那些還沒有出名的科學家則不肯承認他們的成績。”[1]馬太效應在鼓勵先進、促進競爭的同時，導致了更多的“錦上添花”，鮮有的“雪中送炭”，加劇了相應領域的社會分層現象。美國心理學家托馬斯哈里森說過：“學校是個使富有者更富，貧窮者更窮的地方。”[2]這句話深刻地反映了學校所普遍發生的現象。在我國，職業教育領域中也存在著馬太效應，且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并加劇了馬太效應。

本研究以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官方網站上2010～2014年間5年的賽事數據為依據，對其進行分析，揭示大賽中的馬太效應特點，提出科學公平辦賽的對策建議。

一、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的馬太效應

（一）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獲獎地區分布上的不平衡

由于我國幅員遼闊，且受歷史、地理、自然、社會等因素的影響，全國各地的經濟文化發展水平存在很大差異，從而表現出明顯的區域性特征。在社會發展過程中，職業教育的區域優勢不斷得以鞏固并產生積累優勢，并影響該地區在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的獲獎情況，見圖1[3]。

在參加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的31個省市中，5年間累計獲獎數量前5名的省市為浙江、山東、廣東、江蘇、福建，其累積獲獎數占全部獎項的36.45%;而排在后5名的省市為西藏、寧夏、青海、內蒙古、貴州，其累計獲獎數占全部獎項的3.07%，西藏自治區甚至在2010和2014年的2屆賽事上獲獎數為零。以上數據呈現了東部強者愈強，西部弱者愈弱的現象。

職業院校技能大賽評選在省級行政區域上面的不均衡現象，會嚴重制約職業教育的均衡發展，其原因一方面是馬太效應累計優勢所致，另一方面也與地區間的地理環境、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職業教育的競爭力等大環境密不可分。地方經濟發展水平決定著其為職業教育提供的財力、物力、人力的多少，影響著當地職業教育的發展規模和速度;而當地的產業結構和技術結構分別影響著本地區職業院校的專業結構設置和職業教育的層次結構。職業教育服務于經濟發展，反過來，各區域經濟發展的水平和特點同樣制約著職業教育發展，進而影響該地區在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的表現。

（二）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承辦地區分布上的不平衡

我國獨特的地域情況在形成各地區不同自然風貌的同時，也決定了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并據此將全國行政區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三個經濟帶，而這三個地區在承辦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的能力和次數上也存在馬太效應。雖然技能大賽采用了分賽區制，各省市區都可以提出申請，經公開競爭、答辯，確定比賽地點，但承辦地馬太效應依然存在，具體情況見表1。

從表1中我們可以看出，在改變原有的僅以天津（屬于東部）為承辦地的局面后，從2012至2014年分別增加為11個、16個、13個承辦地，在5屆42個承辦地中，東部地區占據了54.76%，分賽區制的2014年，東部地區依然占據46.15%的半壁江山，西部、中部地區遠遠落后于東部地區。

承辦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既是一項任務，也是一項榮耀，是大賽組委會對該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水平、社會經濟發展能力的一種認可，不僅可以帶動該地區教育儀器設備更新、提升教學管理水平，利于學生在參賽期間發揮主場優勢，同時為該地區在大賽中獲取更多獎項、宣傳本地職業教育成果發揮重大作用。東部地區作為經濟優勢區域，因其自身的便利條件更容易被評選為承辦地區，而在成功承辦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增強本地區職業教育影響力之后，承辦地區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在今后更容易被再次評選為承辦地區。

（三）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不同院校分布上的不平衡

1.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不同種類職業院校分布上的不平衡

我國職業院校分為高等職業院校和中等職業學校。雖然兩類職業院校在學歷層次、學制、招生對象等方面有所差異，但其共同特點是以培養技術技能型人才為主要目標。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作為學生展示技能風采的舞臺，對兩類職業院校學生提供的機會應該是均等的，但事實并非如此，表2顯示，在兩類職業院校間也存在馬太效應。

注：在校生人數以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為準，表中“-”表示數據缺失（2014年的公報未發布）。

以2013年數據為例，我國擁有1321所高等職業院校和12300所中等職業學校，兩類院校的在校生人數規模分別為776.2萬和1922.97萬，在這眾多的在校生中，能夠參加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的只是為數不多的“精英”，而最終能夠獲得獎項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其獲獎比例分別為每萬人中2人和1人。由表2可知，高職生近4年獲獎平均數僅占在校生總人數的1.74;中職生為0.94，不足在校生總人數的萬分之一。雖然大賽在獲獎覆蓋率上均較低，但就辦學層次上來說，高職院校學生獲獎概率大大高于中職生獲獎概率，這在一定程度上顯示了馬太效應，顯然違背了大賽公平性的原則，不利于依托技能大賽，促進人才培養的競賽目的的實現。

