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視野下的成人學習權研究

□桑寧霞　李　洋

人權視野下的成人學習權研究

□桑寧霞李洋

學習權是人人所應享有的基本人權。從成人受教育權到成人學習權的轉變，人權理念逐漸凸顯。保障成人學習權的意旨已經被世界大多數國家普遍認可和接受，成人教育實踐活動將進一步體現人人享有學習權的目標。

人權；成人學習權；弱勢群體

1985年聯合國教育科學文化組織第四次國際成人教育會議學習權宣言提出：學習權是閱讀和寫字，提出問題與思考問題，想象和創造，了解人的環境和編寫歷史，接受教育信息，發展個人和團體技能的權利。學習權是以個人為主體，通過適當的學習情境和學習活動，充分發展個人潛能，以記錄歷史，創造歷史的一項基本人權。宣言表明學習權是人生存和發展必不可少的權利，而且在教育活動中，教育的的核心是學習行為，學習將人從自由發展的客體，變為打造自身人格、品行、素質的主體。

基于以上理解，所謂成人學習權，就是“成人學習者充分利用各級各類學習資源，以求實現自身求知和發展需求的一項基本權利。”從人權角度而言，成人學習權是人人都有資格享有的，是成人學習者不可缺少的，不可轉讓的權利。成人學習權是一項權利集合體，包括學習自主權、學習平等權、特殊學習權。

2004年憲法修正案，《公民的基本權利和義務》一章中，首次增加了“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的規定。學習權是人人應享有的基本人權，是人權理論體系的構成要素，也是享有和實現其他人權不可或缺的手段。學習權理論由受教育權理論發展而來，理論轉型不僅是教育理念的革新，更是人權理念的凸顯和升華。

終身教育理念的一個很重要的思想，即“教育主體的換位”，學習者成為教育的主體和獲得知識的主動者。在此基礎上，讓終身學習成為公民的主動選擇，持續推進學習型社會建設等政府的重大舉措，也使公民學習權的充分獲得成為可能，特別是為成人學習權的實現提供了保障。

一、人權理論概述

人權理念的產生、發展、被認可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人權是這個時代唯一已經獲得普遍承認的價值體系、唯一已經得到普遍接受的政治與道德觀念。

1776年美國《獨立宣言》就已經包含了對一系列人權的闡述：“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若干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1789年法國《人權和公民權宣言》中宣布：“在權利方面，人們生來是自由的平等的。”①1948年聯合國大會通過了《世界人權宣言》，首次闡述了人類家庭所有成員的固有尊嚴和普遍人權，作為所有人民和所有國家努力實現的共同標準。自此，普遍的人權概念被正式確立。簡言之，人權是一個人僅僅因為是人就應當享有的權利。

人權具有開放性特征，人權的內容并非一成不變，而是隨著歷史和環境的變化而變化。《世界人權宣言》中包含的權利被認為分屬于兩種權利類型，一種是公民和政治權利，主要包括生命權、人生自由與安全、財產權、思想自由、宗教自由、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自由等，以及選舉權與被選舉權的政治權利；一種是經濟、社會、文化權利，主要包括適當生活水準權、工作權、受教育權、健康權、社會保障權等。其中，“享有多種公民和政治權利或平等的獲得公共服務的權利，都有賴于最低限度的教育和學習。許多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也只有在接受了最低水平的教育之后才能真正實現”②。受教育權的價值在此獲得進一步承認。學習權由受教育權發展和引申而來，其目的和意義更關乎于人之本身之發展。成人學習權使人的尊嚴和價值得到自由充分的發展。對失業者、下崗職工、老年人、殘疾人、婦女等被排除在主流社會之外的弱勢群體尤其具有重要的保護作用，可以幫助他們脫離貧困增長才干，并拓展他們對社會生活的參與。

