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永禛
山西大學初民學院
何以報“怨”?
——比較《理想國》和《論語》的德怨觀
韓永禛
山西大學初民學院
本文以《理想國》和《論語》對“何以報怨”的回答作為切入點,柏拉圖立足“正義”主張以“智”報怨,孔子立足“仁”主張以“直”報怨。二者都對當時和諧國家的建設提出設想,也對后來中西文化的倫理發展產生深遠影響,同時,對待態度的不同也體現了二者的治理方式及思維方式的不同。
以智報怨;以直報怨;《理想國》;孔子
柏拉圖的《理想國》和儒家學派的《論語》都成書于早期社會大動蕩的年代,關注時代政治上的衰退和傳統倫理的式微,探討關于道德的本性問題和健全政治的重建問題,并都對和諧國家的建設提出了設想。在眾多觀點的碰撞和比較中,我對兩者在處理德怨關系的問題較有興趣,并據此展開探討。
一、在《理想國·第一卷》中,通過蘇格拉底對玻勒馬霍斯的詰問質詢,認為“待德以善,待怨以惡”是不正義的,并得出“傷害朋友或任何人不是正義者的功能,而是和正義者相反的人的功能”,應該通過懲罰和教育的一些手段,幫助他回歸到正義和善的道路上。
而什么是柏拉圖認為的“正義”呢?在《理想國》中,柏拉圖將正義列為“四主德”之首,是智慧、勇敢、節制的和諧,可以統攝人的美德,是靈魂自身的一種恰當狀態。為了發現一種存在于內心的正義精神,柏拉圖由大見小,先研究了一個城邦的正義:“智慧”可以在慎思的基礎上作全面的判斷,“勇敢”可以保衛城邦抵制痛苦,“節制”能夠發現符合自己本性的工作和位置,并且有控制自我欲望和情感的能力。而正義,就是存在于這三種美德并要將這三種美德統一,“是在國家中做正當的事,當每一個人只作一種對國家有關的工作,而這個工作又是最適合他的天性時,這個國家就有了正義。”
對于個人也是如此,柏拉圖將智慧、勇敢、節制分別對應人的靈魂的理性、激情和欲望。個人正義在個人的精神理性中起著領導作用、激情輔助理性,兩者共同對欲望加以節制,理性、激情、欲望三種要素在自身各起各的作用。由此就可以理解《理想國》中所說“正義的人不能在任何情況下傷害任何人”,因為正義是人的一種美德,而一種擁有美德技藝的人是不可能通過自己的美德來令人受到傷害的,所以集理性、激情、欲望于一身的人,自可以用自己的智慧來教化不正義者讓其懂得如何正確的做事,也有熱心和同情去幫助不正義者找到正義。傷其身不如拯其心,柏拉圖在《理想國》中以智慧面對怨恨。
二、《論語·憲問》中記載: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這里的“直”,并不是單單指社會法律的公正、執行的正直,而加入一種發于情的直率、真誠,是一種性情的流露和坦誠。就像《論語·公冶長》說: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這里的“直”,就不涉及對錯之分,反而后者的做法顯得有些矯揉造作,不坦率實在了。儒家的“直”是“質直而好義”,既有率真的本性,又重視義道的遵守,是將情感與理性相統一。就像《中庸》中講“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強調的是誠明本性,直道求理,率性自為的境界,和發于情、止于禮的真誠。
而夫子所說的“以直報怨”,也就是強調通過正直的方法,在不違背真實情感的前提下,通過法律解決事情。這其中既有公正、正直的道理,也有率真、率直的本心。儒家之所以重視人的本真性情,就是為了在理智和情感中尋求一個平衡點,即通常所講的“安”,而對待怨恨“直”的態度無疑是最好的智慧。《論語·里仁》載: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何為心安?是在好好踐行“仁”的基礎上,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還要對得起自己的本真性情。一個“以直報怨”,可以說是到達心安最好的注腳。
三、不同面對怨恨的態度,有其相同之處:其一,反對以怨報怨,發揚人的善心,節制欲望、學會原諒,避免復仇和殺戮的交替上演。其二,不提倡以德報怨,在孔子看來這是違背本心的事情,柏拉圖則認為這樣起不到通過懲罰達到教化的目的,不能規范社會秩序。其三,他們都是從社會建設出發,以追求社會的整體和諧為目的強調社會內部的秩序,主張人人安于自己的定位,各奉其職、各盡所能、協調一致。
同時,一“直”一“智”也體現了差異。首先,儒家重德治,孔子強調以“仁”以“安”去面對怨恨,用道德規范去處理不同階級、不同集團的關系。柏拉圖重智治,強調以“智慧”和“正義”去面對,“除非哲學家成為我們這些國家的國王,或者我們目前稱之為國王和統治者的那些人物,能嚴肅認真地追求智慧,使政治權力與聰明才智合而為一。”究其原因,是受長期的自然地理環境影響。中國是大陸型的農業文明,精耕細作的農耕生產和生活方式,不但決定了中國人在價值取向上講求人性的克己復禮和人際關系上的團結友愛,且單一型的生產力也形成了以一個家族為中心的呈波紋向外的社會關系擴散,世俗化了其中的血緣因素,進而導致了儒家式的倫理文化。而柏拉圖所在的古希臘,屬于外向的半島型的海洋文明,土地稀少的自然環境使古希臘人在經濟上不得不重視航海和向外擴張。航海業的發展,既需要有征服海洋的冒險精神,更需要了解航運、氣候等相關知識。這就培養了古希臘人追求理性、探求科學的民族精神。
其次,柏拉圖和孔子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方式上,也對中西教育方式、思維方式產生深遠的影響。柏拉圖塑造的蘇格拉底,在和別人的辯論中,通過助產術的方式,一步步詰問得出結論。整個過程有嚴密的論證和嚴格的邏輯推理,而在二人的交鋒和問答中也能看出思維的發展軌跡,體現平等探討式的研究方式。而孔子是在學生的訊問中,以精神導師的面貌“一語道破”,答案清楚明白卻也耐人尋味。用只言片語的引導讓學生自主豐富問題的內涵,也帶來因人而異的思考空間,而對于老師一兩句話的解讀與踐行本身,就是學生自主求知求智的過程,需要努力踐行并在踐行中體悟發揚。
[1]柏拉圖《理想國》,郭斌和、張竹明譯,商務印書館,2012年
[2]李澤厚《論語今讀》,三聯書店,2008年11月
[3]黃小晏《中西早期和諧觀的比較研究——以<禮記>“大同社會”與柏拉圖“理想國"為中心的考察》,《理論學刊》第171期
[4]龔龑《論<理想國>中的正義思想》,重慶大學,2012年
韓永禛(1993-),女,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學初民學院;專業:哲學學士2012級本科生,研究方向: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