2.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不同級別職業院校分布上的不平衡

為貫徹落實《國務院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精神，2006年11月，教育部和財政部正式啟動了“國家示范性高等職業院校建設計劃”，又被譽為我國高水平高等職業院校建設的“211工程”。這一計劃使100所高職院校從1288所高職院校中脫穎而出。

圖2 高職院校在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獲獎數量和百分比

注：以2010～2014年數據為例。

在近5年中，全國100所示范性高職院校的獲獎數占獲獎高職院校的總數為23.43%～30.08%，其中，2010年最高，為30.08%。

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14年，全國共有高職院校1288所，而示范性高職院校僅為100所，占全部高職院校的7.76%。從圖2中的數據中可以看到，全國僅有的不到10%的示范性高職院校獨攬了大賽中近30%的獎項，這意味著剩余的1188所高職院校僅僅獲得了大賽中70%左右的獎項，這一狀況顯然不利于我國職業教育協調可持續發展。

職業院校技能大賽評選在示范性高職院校分布上的不平衡，本質上依然是馬太效應累積優勢的結果。國家在“十一五”期間安排20億元重點支持100所高水平示范院校建設，這些院校不僅獲得了強大的資金支持、擁有著先進的領導能力、教育教學改革、專業建設，還具有豐富的資源儲備，良好的建設環境，等等，這些均在不同程度上賦予了示范性高職院校更優越的競爭條件，而相對削弱了一般高職院校的競爭力。

當然，一所學校、一個地區在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所取得的成績不僅與政府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同時也和學校領導的重視、學校教師的訓練方法、參賽選手的技能水平、心理素質等緊密相連。

（四）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參賽項目分布上的不平衡

以2010～2014年我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的比賽項目為依據，以我國高職高專教育指導性專業目錄為標準進行比對，不難發現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比賽項目分布上的不平衡情況。

注：以2010～2014年高職比賽數據為例，以我國高職高專教育指導性專業目錄為標準。

由表3可以看出，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參賽項目數量越來越多，覆蓋的專業大類也越來越齊全，特別是2013和2014年這兩年的參賽項目幾乎可以涵蓋高等職業教育的所有專業大類。但同時，制造大類、電子信息大類的參賽項目總數均占到16項參賽專業大類總數的14.87%;其次，財經大類、資源開發與測繪大類也分別占據了總數的9.88%，農林牧漁大類占據了總數的8.64%;而水利大類、藝術設計傳媒大類僅僅占據16項參賽專業大類總數的2.47%，而公安大類、法律大類完全不在參賽項目當中。

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在比賽項目設置上的不平衡一方面是國家政策所致，另一方面也是馬太效應累計優勢的結果。在這個需要大量高技能人才的社會當中，理工類比賽項目得到政府、院校的重視，獲得大量的資金、資源支持，因而有更大的機會取得獎項;一旦獲得獎項之后，接踵而來的是更多人的重視、更大量的物力、財力、人力支持，循環往復，有的項目越來越受追捧，有的卻漸漸無人問津。

二、對策與建議

綜上所述，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的馬太效應在現今及未來一段時間內將依然存在。如何把握職業教育的發展規律，抑制馬太效應的消極作用，推動職業院校技能大賽走向公平公正，進而引領職業教育又好又快地發展，將是每一位職業教育研究者共同關心的話題，因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幾點對策建議。

（一）制定明確衡量標準，完善大賽評選方式

眾所周知，由于地理位置和人文因素的影響，中國是一個區域發展略顯失衡的國家，這種局面在職業教育發展上更加突出。為實現職業教育協同發展，職業院校技能大賽應該結合東、中、西三個地區的現實情況，在大賽組織機構、制度體系、監督機制上有所改善，在比賽場地、參賽項目、獎項設置上有所創新，采用比賽分數標準化，制定明確衡量標準，將全部參賽對象的比較放在同一水平之上，以此來實現相對公平，進而調動地區、學校和個人的參賽積極性，增強大賽的影響力。

此外，評選工作的公開公正不僅直接關系到大賽的公平性，同時影響參賽單位的積極性。因此，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可以借鑒先進案例，一方面在確定裁判人員上采取“賽前保密，賽后公開”的方式，以此來接受參賽選手、競爭院校、社會媒體等多方面的質疑和監督，促進大賽的公平;另一方面大賽組委會可以吸取世界技能大賽的經驗，針對參賽次數充足但實力相對薄弱的地區和院校設立優勝獎，鼓勵其參賽行為，增強大賽吸引力，進而完善大賽評選機制，充分發揮大賽帶動作用。