基于人權的基本理論來考察人權的具體內容，學習權作為一種基本人權，首先以自由權的形態出現，即學習自主權。保障的重點是防止國家、社會、教育機構或他人不當干涉學習自由。其次，平等和不歧視是人權的內容和屬性，又是人權保障的基本原則，還是學習權的內容和特性。因此，另一種學習權表現為學習平等權。再次，人權具有普遍性，也具有特殊性。人權的特殊性是指“特殊的人權主體的人權特殊性，如婦女、兒童、老人享有的特殊受照顧權……，在追求人權充分實現的過程中，其具體的方法、手段和模式的特殊性，只要不違背保障人權的基本原則，就不必強求一致。”人權的特殊性有助于普遍人權的充分實現，特殊人權主體享有的學習權即特殊學習權不影響學習權的普遍性，相反，在學習權保障層面可以保證人人獲得應有的學習權。

二、成人學習權的權利體系架構

成人學習權是圍繞成人學習自主權展開的復雜的權利體系，其中，學習自主權是學習權集合體的基礎、前提和奠基石，學習平等權是拓展和重要組成部分，特殊學習權則是權利體系的延伸和必要補充。

（一）學習自主權

自主權。人如果沒有了自主權，沒有了決定和選擇的自由，那就相當于剝奪了他像身體健康一樣的基本需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教育委員會主席埃德加·富爾曾指出 “雖然一個人正在不斷地接受教育，但他越來越不成為對象，而越來越成為主體了”。所謂學習自主權，是指學習者應自身學習需求，自由自主的選擇和進行學習的權利。學習自主權的內容主要包括：學習選擇自主權和學習條件建設請求自主權。

學習選擇自主權是指公民對接受教育的類型、機構、教師等因素自由選擇的權利。根據成人學習者具有的特征，成人學習自主權更加必要和可行。成人學習者已經達到了對自己生活負責任，能自我指導的程度。成人教育過程中要充分發揮成人的自主性，更多的強調學習者自身經驗的運用。成人教育專家塔富首先提出了“自我導向學習”一詞。“自我導向學習是一種廣義的自學，強調個體的獨立自主性，強調在整個學習過程中，成人自行建立學習目標，負責尋找學習資源，設計學習策略和評價學習結果。”③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和效果，成人學習選擇權更多的強調成人教育的多元化、多層次、多序列的發展。成人學習者主動診斷自己的學習需求，形成自己的學習目標，在豐富的成人教育實踐活動中尋求符合自身學習和發展目標的教育資源和手段。事實上，自主的學習選擇權是成人學習者獲得基本人權學習權的前提和基礎。

學習條件建設請求自主權是學習者享有的請求國家、社會、社區等設立教育設施和經費支持，以保障學習活動正常進行的權利。設備、圖書資料、學校、社區、圖書館、科技館、文化館、體育館等是成人教育特別是非學歷成人教育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社會公共服務設施。教育設施或經費的缺乏，無法保證成人教育和成人學習的順利進行，成人學習者有權自主提出請求。作為教育的管理者和實施者，有義務通過政府財政支出、國家補助和非政府組織投資、社會福利機構的福利基金和捐資等多種渠道對學習者提出的請求予以幫助和服務。

（二）學習平等權

政策的基本目標就是平等，約翰·羅爾斯指出。“這就是說，我們應當盡可能平等地分享那些生活中的‘好事情’，比如教育、職業機會、免費服務、休閑等等。同時，羅爾斯提出，每一位公民都應當被公平的對待，受到尊重。”④由此看來，創造一個平等的社會，更有利于平衡教育等公共服務利益。

平等在國際人權法中也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例如《世界人權宣言》、《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等，都有關于平等的專門性論述。平等作為人權的屬性，具有多種不同的含義，最主要最基本的含義是機會平等、過程平等、結果平等。在教育領域，平等是國家保障教育順利進行的基本原則。其中，平等基于學習權而言，學習平等權包括入學機會平等權、升學機會平等權、學習待遇和條件平等權、學業成就平等權等內容。

