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斌
(中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歷史與文化研究所,湖南 長沙 41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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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中國鄉村研究中的史料及方法探微
李 斌
(中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歷史與文化研究所,湖南 長沙 410083)
鄉村研究是當代中國史研究中的一個重要領域。研究當代中國鄉村的歷史,不能僅僅局限于農村政策史的文獻解讀,將文獻分析、田野考察和口述訪談結合在一起,使“自上而下”的農村政策研究與“自下而上”的農村社會研究結合起來,逐漸形成鄉村研究的非線性化趨勢,將有利于更加真實地呈現當代中國鄉村歷史的復雜性。
鄉村研究;文獻分析;田野考察;口述訪談;非線性化
中國歷史研究向來倚重于文獻史料,或把零碎的文獻整合在一起再現一個較為完整的歷史事實,或根據文獻史料對歷史作進一步的釋讀。這樣一種傳統的研究框架為歷史學研究提供了一個基本的架構,即我們的研究往往從對文獻的分析開始。然而,即便是這一基本的史學研究方法,也因歷史研究領域的不同而各有不同。在當代中國鄉村研究領域,文獻分析就有廣度和深度兩個最基本的要求。
一是文獻史料搜集的廣與全。張注洪教授在《當代中國史研究中的文獻史料問題》一文中列舉了當代中國文獻史料的十種類型:文件和檔案、文集和文稿、報紙和新聞稿、定期刊物、紀實和回憶、文獻資料匯編、地方史志、史學史資料、國外史料和史學史資料、批判研究資料[1]。在進行當代中國鄉村研究時,需要搜集和整理的并不只是以上所列文獻中的一種,而是多種文獻史料的有機結合。以我所作建國前后湘北塘村的歷史考察為例,所涉及的文獻史料就有湖南省檔案館檔案、塘村所屬縣史志檔案局檔案、縣志、縣地名志、湖南各縣區域志、《人民日報》、《新湖南報》、《湖南日報》、《長沙日報》、《長沙晚報》、《長沙文史資料》以及《土地改革參考資料選輯》、《湖南黨史大事年表》等多種類型的文獻資料。所謂窮盡史料,首先需要的就是對文獻資料的廣泛占有。單純依賴同一類型的史料,無論是報紙期刊、檔案資料,還是地方史志、資料匯編,它都只能為我們提供單一的研究視角,而對于當代中國鄉村研究,我們既需要了解國家的宏觀政策,也需要知道省縣各層面對中央政策的落實和應對情況。因此,再現鄉村歷史的實態,首先需要搜集和整理來自國家和地方的不同類型的文獻資料。
值得注意的是,在搜集和整理史料的過程中,還應該根據具體的研究對象,適當地拓展史料搜集的范圍。例如對當代鄉村婦女歷史進行專題研究,就不能僅僅局限于《中國婦女報》、《中國婦女》以及相關的婦聯檔案。某一與婦女相關的歷史現象,可能需要到專門的婦女史料之外去尋找答案。眾所周知,合作化運動期間,我們國家的農村婦女第一次大規模地參加了農田勞動。針對這一歷史現象,如果僅僅局限于相關的婦女史料,就只能看到婦女參加農田勞動與婦女解放的面相,但我們如果將史料拓展到農業生產方面,我們就會發現為完成國家制定的過高的糧食生產指標,也是導致1956年以后婦女大規模參加農田勞動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一原因在婦女參加農田勞動方面甚至遠遠超過了對婦女解放本身的訴求。這給了我們一個重要的啟示,如果要在已有鄉村研究上進一步深化研究,就不能畫地為牢地把自己局限在狹小的史料范圍內,歷史的復雜性需要到復雜多樣的文獻史料中去尋找答案。
