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國良
(隆德縣高級中學,寧夏 隆德 756300)
從吐蕃貢唐物品看其對外交往
杜國良
(隆德縣高級中學,寧夏 隆德 756300)
【摘要】吐蕃王朝與唐朝共存二百余年且與唐往來密切。本文試圖從吐蕃貢唐物品這一角度入手,對吐蕃貢唐物品的種類、來源及吐蕃對外交往等問題做一探討。
【關鍵詞】吐蕃;唐朝;貢物;對外交往
吐蕃(公元634年—846年),今藏人先祖吐蕃人建立的奴隸制王朝。在長達二百余年的歷史中,與唐王朝往來頻繁。僅據《冊府元龜》記載吐蕃遣使入唐進貢有準確記錄的就達44次之多。那么,吐蕃所貢為何物,這些物品又源于何處?本文試圖從這一問題著手,對其貢唐物品及其對外交往做一探討與論述。
《新唐書·吐蕃傳》中記載貢唐物品主要有:
“貞觀八年(公元634年),……。……命使者貢金甲,……”
“……遣……獻黃金五千兩,它寶稱是,以為聘。”
“‘夫鵝猶雁也,臣謹治黃金為鵝以獻。’其高七尺,中寶酒三斛。”
“高宗即位(公元650年),……。并獻金琲十五種以薦昭陵。”
“顯慶三年(公元658年),獻金盎、金頗羅等,復請昏。”
“明年(公元696年),乃獻馬、黃金求婚。”
“開元二年(公元714年),……。‘……因奉寶瓶、杯以獻。’”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使者獻金盎、銀治犀、鹿、貢牦牛。”
“寶歷至大和,……。……所貢有玉帶、金器皿、獺褐、牦牛尾、霞氎、馬、羊、橐它。”
“開成四年(公元839年),……獻玉器羊馬。”
《舊唐書·吐蕃傳》中記載貢唐物品主要有:
“長安三年(公元703年),又派遣使獻馬匹、黃金兩千求婚。”
“開元一十七年(公元729年),……謹奉金胡瓶一、金盤一、金碗一、瑪瑙一、零羊衫段一,謹充微國之禮。”
“開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貢方物金銀器玩數百事,皆形制奇異。”
“長慶四年十月(公元824年),貢牦牛及銀鑄成犀牛、羊、鹿各一。”
《唐會要》卷97記載吐蕃貢唐物品有:
“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獻馬十匹玉帶金器等。”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進馬六十匹,羊二百口,及銀器玉帶等。”
“長慶三年(公元823年),……進羊六百口。”
“開成元年(836年),……獻馬。”
“開成二年(837年),……金銀器、玉帶、獺褐、牦牛尾、朝霞氎、并馬牛橐它等。”
《冊府元龜》970、979卷,記載吐蕃貢唐物品有: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獻野馬百匹及大拂廬……”
“顯慶二年(公元657年),……獻金城……”
“貢金胡瓶、金盤金碗和瑪瑙杯等。”
“長安二年(公元702年),吐蕃使獻馬千疋,金二千兩,以表求昏。”
“謹獻金盞、羚羊衫段、青長毛毯各一奉表以聞。”
“今奉皇帝金銓瑪瑙胡瓶羚羊衫段金銀餅盤器。”
《漢藏文書》中記載吐蕃貢唐物品有:“銀幣百枚、寶衣一件、覆以珍寶瓔珞之大象一件(吐蕃不產象,此處之大象當指一種工藝品)以及半升金粉。”
