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春梅
(合肥師范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以貝克、吉登斯為代表的西方學者將由人類自身的活動(技術、制度和文化等)引發的風險成為時代特征和主導性風險的社會稱為“風險社會”,這些人為的自反性風險(區別于傳統社會以自然風險為主導的風險)可稱為現代社會風險。現代社會風險表現出的理性的不確定性和“人為的不確定性”相結合的復合性特征被現代性進一步放大,必然性在人類思維和實踐活動中的支配地位受到挑戰,傳統與信仰遭受批判與質疑,生存性焦慮上升,現代社會風險一定程度上激化了社會價值觀的矛盾和沖突。
當前,在我國發展模式進入轉折期、發展與改革進入關鍵期以及全球化進程全面發展時期的社會特征之下,社會面臨著由環境惡化和資源短缺而引發的生態風險、由政治體制轉型而引發的失業風險、由經濟體制轉型而引發的經濟風險以及由群體性事件增多而引發的社會風險等方面的風險危機。
我國轉型期面對的風險具有復合性。我國當前面臨著由傳統風險、現代風險和轉型風險并存的復合性風險帶來的更為復雜的社會境遇。從時間上看,轉型風險成為社會的主要風險,轉型中國事實上處于歷時態風險與共時態風險相互交織的狀況。從空間上看,除了要面對本土風險因素外,我們還不得不面對全球性突發風險的滲透和蔓延。從風險的表現來看,轉型風險主要表現為貧富差距擴大問題、就業與失業問題、公共安全問題、教育、醫療與住房問題等方面。這些風險表現有的是與公眾日常相關并為公眾所普遍認知的淺層風險,如自然災害、貧富差距、失業、生產事故、傳染病、心理疾病等;有的是較為隱性的但對社會產生基礎性和結構性影響的深層風險,例如人口結構變化、信任危機、高新技術風險、生態危機、全球化風險等。我國人口規模大、城市化進程的加速和文化傳統的斷裂都在一定程度擴大了社會風險。此外,由現代交通工具和科技所造成的意外傷害風險也成為我國當前的重要社會風險因素,也最能引起人們的關注,因為意外傷害風險很難說是遵循某種單一的因果邏輯。
我國轉型期中風險發生了擴大和擴散。當前我國是幾種風險的共時態存在,確切地說是歷時態風險的共時態存在。歷時態風險的共時態存在意味著各種風險相互影響,使得每一種風險都具有多重屬性。同時還導致了一種新的風險——轉型風險。歷時態風險在轉型過程中共時態存在,使得轉型風險成為一種復合性風險。在發展與風險的關系上,中國社會的中軸仍然是發展;在生存邏輯與風險邏輯之間,生存邏輯會主導人們的選擇,因此我們必然將面對更多由發展和生存而引發的風險。
和諧社會的構建同樣伴隨著內在的風險。因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理論是在我國社會轉型的特殊歷史背景下提出來的。所以,社會轉型既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現實基礎,也是我國當代社會風險形成的重要原因[1]。對于今天的中國社會,現代性不僅是再現了一個客觀的歷史巨變,而且還包含了人們對這一巨變的特定體驗。這是一種對時間與空間、自我與他者、生活的可能性與風險性的體驗。恰如鮑曼所言,成為現代的就是發現我們自己處于這樣的境況中“它允諾我們和這個世界去經歷冒險、強大、成長、變化,但是同時,又可能摧毀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現代社會風險的不確定性顛覆了科學信仰的統治地位。科學不再被認為是無所不能的神話,它不但無法消除傳統風險,甚至還在此過程中制造了更多的、無法控制的新的不確定性,即新的社會風險。風險就此超越了科學理性的神圣地位,成為控制人們社會生活的神秘力量。
