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亮
(西安工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陜西西安710021)
我國城市居民生活滿意度的性別歸因
國亮
(西安工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陜西西安710021)
影響不同性別的人對生活品質滿意程度的因素具有很大差異。對影響生活品質的因素,女性和男性的認知有明顯不同,男性趨向于社會需求的個體化,女性趨向于個體需求的公共化;對于認知趨同的某些影響生活品質的因素,男性和女性的需要滿足的程度也具有差異性,女性對于自身需要實現程度的期望值低于男性。
性別;城市居民;生活滿意度;影響因素
(一)生活滿意度的概念及測量
生活滿意度是個體基于自身設定的標準從而對其生活質量做出的主管評價[1],被視為個體主觀幸福感研究的重要及核心內容。
現階段對生活滿意度的測量可以采用兩種方式——自評法和他評法。陳世平、樂國安歸納總結了現有生活滿意度的測量方法并將其劃分為兩種一般性的方法。第一種方法是基于多重差異理論,這個理論認為個體對自身生活的滿意程度取決于自身在心理上對多個不同差距的信息的總結情況,這些差距表現為個體目前所擁有的及個體所期望得到的之間存在的差距。個體所期望的可能來自于有關他人具有的、個體過去已經擁有過的、個體現階段所希望得到的、個體預期將來可能會得到的、個體值得得到的以及個體認為自身所需要的等六個因素。通過對這些差距進行測量,研究者可以獲取個體生活滿意度的信息。第二種方法是基于社會心理影響理論,這種理論認為,個體生活滿意度是與多個社會心理因素相關的,如壓力、抑郁、支持感、控制點、心理韌性、激勵等。借助找出那些對生活滿意度會產生重要影響的因素,研究者可以評價個體生活滿意度的高低。
基于上述測量方法,以往學者開發了一系列用于測量一般性群體或具有特質性群體的生活滿意度量表。最常用的為Neugatten和Havighurst開發編制的“生活滿意度量表”(Life Satisfaction Scales,LSS),這一量表被國內眾多學者所采用。Diener所編制的包含五個項目的“總體生活滿意度量表”(Satisfaction With Life Scale,SWLS)和Adelmand開發的“感知生活滿意度量表”(Perceived Life Satisfaction Scale,PLSS)在學界也有一定的影響。
國內學者比較具有代表性的是王宇中、時松和編制的《大學生生活滿意度量表》以及張興貴、何立國等編制的《中國青少年學生生活滿意度量表》(CASLSS),這兩個量表的信度和效度也得到了后續學者的證實。
(二)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因素
1.客觀因素
(1)生活經歷。Gilman和Handwerk的研究表明青少年的生活滿意度呈現出不穩定性的特征,而這種不穩定性是與青少年成長過程中生活環境的變化有關的[2]。Mccullough和Huebner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觀點,積極的日常經歷往往與青少年的高生活滿意度存在正相關關系。此外,他們的研究還表明,無論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關鍵生活事件對青少年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均沒有日常生活經歷積累的作用大。
(2)人口統計學變量。Huebner較早對人口統計學特征與個體的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在以中學生為樣本的調研里,他發現性別、年齡等變量對中學生的總體生活滿意度并沒有顯著影響,但對特殊領域的生活滿意度的某些維度具有顯著影響[3],這一結論并未得到國內研究的實證支持。
(3)社會關系。Man[4]和Leung JP以及Leung K[5]的研究均表明,同伴取向和親子關系是青少年生活滿意度的重要影響因素。這一結論也得到了國內學者金盛華和田麗麗研究的間接支持,這一研究表明,人際關系是生活滿意度的重要影響因素[6]。
2.主觀因素
對于生活滿意度主觀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認知、人格和情感三個方面。
在人格因素方面,Heaven的研究指出,自尊是影響生活滿意度的重要指標,這一結論也得到了陳世平、樂國安和劉旺研究的支持。Huebner的研究表明人格五因素模型中的神經質和外傾傾向均與生活滿意度有著顯著的相關關系,而在田麗麗和鄭雪以國內中學生為樣本的研究中則發現,五種人格因素均與生活滿意度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McKnight的研究則表明氣質對生活滿意度也有著顯著的影響。
在認知因素方面,Dew和Huebner的研究表明,自我概念對個體的生活滿意度有著顯著的影響;Vecchio等人的研究則表明,自我效能感也同樣會顯著影響生活滿意度。
在情感方面,國內的一系列研究表明,情感因素也是影響生活滿意度的一個重要指標。邱林和鄭雪的研究指出,情感體驗會影響大學生的生活滿意度[7];王瑩和傅崇輝的研究也表明,情緒、孤獨感和焦慮會對生活滿意度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
綜合以上研究成果,并結合社會發展的實際情況,提出城市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評價變量,如表1所示。
(一)變量界定
本文中的性別(Gender)是指社會性別,即由社會形成的男性或女性的群體特征、角色、活動及責任。相對于男女之間生理差異的生物性別(Sex),社會性別更多地關注兩性之間的權利分配,這些關系制造并再生產男人與女人在某一特定社會中地位上的系統差異,還規定了責任和權利分配的方式,以及賦予其價值的方式[8]。
當前,關于生活品質的理解和操作化主要有三種類型:從滿足客觀生活水平出發,認為生活品質指生活條件的綜合反映,強調客觀生活條件的改善和提高;從主觀生活感受出發,認為生活品質對生活的需求滿意程度,關注人們的主觀滿意度;綜合客觀生活水平與主觀滿意度兩方面,認為生活品質由客觀供給程度和主觀生活需求滿意度兩方面組成[3]。本文關注的是生活品質的主觀方面,即生活主觀滿意度。