《新唐書·吐蕃傳》中載:“其獸,牦牛、名馬、犬、羊、彘,天鼠之皮可為裘,獨峰駝日馳千里。”這些牲畜產自吐蕃,且在吐蕃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除文獻記載之外,另據考古發現,在今西藏昌都地區曾發現兔、鼠、獐、馬鹿、狍、牛(牦牛)、藏原羊、青羊、鬣羚等動物骨骼。由此可知,這類物品產自西藏,貢之唐朝是肯定的。
二類物品是吐蕃人毛織業手工藝水平的反映,這類物品出自吐蕃人之手,貢之朝廷也是可以肯定的。原因在于:
第一,吐蕃人“逐水草以牧”,牲畜有馬、牛、羊、犬、牦牛、獨峰駝等;第二,《新唐書·吐蕃傳》中載弄贊“自褫氈罽”。可知,吐蕃人這時已掌握了毛紡織技術,且織物有粗細羊毛織品之分,粗羊毛織品稱為褐。同時,書中還記載吐蕃人“聯毳帳以居”,這種氈房,所用氈是用動物毛(主要是羊毛、駱駝毛、牦牛毛)經濕熱、擠壓等物理作用而制成塊片狀的毛紡織物,具有良好的回彈、防震和保溫等性能。我國西南少數民族毛織業很發達,《后漢書·西南夷傳》載:“冉駹夷”能織作“旄氈、斑罽、青頓、毞毲、羊羧之屬”。《爾雅》郭璞注曰:罽是“胡人織羊毛作衣”《說文》也言:“罽,西胡毳衣也。”而周去非《嶺外代答》:“西南蠻地產綿羊,固宜多氈毳。”從中可知,西南民族長于制氈、制毯。而此正與《新唐書·吐蕃傳》所記吐蕃貢物“獺褐”、《冊府元龜》中所記吐蕃貢物“衫段、青長毛毯”相一致。由此可見,吐蕃所貢毛織物屬自造,這一事當屬確實。盡管史書中也記載吐蕃曾向唐請蠶種等獲準,后來也曾向唐貢“霞氎”,但其是否是吐蕃人自產尚待證明。
三類物品多是金屬制手工制品,它們多是吐蕃人通過與周鄰地區的貿易、交換、貢物等不同方式直接獲得而貢之唐朝,即使是本土制造,其圖形(案)風格也多源于境外。對這一點論述如下:
(一)名稱源于境外
孫機先生認為中國古文獻中提到的酒器“叵羅”,或頗羅、破羅、不落或多曲長杯,而它是日本人對3世紀至8世紀流行于伊朗高原的一種平面大體為長橢圓形并呈多曲瓣狀的杯的稱呼,叫法。關于“叵羅”,俄國學者則認為其源出伊朗語Padrod,即指碗。那么在中國的多曲長杯類的器物當與古代西亞文化有關。而在以往考古發掘報告中的盞、盤、碗等也應屬同類器物或同一演變譜系的器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吐蕃貢唐的金盞、金胡瓶、金盤、金碗、金叵羅,就當是境外產品或是受外來文化影響很深的自制品。
(二)根據考古發現,這類物品的藝術風格源于境外
50年代,瑞典學者俞博(Bo.Gyllensavard)推測中國唐代的多曲長杯起源于薩珊,而孫機先生根據對大同發現的一件多曲長杯的研究指出,大同長杯非薩珊所制,其造型更接近于中亞之粟特等地。而無論其源于中亞還是西亞,它流通至吐蕃而自吐蕃上貢給唐都是有可能的。
除上述金屬制品金盎、金頗羅等之外,在上貢物品中還有瑪瑙、玉帶。這些手工飾品在很大程度上是吐蕃人自己制作的。
至于玉,史書記載:“凡玉入中國,貴重用者盡出于闐蔥嶺。”雖然如此,吐蕃也是極有可能自己加工制作玉帶及玉器。玉由于硬度大,加工困難。李約瑟認為加工玉一定曾經用過研磨砂,很可能是用砂巖薄片或其他石片來作為切割工具,而用來切割的或研磨的石頭,在古代稱為砥礪,或礪。而礪又為何物呢?礪,即“礪石,剖之得鑌鐵,謂之吃鐵石”。方以智《物理小識》卷7《金石類》亦云:“王延德《高昌行記》言:礪,石中寶鐵。《哈密衛生》云:礪石謂之吃鐵石,剖之得鑌鐵。”而《冊府元龜》又載吐蕃人“惟以淬礪為業”。這說明了吐蕃人冶鐵技術的進步。《新唐書·吐蕃傳》記其冶煉的“鎧胄精良,衣之周身,竅兩目,勁弓利刃不能甚傷”。由此可見,對吐蕃人來說用礪來加工研磨玉是極有可能的,既然最困難的一步都能做到,再將之雕刻美化成工藝品也是可能的。