不確定性對以追求確定性為目標的終極信仰產生消極影響。真理被普遍懷疑,而現代社會的反思性使得信仰自身淪為反思和批判對象。信仰是以認同永恒價值或終極意義的“存在”為基本前提。無論是從“永恒”還是從“終極”的內涵來看,信仰都是對某種“確定性”或“確定性存在”的追求。而風險恰恰是對確定性的消解。作為確定性象征的真理被普遍懷疑,反思性則加大了對信仰對象的批判性,信仰被普遍反思[2]。
現代社會風險導致了“有組織的不負責任”問題的產生。現代社會風險營造了一個主體不在場的社會,由此而引發的責任問題主要表現為責任主體的模糊性,也即是貝克所提出的“有組織的不負責任”問題。一方面由于工業社會以來,風險的大量積累和制造,使得責任主體無從追究;另一方面,由于現代風險的難以預料和計算,使得人們無法承擔事前預防和事后處置的責任。更為嚴重的后果是,風險擔當中的責任問題不斷向社會生活的其他方面擴展,對風險的不負責任卻引發了整個社會的責任危機和信任危機,如道德領域的責任問題、婚姻家庭中的責任問題等。
終極信仰坍塌之后——本體安全感的喪失。貝克用“害怕”來概括風險社會中個體的存在狀態,確切地描繪了現代下個體的存在性焦慮。傳統社會中宗教和迷信常被用來緩解人們精神上的不確定感,把對不確定性的體認轉化為相對安全的感覺,為個體提供本體性安全的支撐。而在現代社會中,現代媒體已使風險意識的分布趨于均勻,我們共同面對的許多不確定性已為大眾所了解。當人們普遍擁有對不確定性的認知后,就有可能喪失其傳統的心理支撐。生活在不確定的現代社會中的人,因為失去了支撐傳統的終極信仰的確定性根基而導致生存性焦慮。這種生存性焦慮首先表現為一種個人焦慮,它通常來自于自由選擇,來自于不確定感。蒂利希所謂的存在性焦慮是指人不能應付某一特殊境遇的威脅時所產生的痛苦之情,在當下,這種無法應付的威脅即是指一種無法控制的不確實感。人的選擇的增加帶來的卻是確定感的減弱,交往空間的擴大卻引發歸屬感的消弭。現代人的這一生存體驗,成為生存焦慮的終極根源,也即是個人在社會宣稱的自由與事實上的限制之間而產生了更深層次的生存焦慮。
除了上述的個人焦慮外,現代性下還存在著社會性的焦慮。與生命內在的個人焦慮不同,社會性的焦慮與一定的社會或時代特征相關聯,是某一時期或社會的主要矛盾問題在人們精神心理層面的共同反映,雖然它以不同的外在形式表征,卻隱含著某些共性,彌漫于社會不同階層的焦慮。而對于風險社會這一時代背景而言,我們從其概念的語義中即可理解其是對廣泛存在風險的焦慮的表達,是對一種基于人為性不可控制的風險后果而生成的社會性焦慮的描繪。社會越來越成為自己的一個問題,變成一個“不確定性回歸社會”[3]。這些風險問題的特征就是沒有確定性的解決辦法,這種不確定性可以通過可能的計算加以領會,卻不能通過此種辦法得以根本消除。
1.風險認知的教育。風險認知是確立科學的風險意識和價值觀的前提。人們對于風險的認知一般包含兩個方面的內涵:一是對于風險的感性經驗,二是對于風險的理論把握。風險的個人化一方面提高了人們的風險意識和應對風險的自覺性,另一方面也使得個人在風險認知上陷入困境。這種困境集中表現為:因賴以信任的專家系統的內部分歧導致的認知權威性衰落,其對風險的認知不得不轉向孤立的個人。風險認知教育的實質在于:作為風險認知主體的個人是獨立的,但不是孤立的,是有限的,但不是無為的,通過社會的交往和合作,通過相互的學習和分享,我們可以獲得對風險的科學認知和理性把握。
2.風險價值判斷和選擇能力的培養。價值觀從本質上反映的是個體思考社會問題和解決社會問題的過程。現代社會風險帶來了一個價值多元的社會,多元價值選擇面前的自我決定能力是個體社會生活中基本素質之一。這就要求當前的價值教育應注重個體自我認同意識和自我決定能力的培養,而這一目標的實現信賴于教育活動中對個體價值判斷、選擇行為的訓練。