入學機會平等權和升學機會平等權是學習權獲得的重要的外在表現形式。“當前，許多國家已將教育作為重要的民生問題，提高社會所有成員分享教育這一公共物品的能力。”⑤成人教育的平等，實質要求個性化而非統一化無差別式的教育，要求對不同個體的調查研究。入學機會平等權和升學機會平等權并不是指表面和名義上的平等，即對每一個人一視同仁。而是要肯定每一個人有權利接受適當的成人教育，而且這種教育的形式和內容是適合個人特點的。

學習待遇和條件平等權是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獲得的。待遇和條件的平等不僅包括物質因素的平等，還包括精神因素的平等。即成人在學習過程中，教育設施、課程設置等物質化方面獲得平等待遇，同時平等權要求維護好學習者的尊嚴、價值、認同感和歸屬感。

學習成就平等權是學習者獲得合理公正的評價結果的權利。平等機會必須包括同樣成功的機會。成人教育周期較長，成人學習者獲得學習權的過程中存在著不確定因素，例如基礎文化條件，特別是語言條件，這種條件決定著后期學習的水平和進步空間。因此學習成就平等權要求成人教育的最終評估要科學公正，盡可能降低評價差距，簡化評價等級。

（三）特殊學習權

“1995年在丹麥哥本哈根召開的‘社會發展及進一步行動’的世界峰會上，將‘社會排斥’視為消除貧困的障礙，號召要致力于消除種種障礙以獲得穩定、安全而公正的社會。”⑥社會弱勢群體作為被社會發展排斥的群體，是任何社會都存在的普遍現象，國家必須依靠發展性的社會政策，從根本上解決這個群體的問題，特別是對弱勢群體的教育支持。成人教育具有惠民性和公益性，其對象超越了傳統的基礎教育領域，更加關注弱勢群體。保障成人的學習權則是消除社會排斥的重要內容。成人特殊學習權指依照人權的特殊性，賦予特殊學習者特殊的學習權利。成人教育的特殊學習權包括學習內容特殊權和學習形式特殊權。

學習內容特殊權要求教學內容有所側重，依照學習者的學習心理特殊性，設置課程內容。弱勢群體的學習需要具有層次性、多樣性、變動性的特征。最大限度的滿足這個群體的需要，應貫徹在保障學習權獲得的各個層面和始終。從需求層次角度出發，弱勢群體有權對學習內容提出意見和要求，例如社區心理矯正、家庭醫學、老年大學太極拳等課程內容，有助于滿足婦女、殘疾人、老年人等心理和身體的保健與康復需要；書法、插花、篆刻、文學創作等課程有助于其修身養性，塑造正確的情感態度和價值觀；電腦操作、常用英語、理財等課程內容則有助于幫助弱勢群體切實解決生活和工作的需要。

學習形式特殊權要求教學方式和策略表現出不同于其他成人教育的特殊性。成人教育本身是一種帶有一定程度的公共產品性質的特殊教育資源。成人學習權不僅要體現每個人享有學習權利，而且應當同弱勢群體享受資源的現實狀況聯系起來。弱勢群體需求差異顯著，成人教育提供多種選擇，方式、方法靈活，講究針對性，是弱勢群體能否有效享有學習形式特殊權的重要條件。美國社區學院、瑞典學習圈等典型的成人教育組織形式為學習形式特殊權的實現提供了標桿和有力借鑒。

三、人權視野下成人學習權的保障

成人學習權的權利體系保障是一項系統工程。保障成人學習權不僅要求國家、社會組織、教育機構等采取行動，力求創設條件維護成人學習者的學習權，同時也要求成人學習者增強權利意識，對自身合法權益有效維護，特別是認清自己的主體地位。“主張以‘學習權’理論取代‘受教育權’范式，意在彰顯學習者的主體和自主性，強調學習權的基本權利屬性與教育的民主化價值取向。”⑦權利主體地位是權利獲得的必要保障。

（一）尊重

在尊重人權的價值導向下，國家有義務尊重任何成人享受應獲得的教育公共服務，同時，有義務杜絕和限制影響成人學習活動順利進行的行為。同時，還應大力倡導成人教育的民主化和個性化，充分尊重和保障成人學習的基本人權。在此基礎上，學校、社會團體等成人教育組織必須尊重成人教育的公益性，為成人學習者提供參與社會公共利益分配的機會。