二是文獻史料鑒別與分析的深入。充分地占有史料只是進行當代中國鄉村研究的第一步,要充分地運用搜集和整理好的資料,就必須與文獻保持應有的距離。報紙、檔案等文獻資料,為我們了解國家政策對當代中國鄉村的影響提供了重要的史料基礎,但我們在利用這些史料時也必須對此有所反思,文獻史料描述的鄉村歷史并不一定就是鄉村歷史的全部,文獻史料對歷史的評價也不一定是對歷史的最公允的評價。如土地改革后中南地區廣泛存在的“李四喜思想”*李四喜是虛構的名字,他的真實名字叫朱中立,是長沙縣十五區鄉村干部,他因翻身、分田、娶妻、生子而心滿意足,不愿意繼續做革命工作。這種“李四喜思想”在土地改革完成時普遍存在。,《新湖南報》等當時的報紙就將其描述為是農民狹隘、自私的表現*《新湖南報》對李四喜思想的相關評論參見該報1951年7月18日起持續5個月的“關于李四喜思想的討論”。,但如果回到真實的歷史情境,我們就會發現當時鄉村干部廣泛存在的松氣思想,也反映了農民自身對生活的追求來源于真實的生活體驗。今天我們在對歷史進行重新考察時,就必須做到“同情的理解”,不能簡單地將文獻史料對“李四喜思想”的評價當作我們應該對“李四喜思想”的全部評價。
對不同類型、不同層次的文獻史料進行比較分析,也是當代中國鄉村研究中必須注意的一個重要問題。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家制定的農業政策在遭遇地方傳統文化影響時,有可能會發生程度不同的偏差和位移,這樣一種國家政策與地方執行之間的一致或偏差,只有在對國家文獻和地方文獻進行深入的比較分析后才能發現。土地改革過程中土地分配以個人為單位,還是以戶為單位的問題就是一個最為典型的例子:1950年6月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第十一條規定“分配土地,以鄉或等于鄉的行政村為單位,在原耕基礎上,按土地數量、質量及其位置遠近,用帛補調整方法按人口統一分配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由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八次會議通過,1950年6月28日開始公布施行。。國家土地改革政策按人口統一分配土地的原則顯而易見,有趣的是,這樣一種國家規定的土地改革政策,在《中南軍政委員會關于土地改革法實施辦法的若干規定》、《中南區頒發土地、房屋所有證辦法》、《中南區頒發土地、房屋所有證辦法湖南省補充辦法》以及湖南省土地改革委員會《填寫土地房屋所有證應注意的若干問題》等地方文件中,卻又都加上了“土地證以戶為單位填發”[2]、“土地證‘居民’下先填戶主姓名”[3]等類似的規定。通過這樣一種細微的比較,我們發現農村長期以來以戶為單位以及彰顯男性戶主的傳統,對國家土地改革政策的具體施行起著重要的影響。這樣一種影響,也體現在土地改革時期農村階級成分的劃分上。雖然中央對農村階級成分劃分有具體的規定,但在農村基層的實際操作中,階級成分劃分是以戶為單位的*各地縣志公布的土地改革時期的地主、富農、中農、貧農、雇農數量,大都是以戶為單位的,如《長沙縣志》記載“全縣總戶數20.74萬戶,其中劃為貧、雇農的9.26萬戶,占44.65%;劃為中農的4.93萬戶,占23.77%;劃為富農的1.06萬戶,占5.11%;劃為地主的1.05萬戶,占5.06%;其他4.44萬戶,占21.41%”。湖南省長沙縣志編纂委員會:《長沙縣志》,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5年12月,第276頁。,婦女、小孩的階級成分大都受到男性戶主的影響。通過這樣的比較分析,當代中國鄉村研究就不會僅僅局限在國家的政策層面,國家與社會互動的研究視角將會隨著對不同文獻的比較分析而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僅有對不同文獻史料的比較分析,還難于呈現鄉村歷史的復雜性,畢竟鄉村的歷史不僅是精英的歷史,更是大眾的歷史。蕓蕓眾生在書寫的歷史中難覓蹤影,但在現實的歷史中真實存在。比較海內外學者在鄉村研究中的差異,我們發現以往大陸學者更傾向于鄉村研究中宏觀的政策分析,海外學者則更傾向于在微觀村莊進行細致入微的田野調查后,再進行深入的理論探討。其實大陸并非沒有這樣的傳統,早在20世紀30年代,社會學和人類學的奠基人費孝通先生就已經開始了在廣西、云南、江蘇等地的農村進行實地考察,《花籃瑤社會組織》、《云南三村》、《江村經濟》等著作即是這種創作模式的集中體現。