（二）避免承辦地主場優勢，建立輪流機制

主場優勢涉及競技領域的每一類比賽，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也不例外。承辦地參賽選手因其對比賽地區環境的適應性、比賽場地的熟悉性所產生的自信心和安全感會更有助于當地參賽選手出色發揮，而對其他選手造成不公。為避免承辦地主場優勢，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組委會在采用分賽區制，各省市區都可以提出申請，經公開競爭、答辯，確定比賽地點的基礎上，可以將有意愿并符合申請條件的地區編輯入庫，建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申辦地數據庫，每一年的承辦地從這些地區中輪流選取，以此來保證技能大賽承辦地的流動性和變化性。除此之外，中職組或高職組可以交換比賽場地，或者將比賽場地設在體育館或展覽館，在方便非參賽人員入場觀看、新聞媒體進行轉播的同時，進一步保證比賽場地的公開性、公平性[4]。

（三）合理應用競爭機制，為更多院校提供機會

國家示范性高等職業院校建設計劃，一方面為其提供了大量的資金和政策支持，另一方面增強了示范性高職院校的社會影響力和吸引力，為其提供更豐富更優秀的生源;這種由政府層面“欽點”的優秀打破了原來自由競爭的環境，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馬太效應。在國家教育資源有限的前提下，施行傾斜政策無可厚非，然而這種優惠政策的享有者不應單單由國家來決定，而是在考慮到學校現狀和發展潛力的前提下，由國家扶持和市場競爭兩方面共同決定而產生。技能大賽作為職業教育的助推器，對全體參與者都起著激勵作用。只有當這種獎勵和優惠政策能夠以一種更公平、更認可的方式實施，它才能真正發揮其鞭策效益，從而服務于職業教育。

（四）創設多種比賽形式，形成技能大賽文化

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作為檢驗職業教育教學成效的重要平臺，應當為不同學科、不同專業的學生提供一個平等的展示自我的機會。因此，大賽組委會應與職業院校共同努力，營造比賽氛圍，使學生之間通過職業技能的比拼來鍛煉思維反應能力，進而提高大賽成績，形成一種技能大賽文化。具體到參賽項目上，應創設多種比賽形式，使參賽項目基本覆蓋主要專業群[5]。對于那些與企業現實需要結合緊密的專業大類，技能大賽可以采取學校組織、政府協調、企業命題和考評的形式來實施，給予企業更多的自主權和決定權，從企業的視角評選出真正能干、實干、肯干的高技能人才，進而間接地提升職業院校學生就業率和用人單位滿意度。而對于一些與企業現實需要不產生直接聯系的專業大類，學校可依據學科具體形式和專業發展現狀，設置恰當比賽內容，盡力讓全體職校生都能以一定方式參與到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中。只有這樣才能把大賽辦成面向職業院校在校學生、基本覆蓋主要專業群，對接產業需求、反映國家職業教育水平，有國際影響力的學生技能賽事[6]。

（五）充分發揮大賽的引領作用，讓大賽成果惠及全員

大賽只是一種形式，如何通過舉辦職業院校技能大賽，發揮自身影響力，實現職業教育的改革和創新是每一名大賽工作者和職業教育研究者共同關注的問題。美國政治哲學家羅爾斯說過：“社會和經濟的不平等（例如財富和權利的不平等），只要其結果能給每個人，特別使那些最少受惠的社會成員獲得補償利益，它們就是公平的。”因此，在對技能大賽的結果進行總結的基礎上，每一名大賽工作者和職業院校教師都應增強大賽服務學生的意識，加快大賽制度建設，完善參賽內容，充分發揮職業技能競賽的引領作用，使其帶動師資能力提升，帶動教學內容的更新、教學方法的改革、教學理念的創新，帶動工學結合的教學模式變革，進而提升職業教育教學質量，使技能大賽成果惠及全體學生。

參 考 文 獻

[1]袁海燕.高職教育中的馬太效應[J].職業圈，2007（24）：137-138.

[2]翟建. 馬太效應影響下的現代高等職業教育[J]. 職業教育研究，2014（1）：27-29.

[3]史立峰，張輝.我國區域競技體育“馬太效應”發展特征及其可持續發展策略[J].首都體育學院學報，2012（1）：54-58.

[4]鄒吉權.我國職業技能競賽公平性研究[J].職教論壇，2014（19）：15-17.

[5]教育部關于印發《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三年規劃（2013～2105）》的通知.[EB/OL].http：//www.moe.gov.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s3069/201302/xxgk_147481.html.

[6]顏炳乾，陳衍.全國職業院校技能大賽：成效與反思[J].職業技術教育，2013（33）：6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