（二）保護

國家有義務采取立法和學習權入憲等措施，確保成人學習者有平等的機會享受教育服務，并適當保護弱勢群體。成人學習權作為一項基本人權，應當成為憲法確認的和規定的公民的基本權利，保護成人學習權也應當成為憲法確認的維護國家安全、穩定、長治久安的基本政策。值得注意的是，國家在履行對成人學習權保護義務時，必須在保護全體成人學習者的學習需求與保護特殊群體學習者需求之間求得平衡，不能采取侵犯人權的措施。采取堅定的社會政策，糾正教育資源和力量上分配不公平的狀況。

（三）促進

國家有義務推行成人學習權政策，進行學習權的研究、宣傳，實施成人學習權獲得的普查計劃，促進成人學習權的推廣和取得。與此同時，為了順應成人學習者學習需求多元化趨勢，社會和成人教育機構要不斷研討和開發成人教育模式，合理分配教育資源，促進成人教育發展，保障成人學習的實質性公平。通過法制的完善和宣傳，促進和提高成人學習者維護自身學習權的意識，充分調動成人學習者的學習熱情，從而保障其學習權的順利獲得。

（四）實現

成人學習權的實現要求國家提供保障成人教育和成人學習順利進行的基本條件。例如國家有義務將財政預算成比例用于成人教育；為成人學習者個體提供教育支持、獎勵或補償；實施低門檻甚至零門檻式的社區成人教育；擴大成人教育不同群體的覆蓋范圍，提供必要的教育公共服務設施或創造條件使成人學習者有充分的機會享受大眾化的、開放的、靈活的、多樣的成人教育公共服務。如果一個國家因其社會結構而不能向諸如監獄服刑人員、移民、婦女、老年人等社會階層提供適當的成人教育，該國就可能侵犯了公民的成人學習權。同時，不斷創造條件，使學習者從學習對象變為學習主體，使教育的民主化成為可能，保障成人學習權的實現。

從個體角度來看，成人學習權是人的一項基本權利，每個人都有通過學習改變生存狀況、提升生活品質、實現生命價值的權利；從社會角度來看，成人教育建構平等無歧視的教育環境、均衡教育資源，保障每個人的學習權，則是實現教育公平和社會公正的重要方面，也是促進教育民主化、實現政治民主和社會民主的有力后盾。

注釋：

①［德］格奧爾格·耶利內克.人權與公民權利宣言：現代憲法史論［M］.李錦輝，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②白桂梅.人權法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10．

③桑寧霞.中外視野下的成人教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4．

④［英］肯·布萊克默（Ken Blakemore）.社會政策導論［M］.王宏亮，朱紅梅，張敏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⑤張茂聰.論教育公共性及其保障［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⑥余秀蘭.社會弱勢群體的教育支持［M］.北京：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7．

⑦倪洪濤.大學生學習權的類型化［J］.現代大學教育，2010（3）：12．

［1］白桂梅.人權法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10.

［2］［德］格奧爾格·耶利內克.人權與公民權利宣言：現代憲法史論［M］.李錦輝，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3］桑寧霞.中外視野下的成人教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4.

［4］［英］肯·布萊克默（Ken Blakemore）.社會政策導論［M］.王宏亮，朱紅梅，張敏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5］余秀蘭.社會弱勢群體的教育支持［M］.北京：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7.

［6］張茂聰.論教育公共性及其保障［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7］倪洪濤.大學生學習權的類型化［J］.現代大學教育，2010（3）：12.

［8］李若忍，邱永明.關于成人學習權的若干立法思考［J］.中國電力教育，2007（11）：144-145.

［9］陳露.成人學習權［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06．

責任編輯王國光

桑寧霞（1964-），女，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學繼續教育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成人教育研究；李洋（1988-），女，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學繼續教育學院成人教育學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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