公元7世紀至9世紀的吐蕃王朝東鄰唐王朝,西與中亞、西亞相往來,這為這些地區的物品流入吐蕃境內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尤其是與尼婆羅(今尼泊爾)、印度及中亞以至西亞波斯薩珊王朝的往來。
首先,與尼婆羅的往來。漢藏文獻對吐蕃與尼婆羅的往來都曾有記載,尤其藏文記載較多。《西藏王臣記》、《西藏王統記》、《紅史》、《新紅史》中對松贊干布曾娶尼婆羅公主一事都曾有記載。而此時,尼婆羅的銅器工業很著名。尼婆羅與吐蕃發生通婚關系,因而它的工業技術也隨之傳入吐蕃。
其次,與印度的往來。史載,早在松贊干布時,就曾派人去印度訪求學術界的權威導師,學習文字,后來并據此創造了藏文字。而據考古發現,在曲貢出土的帶柄銅鏡其制作風格及其紋印圖案與南亞次大陸相近,積極有可能與印度北部的古代文化有關。這一發現可以將吐蕃與印度的交往年代提到漢代甚至更早,而與印度交往越早,印度的手工制品及其制作風格越易進入吐蕃,越易被吐蕃人盡早掌握。
最后,與西亞波斯薩珊王朝的往來。6世紀時,薩珊王朝文獻《科斯洛埃斯二世及其侍從官》中記載:6世紀的波斯人已非常熟悉吐蕃麝香。在古代,麝香是直接運往伊朗和伊拉克的。“夏勒瑪湟的同代學者肯迪曾寫道:穆罕默德·伊本·哈賽邁對我說 :我于某一天進入了巴格達一家著名商人的店鋪中,他是直接從吐蕃獲得麝香的批發商之一。他想向我出示他的最佳麝香……”這段文字說明伊朗吐蕃間存在商貿往來關系。而這時波斯的金屬和玻璃器皿的工業制造相當發達,此時的巴格達又是世界性的貿易地,其手工制品琳瑯滿目且制作精美,因為商貿往來而流入吐蕃是極有可能的。
“早在伊斯蘭教之前,在西突厥人和韃靼人統治時代,或者是在更為古老的貴霜人或月氏人在位時代,伊朗居民就通過兩條不同的道路而與吐蕃人保持著聯系。一條是吐蕃西南部的邊濕彌羅之路,一條是西藏高原以北的塔里木之路。”而后來吐蕃人占領西域四鎮則更使后一條道路暢通無阻,促進了吐蕃與西域、伊朗的往來,這就更有助于波斯薩珊王朝精美的手工業制品流入吐蕃,吐蕃上貢給唐的銀幣、金叵羅等物在很大程度上可能就是波斯的原版,而非吐蕃的仿造。
通過以上考述,吐蕃上貢給唐的第三類物品多是境外產品,是通過與周鄰地區的貿易交換、貢物等不同方式直接獲得而又上貢給唐的。即使是吐蕃本土制造,其原形、式樣風格卻并不一定也源于當地,不能排除其系仿照西方系統而制
造的可能性。那么,進一步而論,吐蕃上貢給唐的第三類物品多數至少是深受西方古代文化的影響,是與吐蕃周鄰地區的古代文化交流密切相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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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杜國良(1975-),男,寧夏隆德人,現供職于寧夏隆德縣高級中學。
【中圖分類號】K242
【文獻標識碼】A