表1 城市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評價變量
(二)指標設計
本文將城市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分為工作狀況、家庭與社會關系、休閑娛樂、健康、物質擁有與消費、自我發展、公共服務、公共政策8個領域二級指標、49個三級指標。(如表1所示)
(三)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2014年對北京、武漢等8個城市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的實地調查。為全面反映中國城市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狀況,調查區域包括經濟發達地區的北京、上海、廣州,經濟一般發達地區的鄭州、武漢、長沙,以及經濟欠發達地區的蘭州、昆明等8個城市。調查共發放問卷1680份,收回有效問卷1607份,有效回收率為95.8%。樣本中,男性、女性分別為871人、736人,按性別將總樣本分為女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和男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兩個子樣本。
根據滿意度量表,要求被訪者對生活品質的各三級指標進行打分,按非常滿意、比較滿意、一般、不太滿意、很不滿意分別標為1分、2分、3分、4分、5分。之后,采用SPSS17.0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相關分析、回歸分析和因子分析,建構城市居民生活品質主觀生活滿意度指標體系。
(一)相關分析
采用相關分析剔除49項具體指標中對生活滿意度影響較小的因素。女性樣本(N=736)相關分析結果顯示,各指標與女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均有顯著相關性,無剔除項;男性樣本(N=871)分析則顯示,“急救時的交通便利狀況”“醫院藥品價格”兩項與男性總體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無顯著相關性,將這兩項剔除。
(二)多元回歸分析
以對兩性樣本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影響顯著的指標為自變量,以總體主觀滿意度為因變量,對女性和男性樣本分別進行多元回歸分析。如表2所示,對女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影響顯著的因素涉及七大領域的9項指標,模型調整的可決系數R2為73%,說明該模型具有一定的解釋力。
如表3所示,對男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影響顯著的因素涉及五大領域的7項指標,模型調整的可決系數R2為51.7%,說明模型的解釋力一般。
對比兩組回歸結果,影響男性主觀滿意度的指標較女性少了健康領域和自我發展領域的評價。為從更深層次探討生活品質滿意度性別差異的根源,在找出兩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影響顯著的因素后,采用因子分析進一步對這些因素進行同類構建,修正初始模型。

表2 女性樣本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影響因素回歸分析

表3 男性樣本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影響因素回歸分析
(三)因子分析
分別對女性樣本和男性樣本進行因子分析(見表4、表5),并提取兩個公因子。分析公因子的社會內涵可以發現,影響女性總體生活主觀滿意度的公因子A和影響男性總體生活主觀滿意度的公因子C均代表個人層面需求因素,而影響女性總體生活主觀滿意度的公因子B和影響男性總體生活主觀滿意度的公因子D均代表社會層面需求因素。個人層面需求因素是影響生活品質諸因素中涉及自身生存的因素,社會層面需求因素則是影響生活品質諸因素中涉及社會公共生活的因素。上述分析中,筆者將消費和休閑領域的“過去一年內消費狀況的滿意程度”“到公共娛樂場所休閑的交通便利狀況”歸于男性生活品質的社會層面需求因素。
根據對公因子內涵的分析,可將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的影響因素分為個人層面需求、社會層面需求兩類公因子,以生活品質滿意度為因變量、以公因子為自變量再次回歸。

