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書道

張博文

譚彭劍，1973年出生于湖南茶陵，湖南省書協會員，大學本科文化。曾獲全國書法比賽十余次獎勵，包括由國家教委、中國書法家協會聯合舉辦的“首屆規范漢字書法大賽”一等獎。近年來，作品在湖南省網絡書法賽、湖南省新人新作書法賽、湖南省第四屆文化藝術節書法大賽、首屆全國安全生產書法大賽、“李東陽杯”全國書法大賽、“印象炎陵”全國書法大展等系列活動中入展、獲獎。與人合編《歐陽詢楷書技法訓練》。為大型電視連續劇《明末風云》、《大宋奇案》題寫片名。作品被諸多名勝、書院收藏。

我是極為喜歡與彭劍師兄一起喝酒的，因為每次跟他喝酒，都會提升我對書法的理解水平，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師兄一喝酒，便喜歡和我們聊書法，常常有精妙言論，讓我受益匪淺。記得有一次，酒過三巡，我問他為什么各種各樣的碑帖都去寫，會不會太雜了？他一邊夾菜一邊說：“不要偏食，是營養，都要吃，身體才健康。”然后把菜送到口中，又接著說道：“是廚師，要會做幾十樣菜才能成為烹飪大師，即便是家庭廚娘，也不能只會做辣椒炒肉一種，水平再高也不能喂養人！”還有一天晚上，與師兄對酌，我問他最近在寫什么，他說他每天都寫五百個草書字，我感到很驚訝，師兄笑著跟我說：“楷書是中學數學，行書是高數，草書是奧數。不接觸、了解這個奧數，對書法就難有真正的觸摸。”還有一次，也是在喝酒，我們談及書法的臨摹，師兄更是妙語連珠，端著酒杯說道：“書法臨摹與娛樂中的模仿秀差不多。古月專演毛主席，但他成不了毛主席。六小齡童學猴子演孫大圣，但他也不是真正的大圣。所以臨摹王羲之，也不可能王羲之再世。要想與被臨摹的對象比肩，就需要字外功夫，其他方面的修養了。”接著又補充：“經典的意義在于被學習、被借鑒、被開掘。不是被模仿、被克隆、被復制。所以無視古人不行，但不敢越古人雷池一步，做奴隸、走狗更是不行。”還有“臨帖跟旅游一樣，好地方就多呆幾天，一般的地方，到此一游就可以了。臨帖又跟吃飯一樣，以米飯為主，偶爾吃點面食；以吃素為主，也該偶爾吃點葷。長期廝守一種食物，會營養不良。寫久了米南宮，偶爾寫點徐渭，放曠一下，不壞。”等等。在我看來，這樣的酒還是喝得有含金量的。

彭劍師兄有個網名叫管城子，這可也是有來歷的。唐代韓愈曾寫《毛穎傳》，說毛筆被封在管城，后來“管城子”成了毛筆的代稱，現在就成了彭劍師兄的代號。毛筆就是用來寫字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追求。我很喜歡彭劍師兄的書法，他的字碑帖并重，融匯各家各體之長，厚重穩健而不失靈動俊逸。師兄的字能有如今的面貌，與他的苦功是離不開的，他自幼習碑，在《張黑女墓志》上用功最深，通臨百遍不止，面世的名碑幾乎沒有他沒臨過的，各家法帖，也都是一一用心揣摩，直到現在每天都堅持不懈地在臨習，如此用功，能有今日所成，都是意料之中的，也是我要向師兄學習的。

彭劍師兄寫字，注重體現書法的實用性，提倡書法要雅俗共賞。因為他認為書法是漢字書寫的藝術，最基本的功用就是承載信息，然后才是藝術性，如果書法不能清晰展現有意義的內容，那么就談不上藝術性，就是空中樓閣。記得有一次，師兄為一座公園題了個匾，用的不是他用功最深的魏碑體，我就問他原因，他回答說：“題字單寫魏碑不行，曲高和寡，老百姓要罵娘，說不端正，不雅觀，歪歪斜斜。”然后接著對我講：“告訴你一個訣竅，做匾的字一定要有魏碑功夫，如果單寫帖的風格，一放大就飄忽，纖弱了，所以要碑帖結合，既厚重、穩健，又靈活、俊秀。”在彭劍師兄的心中，書法作為一門藝術，要給人們帶來美的享受，如果你寫一幅春聯，農民朋友看不懂，不喜歡，不愿意貼門上，那你的字就算不得書法，自古以來能流傳下來的書法佳作，沒有哪一件是作古作怪，讓人一頭霧水的。師兄還常跟我講：“寫字重要，字外功夫更重要，一定要多閱讀、勤思考、常寫作，詩詞對聯都要寫。自古以來大書法家絕不是簡單地把字寫好，而且哪一件書法精品不同時也是一篇好的文學作品呢？所以要多些自己的東西，永遠抄別人的是行不通的，寫不出書卷氣！”對于書法創作，師兄也有他自己獨特的見解，那就是書法作品內容決定字體風格。師兄曾給我舉過一個例子：“比如說你寫蘇東坡的豪放詞，如果用二王一路秀美風格就很難體現內容的那種氣勢，就像是個男人穿著花裙子；你寫李清照的婉約詞，要是用魏碑來寫就無法體現詞作的那股細膩，好像個女人臉上長了胡子。這些都太別扭了。”我對此也是深以為然，文字作為一種載體要與承載的內容統一，才會有真正的和諧，才能真正顯出美來。

說了這么多，我也無法把彭劍師兄對我在書法上的指導寫全面，真的太多了，而且來日方長，我要向他學習的還有很多。然而，師兄最令我敬佩的不是書法，而是一種心境。怎樣的心境？我一時也無法用文字來描述，且把師兄自己說的一句話分享給大家，我們各自領悟吧。管城子曰：“在古人面前，我們永遠是學生。說要超越古人，不是在寫字上，是在情操上、學問上。寫字是小道，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