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彤
(北京市師范大學哲學學院,北京 100875)
巴洛克風格中的崇高感
關山彤
(北京市師范大學哲學學院,北京 100875)
通過對早期西方哲學中關于崇高感的論述和考察,著重結合康德關于優美感與崇高感的理論,試圖分析巴洛克風格中所展現的崇高感,及其具體的實現形式。本文從兩個方面:關于崇高感的一些描述與界定,巴洛克風格中的崇高感展開論述,簡要描述巴洛克風格所帶給人的崇高的審美體驗,力圖能夠更加深刻地理解崇高與優美這一對審美范疇,體會其在巴洛克風格中的體現和運用。
審美;巴洛克風格;崇高感;優美感
在西方美學中,很早就有關于崇高的描述。崇高作為一個與優美有著差別的概念,往往與偉大、雄渾、壯闊的事物或情感相關聯。古希臘哲學家朗吉努斯最早在《論崇高風格》一文中詳細地論述了他對崇高這一概念的闡釋和理解。在他的理解中,崇高感是一種具有感染力、征服力的強大精神力量,具有浪漫主義的特質。[1]這種精神力量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人們一種去征服和創造更偉大、更神圣事物的渴望與激情。盡管這種描述和界定非常模糊、粗淺,但后續對崇高的研究基本都繼承于此。
第一個明確使用“崇高”這一概念,并將優美與崇高作為一組相互對立的審美范疇來進行分析和闡釋的是18世紀的英國哲學家博克。在他的論文《論崇高與美兩種觀念的根源》之中,他從生理學與心理學的角度出發,將崇高提高到美學理論的高度,對優美和崇高進行了深入地分析和研究。他認為,人具有的情欲可以分為自我保存的情欲和社交的情欲兩種。其中,社交的情欲是產生美的根源,它們使我們感覺愉快、松弛和舒暢,而自我保存的情欲起源于恐懼和痛苦。當面臨巨大的、威嚴的物體時,我們從心靈上受到震撼和恐懼,被它所控制或征服。“朦朧、模糊、空虛、黑暗、孤獨,以及形式上的粗獷不羈,龐大的體積,寬闊的幅度,無法駕馭的強大的威力等等,都是產生恐懼和痛苦的根源。”[2]而當這些使人產生恐懼和痛苦的龐然大物與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會威脅到我們的自我保存時,我們就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一種單純的驚訝和贊嘆之情,而不再是可怕和痛苦。這種驚訝、崇敬和贊嘆的感覺就是崇高,因而,在博克的理論之中,崇高感是在人們消除痛苦與恐懼之后,獲得的一種審美體驗上的“快感”。
康德對于優美感和崇高感也有過一些論述。在其前批判時期的著作《關于美感和崇高感的考察》中,他從經驗主義的角度出發,通過大量的經驗事實,對優美感和崇高感做了較為詳盡的比較性描述和考察。他認為,美和崇高,究其共性,都可以使人們在審美過程中產生快感,這種快感是一種先天的、人人都具有的、普遍有效的快感,因而也是先驗的。但崇高和美是存在普遍差別的。“高大的橡樹和圣林中孤寂的陰影是崇高的,花壇、低矮的樹籬笆和修剪成各種形狀的樹則是美的。……崇高令人激動,美則令人迷戀。”[3]“崇高在任何時候都必定是偉大的,而美也可以是小巧的。”[4]在康德那里,人們在審美過程中對巨大的或者可怕的對象產生畏懼或崇敬的情感,完成了精神上的自我超越,實現精神上的勝利,從而獲得崇高感,因而,對象本身并不是崇高的,只是單純巨大的或者可怖的。
結合博克和康德的理論,可以認為,崇高感主要產生于人們進行審美活動的過程中,是當人們面對巨大的、可怖的、具有威懾力的對象,但自身安全具有保障而不被威脅時,所獲得的精神世界的征服與完滿。
在文藝復興時期逐漸興起的巴洛克風格中,滲透著藝術家們對崇高感的理解和追尋。在巴洛克風格的教堂、宮殿等一系列建筑的樣式設計中,都體現著藝術家們對崇高物體的推崇和審美傾向。這種崇高并不同于哥特式風格中極端的尖銳感和向上感,更多的體現為一種莊嚴的和厚重的審美體驗。在巴洛克風格中,崇高感不僅僅表現在人們的審美過程,為欣賞對象所產生的崇敬等一系列的情感,也表現在藝術家們進行藝術創作中試圖展現的一種無限的創造力和征服力,一種超越自我的精神和激情。
根據沃爾夫林的界定,巴洛克風格起始于文藝復興,終止于18世紀下半葉出現的新古典主義。巴洛克風格最早出現于羅馬,是文藝復興最徹底的變形。巴洛克風格在顯現和形成的過程中,顯現出了涂繪風格、莊嚴風格、厚重和運動等明顯的特征。