表4 女性樣本的因子分析

表5 男性樣本的因子分析
(四)生活主觀滿意度指標體系
經過對女性樣本和男性樣本的相關分析、回歸分析、因子分析,最終形成女性和男性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指標體系。其中,第一層指標的數值為公因子對總體生活品質滿意度的解釋力,第二層指標的數值為每項指標對相應公因子的承載系數。從指標體系的構建過程可知,生活品質滿意度的影響因素存在性別差異:(1)對于與生活主觀滿意度相關的因素,男性趨向于社會需求的個體化,女性趨向于個體需求的公共化。即男性傾向于通過結構化、制度化方式將個人需要轉化為社會需要層面,女性則往往將家庭的需要看作自己的需要,趨向于需求滿足主體范圍的公共化。(2)對于認知趨同的某些影響生活品質的因素,男性和女性的需要滿足的程度也具有差異性。女性對自身需要實現程度的期望低于男性,她們更關心社會資源的使用權,支配權則是女性更高層次的目標。
由于生理性別的不同,男性和女性在社會早期自然地承擔不同的工作和責任,男性負責較遠、較重、向外的勞動,勞動領域范圍廣,勞動對象是社會;女性則負責較近的、較輕或細致的、以家庭并延伸至部分社區為范圍的勞動,勞動對象主要是家庭,此時兩性的勞動價值是平等的。隨著商品市場的出現,男性的勞動直接轉化為商品,被社會承認價值,而女性的勞動場所仍屬于私人領域,勞動無法轉化為商品,社會也不會承認其價值,男性對女性的權力開始出現。隨著社會的發展,社會性別權力關系不斷強化勞動的性別分工,使得男性傾向于將個人活動與社會相聯,并通過結構化、制度化方式將個體需要轉化為社會需要層面。而女性在考慮生活狀況時,往往將個人角色帶入家庭,以家庭整體的公共需求作為需要滿足的主體。同時,兩性社會資源分配的差異性,使得女性對自身需要實現程度的期望較男性低,她們更關心的是社會資源的使用權,支配權對于她們來說是更高一層的目標。(如圖1、圖2所示)

圖1 城市女性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指標體系

圖2 城市男性居民生活品質主觀滿意度指標體系
(一)工作狀況領域
影響女性生活主觀滿意度的因素僅有對工作收入的評價,而男性則有對工作環境的評價、對工作收入的評價和對工作激勵機制的評價三項。盡管現代女性普遍地參與生產性工作,但社會性別權力的弱勢使女性不得不降低對工作的期望值,她們對工作往往是工作機會和工作收入等基礎層次的需求滿足。而男性不滿足于單一的工作收入,對工作環境、激勵機制等更高層次的工作需求更為強烈。
(二)家庭與社會關系領域
與家人的關系是個體社會交往中互動頻率最高、持續時間最久、情感因素最豐富的社會關系,屬于個人層面的需求因素,因而是影響女性和男性生活品質滿意度的共同指標。
(三)休閑娛樂領域
在女性看來,家務這類再生產勞動當然屬于工作;而男性則通常認為家務不創造貨幣價值,且傾向于將照看小孩或偶爾的家務當作休閑活動,男性在社會性別權力關系中占優勢的情況下,女性做家務、看孩子這類再生產勞動被排除在工作的定義之外,但又不得不在工作之余花大量時間從事這種“明明是工作”的事務,因此女性在休閑領域最關心休閑時間的擁有量。同時,女性將家庭與個人相融的習慣使其休閑以家庭為中心,多數女性局限于看電視、聽音樂、接待朋友,而男性的休閑具有明顯的外向性,他們較多地參加社會活動,因而其更關注到公共娛樂場所休閑的交通便利狀況。
(四)物質擁有與消費領域
相對于收入,消費更能反映居民的生活品質,過去一年消費滿意程度反映了居民對消費領域的主觀滿意度,進而對兩性生活主觀滿意程度都有影響。但兩性的需求層次具有差異,勞動的性別分工和社會性別權力關系固化了家庭消費決策的方式,決定了女性是非耐用消費品的主要購買者,而男性主要掌握耐用消費品的決策權。非耐用消費品購買量大、次數多,與物價水平緊密相關,因此女性比男性更重視物價水平。
(五)健康領域
影響女性生活滿意度的指標是對醫院服務的評價、政府對公共衛生重視程度及投入,而健康領域沒有影響男性滿意度的指標。在社會性別權力關系中的弱勢地位,使得女性對身體的不適習慣于尋求外部幫助,女性以家庭為單位考慮問題的需求主體公共性,也使得她們對醫院服務水平和政府對公共衛生重視程度及投入的需求強烈;而社會性別權力關系中占優勢的男性更傾向于自我幫助,因而醫院服務水平對男性生活滿意度沒有顯著影響。
(六)公共政策領域
對居住城市環境的評價是影響女性和男性生活滿意度的共同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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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佑民
F29
A
1007-905X(2015)11-0086-05
2015-09-30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13BGL054)
國亮,女,山東鄆城人,西安工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項目管理、農業技術經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