改革開放后,海外學者延續了到中國鄉村進行實地調查的傳統,并在此基礎上創作了一大批優秀的人類學、社會學著作,諸如黃樹民的《林村的故事:1949年后中國農村的變革》[4]、弗里曼、畢克偉和賽爾登的《中國鄉村,社會主義國家》、[5]寶森的《中國婦女與農村發展:云南祿村六十年的變遷》[6]、閻云翔的《私人生活的變革:一個中國村莊里的愛情、家庭與親密關系,1949-1999》[7]等等。以《中國鄉村,社會主義國家》為例,如果弗里曼、畢克偉和賽爾登沒有在河北饒陽的五公村進行十余年的田野考察,如果他們沒有和那里的村民在生活上打成一片,他們就難于發現隱藏在歷史光環下的村民的多重身份和多重人格,也難于發現隱藏在五公村歷史中的改革與傳統、國家與社會、戰爭與建設之間的復雜關系。
田野考察為發現流散于基層的民間史料提供了可能。傳統意義上的文獻資料,即上文提及的十種文獻類型,無論是報紙期刊,還是文件檔案,它們都不足以使我們發現農村底層生活的全貌。農民的政治、經濟、文化狀況到底怎樣?他們的日常生活、人際交往、家庭關系、個人境遇怎樣?流散于農村基層的族譜、賬冊乃至各種各樣的實物,為尋找農村基層的歷史變遷提供了更為翔實的原始資料。強調民間史料在鄉村研究中的重要性,一則因為原本浩瀚的民間史料在“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中曾被人為地銷毀;二則因為時間的流逝,在農民看來并無意義的民間史料也可能被當作廢棄物而遭到隨意的處理。因此,挖掘和搶救尚存的民間史料已成了一項亟需我們正視的時代課題。民間史料與傳統文獻之不同,也在于民間史料的流散性。在發掘某一民間史料前,我們并不知道它以怎樣的形式存在于什么樣的地方。正是這樣一種不確定性,使田野考察成了我們發現鄉村民間史料的一個有效途徑。我在湘北塘村做田野考察時,村民們收藏的分關、地契、土地證,以及生產隊的賬簿、結婚時的禮簿,甚至以往編纂的族譜、被廢棄的廟宇和村莊中心的水庫,以及生產隊的名字和村民的名字等等,都成了幫助我了解鄉村歷史的有用資料。它們以一種最尋常而又最容易被人忽視的形式,與傳統文獻一起鐫刻著當代鄉村歷史發展的軌跡。如村民私人保存的《土地房產所有證》(1953年)[8],主頁除登記有戶主姓名外,還登記了其他家庭成員的名字,但類似于“李龍氏”、“龍袁氏”這樣的名字仍然延續了父系制和從夫姓的脈絡,而副頁僅登記了戶主一人的姓名,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建國初期中南地區廣泛存在的以戶為單位和對男性戶主彰顯的傳統。
口述訪談也為研究當代中國鄉村歷史提供了可能性。農民是農村的主體,是中國鄉村歷史的主要創造者。如果說傳統的文獻史料為我們“自上而下”地了解鄉村政策提供了重要的史料基礎,那么,口述訪談則為我們提供了另一種“自下而上”了解鄉村實態的視角和方法。中日戰爭期間日軍的性暴力到底給鄉村社會,尤其是農村的婦女造成了怎樣的影響?建國前盛行于鄉村的民間信仰以怎樣的方式影響著農民的日常生活?農民對待土地改革和婚姻改革的態度有什么不同?大躍進期間,面對國家不切實際的農業增產任務,農民又采取了怎樣的應對策略?鄉村婚戀形式在建國前后有沒有發生變化?父系制、父權制、從夫居的家庭結構模式在新中國后的中國農村是在逐漸走向瓦解,還是在以潛在的形式延續?這些問題都與農民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然而以往的革命史和政治史對此鮮有提及,傳統文獻中也難于找到對農民日常生活的詳細記載。而基于田野考察的口述訪談,從農民自己的親身經歷出發,講述了農民不曾被記錄的記憶。例如,日本學者小浜正子以山西省盂縣日軍性暴力研究為例,論證了利用口述史料研究中國近現代史的可能性[9]。而我所調查的湘北塘村,在中日戰爭期間也曾是日軍過境地區,通過村民的口述,我們發現為防止遭受日軍的強暴,當地婦女常常被迫躲進山林或是投塘自盡,日軍的性暴力行為也導致當地催生了“躲兵”這樣一種特殊的婚姻形式。*在戰爭的陰影下,村民認為未出嫁的少女比已婚的婦女更容易遭受日軍的強暴,為“躲兵”而結婚因此成了當地婚姻歷史中的一種特殊現象。。同時,與以往研究著重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的頒布及其隨后的婚姻改革探討農村婚姻生活的變遷不同,通過口述訪談,我們也發現建國初期的掃盲運動和“集體化時代”的集體出工,在無意中也為農村的年輕男女創造了自由戀愛的公共空間。