3.應對風險的心理和思維方式的引導。風險價值觀的教育需要揚棄傳統價值觀教育中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情懷,引導人們對自身實踐活動風險的反思和對生活變化的關注,對可能出現的種種風險在努力尋求應對的同時,也形成一種包容和接受的健康心理。這一思維方式和心態事實上又是我們尋求風險應對的必要前提和內在力量。
風險責任教育的實質是:將傳統意義上的追究的責任(本質上屬于法律責任)提升為倫理意義上的主動承擔的責任(道德責任)。
強化專家和媒體的責任意識。專家和媒體責任意識是風險責任中的核心,盡管專家體系在風險社會中面臨眾多的質疑與詰難,但無可否認的是它仍然將在對風險的判定、劃分以及責任問題處理的過程中擔當著重要角色,因此,專家以及整個專家體系的責任意識就顯得尤為重要,他們面對的是整個民眾群體未來生活。媒體擔當風險觀念傳播的重要責任,它對人們的風險認知起著重要作用[4]。有學者認為從某種程度來看,不是風險事實本身決定風險而是媒體的傳播構成了風險的全面事實。強化專家和媒體的責任意識當然不僅僅是教育的問題,也離不開更加完善的責任保障制度和責任追究機制,離不開現代傳媒技術對責任事實全過程記錄所做的貢獻,但無論如何,作為風險和風險觀念傳播當事人的責任意識的培養和教育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強化專家和媒體責任意識包括對自身權威性負責,對發布和傳播內容的真實性、科學性負責,對其影響的導向性負責,對其可能產生的延續性后果負責。責任意識強化的一個必然選擇是要避免對信息和觀念傳播的壟斷,加強與各方受眾的互動和對話。
認同是以對確定性的追求為根本目標的,它是個體在風險社會中尋找確定性和本體性安全的重要路徑。現代社會風險的高度不確定性推動了社會價值體系的多元化發展,文化多元化和全球化發展不斷沖擊著人們對傳統價值的認同,人們很難確立普遍有效的、統一的價值觀念和認識,價值觀多元化成為現代性下價值沖突的主要表現之一。而在當前多元價值選擇困境中,人們在思想意識形態上越來越需要一個明朗的方向感,需要主導價值觀的引領才能明確自己的方向。社會價值觀深層結構是由政府或政黨倡導的關于社會發展、制度運作等意識形態性較強的價值理念,它們通常是一個社會的主導價值觀,具有整合性、導向性和反思性的特點。
這種主導價值觀就是一個社會的核心價值體系,它是在社會交往活動中主體間基于一定生存環境和認同程度而產生的公共精神價值領域。核心價值體系是社會系統和社會秩序正常運行和維持的精神依托,是各種社會思想的基礎,對現代社會風險情境下的多元價值觀和社會思潮起著引領的作用。當前的社會核心價值體系的建構正是應對現代社會風險環境背景而提出的,是當前風險生存情境下有力的精神支柱和價值信仰體系[5]。
(本文為安徽省社科規劃青年項目,項目號為:AHSKQ 2014D77;合肥師范學院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項目,項目號為2012rcjj06)
[1]馮志宏.風險社會理論與和諧社會構建[J].學術研究,2007,(4):88.
[2]何繼業.現代風險與信仰危機[J].學術界,2007,(3):192—197.
[3]斯科特·拉什.風險社會與風險文化[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2,(4):52.
[4]張成崗.技術專家在風險社會中的角色及其限度[J].南京師范大學學報,2013,(4):24.
[5]張洪根.風險文化視域中的大學生道德人格探微[J].安徽工業大學學報,201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