如果說文藝復興藝術展現給人們的是一種靜穆、完美的藝術審美感受,那么巴洛克藝術則試圖傳遞出一種激動、興奮和極端的狂熱情緒,而這正與康德所提出的“崇高引起的激動要比美引起的激動更為強有力”[5]暗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果文藝復興藝術使人們獲得優美感,那么巴洛克藝術則使人獲得崇高感。
巴洛克風格所體現的莊嚴和厚重的特征,是凸顯其崇高感的重要因素。具體來說,第一,巴洛克風格試圖追求的是規模的宏大和尺寸的增加。無論是樣式設計還是結構設計,藝術家更側重于追求豪放和統一而非細節或變化,這種側重也就促成簡潔有效的局部部件的產生。第二,巴洛克風格的形體更為沉重、巨大和豪放。例如,宮殿和教堂的正立面被盡可能地加寬,并且安裝厚重、扁平的山墻,整體展現出一種下沉感和重量感,在視覺上造成具有極強征服力的壓迫感。最后,巴洛克風格強調的是一種運動感,這種運動感所展現出的是一種建筑內部的張力,不再是單純的安寧和靜穆,而是一種明確的方向感,一種垂直向上的方向感。[6]
巴洛克風格給人以強烈的沖擊感,這種沖擊感來源于其視覺上的宏大和壓迫,人們在欣賞巴洛克風格的建筑時,獲得的是一種為其莊嚴和深沉所折服的崇高感。與此相應,藝術家在進行創作和設計時,所追求的也不再是一種單純自然和諧的完美,而是力求從一種巨大的沖突和張力中獲得審美價值的創造和實現。
巴洛克風格的美學魅力在于對不和諧的分解,不和諧的因素在向上運動的過程中逐漸削弱,最終使得所有的關系都和諧融洽。需要強調的是,巴洛克風格中的這種和諧,并不是文藝復興所追求的由一系列獨立的美所建構成的和諧,而是一種整體的、能夠與自然物和整個宇宙融為一體的和諧,是一種更為崇高意義上的和諧。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巴洛克風格所追求的是一種整體意義上的審美價值。而這種審美價值所帶給人們的便是崇高的體驗。
巴洛克建筑風格與崇高感具有非常密切的聯系,這種聯系不僅體現在藝術家創作過程中對崇高原則的運用和創造,更體現在人們審美過程中因其不平凡的形態而產生的崇高感。但這并不意味著巴洛克風格中僅僅是單一純粹的對于崇高原則的貫徹和體現,在其中也體現著較為溫和柔美的風格和情感。例如,墻體的團塊構成使得其輪廓更加傾向于飽滿和圓潤,而不是尖銳與棱角;在材料的運用上,也更傾向于柔軟、易彎曲的材料,而不是堅硬、易碎的材料等。這些形式都是令人感到愉快、松弛和舒暢的。
在巴洛克風格中,我們所獲得的絕不是單一的絕對的崇高感或者優美感,而是兩種成分共同作用而產生的一種審美體驗,“崇高的感受更強有力地繃緊靈魂的力量,因而更易使人疲倦”,[7]只有在美的伴隨下,才能使崇高更為引人入勝,也使得優美的情感更加令人愉悅。從這種角度來說,巴洛克風格能夠在富有運動感的同時,而不失其莊嚴和宏偉的厚重感,其原因就在于巴洛克在追求崇高同時,并沒有忽略對細部美的關注。這種相互作用和附著使得巴洛克風格不是單純地帶給人們一種“森然可怖”的崇高感,而是一種更富于創造力和生命力的崇高感。
[1]季羨林.蔣孔陽自選集[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9.73.
[2][3][4]李秋零.康德著作全集(第二卷)[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93.56.49.
[5]海因里希·沃爾夫林.文藝復興與巴洛克[M].北京:世紀出版集團,2007.56.
[6]戈曼.解讀康德的優美感和崇高感[J].文藝理論,2012,(3).
[7]何兆武.一條通向康德體系的新路——讀《論優美感與崇高感》[J].學術月刊,1995,(1).
【責任編輯:王 崇】
I1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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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5)07-0120-03
2015-05-05
關山彤,女,河南鄭州人,主要從事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