可見,基于田野考察和口述訪談的民間史料和口述史料,在為當代中國鄉村研究提供新的史料基礎的同時,也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新的研究視角。著眼于農村的實證考察,以“自下而上”的社會史視角來研究當代中國鄉村歷史,將有助于我們發現更加豐富和更加復雜的鄉村歷史圖景。
我們強調民間史料和口述史料在當代鄉村研究中的運用,并不等于說文獻分析不重要;同樣,我們強調“自下而上”的研究視角,也并不否認“自上而下”關注農村政策的重要性。文獻史料是對歷史的一種記載,民間史料、口述史料也是對歷史的一種記載,它們各自從不同的側面反映了歷史的局部而非全部。這就要求我們對不同的史料進行比較研究。各史料之間既有一致的地方,也有不同或者完全沖突的地方。我們在做研究時不能簡單地將這種復雜性抹殺,而應該將不同史料反映的一致或不一致充分地展現出來,并進一步分析造成這種復雜性的深層次原因。如關于歷史分期的問題,從政治史和革命史的角度看,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的確是劃分中國現當代歷史的一個重要節點。但在承認這一基本歷史事實的基礎上,我們也發現,如果從農村和農民自己出發“自下而上”地考察農民的日常生活,歷史還可以有更多的分期,諸如上文提到的農村婦女大規模參加農田勞動是在1956年高級農業合作社成立以后,農民事實層面的自由戀愛和自主婚姻肇始于農村的掃盲運動和集體出工等等。另一方面,歷史也有延續的一面,例如從農民生產生活的角度看,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人民公社就是一段前后相續、不可分割的歷史[10],傳統的父權制家庭結構在新中國后的中國農村既有式微的一面,也仍然存在著隱約的延續等等。
近年來,以村莊為個案的微觀研究逐漸成為當代中國鄉村研究的基本趨勢之一。新世紀的前十年大陸先后出版了以村莊命名的著作200余部,如于建嶸的《岳村政治:轉型期中國鄉村政治結構的變遷》[11]、李培林的《村落的終結:羊城村的故事》[12]、李銀河的《后村的女人們——農村性別權力關系》[13]、蕭樓的《夏村社會:中國“江南”農村的日常生活和社會結構(1976-2006)》[14]、譚同學的《橋村有道:轉型鄉村的道德、權力與社會結構》[15]等等。由于每個研究者的問題意識不盡相同,他們在研究中的具體側重點也不一樣,但通過具體的村莊歷史回答當代中國鄉村研究中的一些宏觀問題,是村莊研究的一個共同旨趣。正如費孝通先生在江村研究中所指出的:“江村固然不是中國全部農村的‘典型’,但不失為許多中國農村所共同的‘類型’或‘模式’”[16]26,這或許可以回答微觀的村莊研究與宏觀的中國歷史之間的關系。檔案、報紙等文獻史料為研究村莊歷史提供了大的背景資料,民間史料和口述史料則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農民的生活實態,將兩者結合起來著眼于微觀的實證研究,歷史的、當地的、全球的、經濟的、政治的及文化的因素將會在村莊中得到逐一的呈現。
總之,當代中國鄉村的豐富性和多維性,只有在鄉村研究的非線性化中才能得到具體的體現*姜進以洋務運動史研究為例,在中國最早提出歷史研究的非線性化問題。姜進:《歷史研究的非線性化及其方法論問題——對近年來洋務運動史研究的一個檢討》,《歷史研究》1986年第1期,第15-22頁。。歷史不是一個線性的存在,而是由不同的點和面編織而成的意義之網。研究資料的多元性和研究視角的多元性將是當代中國鄉村研究的一個必然趨勢。鄉村政治史和革命史的研究將會繼續向縱深方向發展,但與此同時,當代中國鄉村的社會、文化以及農民的日常生活也將會被越來越多的學者所關注。通過文獻史料、民間史料和口述史料,將農村的革命政治史和社會文化史有機地結合起來,當代中國鄉村歷史的復雜性將會在這種立體的研究中得到進一步的發掘。
[1] 張注洪.當代中國史研究中的文獻史料問題[J].當代中國史研究,2006(5):105-109.
[2] 中南區頒發土地、房屋所有證辦法[M].長沙:長沙縣史志檔案局藏檔案:38-1-1.
[3] 填寫土地房屋所有證應注意的若干問題[M].長沙:長沙縣史志檔案局藏檔案:3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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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加)寶森.中國婦女與農村發展:云南祿村六十年的變遷[M].胡玉坤,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
[7] 閻云翔.私人生活的變革:一個中國村莊里的愛情、家庭與親密關系,1949-1999[M].龔小夏,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8] 湖南省望城縣土地房產所有證望字第57573、57574號[M].1953-3-15.
[9] (日)小浜正子.利用口述史料研究中國近現代史的可能性——以山西省盂縣日軍性暴力研究為例[J].葛濤,譯.史林,2006(3):6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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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于建嶸.岳村政治:轉型期中國鄉村政治結構的變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12] 李培林.村落的終結:羊城村的故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13] 李銀河.后村的女人們——農村性別權力關系[M].內蒙古:內蒙古大學出版社,2009.
[14] 蕭樓.夏村社會:中國“江南”農村的日常生活和社會結構(1976-2006)[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0.
[15] 譚同學.橋村有道:轉型鄉村的道德、權力與社會結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0.
[16] 費孝通.費孝通文集:第14卷[M].北京:群言出版社,1999:26.
責任編輯 張穎超
10.13718/j.cnki.xdsk.2015.01.023
C912
A
1673-9841(2015)01-0176-05
2014-05-10
李斌,歷史學博士,中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歷史與文化研究所,講師。
2012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中國當代史民間檔案資料的發掘與整理研究——以1950年代土地改革史為中心”(12AZS007),項目負責人:韓鋼;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村莊視野中的階級、性別與家庭結構研究”(2012QNZT191),項目負責人:李斌。
從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到社會主義建設時期,中國的革命實踐和建設實踐都與中國的鄉村歷史密不可分,鄉村因此也成了中國歷史研究中的一個重要領域。然而,國內很長一段時間內的鄉村研究大都局限于宏大的農村政策史研究。這種研究往往以革命敘事的方式聚焦于黨和國家主導的農村政治、經濟變革,它為我們勾勒出了當代中國鄉村歷史發展的大致脈絡,這對我們了解中國近現代歷史進程不無裨益。然而,這樣一種傳統史學呈現的歷史圖景并非是當代中國鄉村歷史的全部圖景。如果我們能夠利用更加豐富的史料,能夠進一步拓展我們的研究思路和研究視角,鄉村歷史的復雜性將會重新被發現,隱藏在政策背后的人的歷史,將會通過他們的話語和他們自己的親身經歷,展現出鄉村政治、經濟變革與農民日常生活之間的互動和張力,這樣一種互動與張力。正是鄉村歷史的真實性之所在。
借助我對湘北塘村三年多的實地考察,以及在此基礎上對當地縣志、報紙和檔案資料的廣泛搜集和整理,本文以建國前后湘北塘村的婦女歷史為例,略談幾點關于當代鄉村歷史研究的史料和方法論問題。*塘村為化名,位于湖南省東部偏北,建國后曾先后隸屬于該省的長沙、望城兩縣,距離省會長沙市約10公里,主要種植水稻,盛產湘繡和生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